“玉郎不要担心,玉郎的才学这般出众,此番一定可以榜上有名的。”
张捶这般说着的时候,便把自己手里的酒杯递到沈沉玉手里,手指似有若无的碰了沈沉玉一下。
此时的沈沉玉正为乡试的事担心,再加上男人相处免不了有肢体上的触碰,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倒是坐在沈沉玉另一侧的穆林庭,隔着纱幔淡淡的扫了张捶一眼,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
对于穆林庭的情绪波动,小肉包这个孩子一直十分敏感。他坐在杨婶的怀里蹬了蹬双腿,就想要伸手让爹爹过来抱抱他。
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很紧张,杨婶为了不让小肉包给两人添乱子,便拿起一旁的点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小孩子就是忘性比较大,被眼前的点心轻轻一哄,注意力就被点心给吸引走了。
就在沈沉玉举起杯子打算喝酒时,外面突然再一次响起了贺喜的声音。“喜报,喜报!”
“乡试喜报!恭贺凉州府清城县沈沉玉沈公子,高中本届乡试的第八十三名!”
楼下的喜报一连报了三遍,沈沉玉这才被同窗们推着下了楼。沈沉玉一脸茫然的下楼时,还不忘抓住了一旁的穆林庭。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取笑他,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自家夫郎。
张捶脸上的喜悦一顿,一脸复杂的看了穆林庭一眼,随即脸上再一次挂上笑容,也跟着众人一起下了楼。
沈沉玉给了衙役喜钱之后,周围不少学子纷纷围过来道喜。文人都喜欢长相好的读书人,哪怕沈沉玉跟他们都是男人,也不会影响到他们欣赏美人的心情。
不过沈沉玉身边带着夫朗,不方便与他们在这里寒暄,便带着穆林庭逃似的回到了二楼。
杨婶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却听得出来楼下的众人的声音,沈沉玉这是考上了举人老爷了。想到两人之前受的苦,杨婶是真心替小夫夫两个赶到开心。
沈沉玉重新坐下之后,小声的在穆林庭耳边道了一句。“虽然名次不算好,但是总归是中榜了。还好没有给你丢脸,不然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读书,家里大小事情都是穆林庭在忙碌。沈沉玉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真害怕自己这一次落榜了,会让穆林庭跟着失望。
穆林庭闻言摇了摇头,也同样小声对沈沉玉道:“不,你已经很厉害了。”
沈沉玉确实很厉害了,同时也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至少穆林庭没有见过,只读了三年就考上举人的。
沈沉玉听到穆林庭的话心里暖暖的,但是为了顾及旁边陈有吏现在的心情,所以之后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沉默的坐在一旁继续听后面的报喜。
他们凉州府府学来了二十七名学子,最后一共有六名学子考中了举人。其中张捶算是里面最出众的,这一次乡试对方考了十三名的好名次,差一点点他就能参加前十名的鹿鸣宴了。
陈有吏这一次落榜了,之后沈沉玉又陪他去看了一次红榜,确定了真的落榜之后十分难过。正如之前陈有吏说的那样,他们两个若是一个中举一个落榜,估计以后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想要再一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了。
沈沉玉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只能陪着陈有吏痛痛快快的大醉了一场,两个人坐在小院里喝了一晚上的酒。等到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沈沉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差点炸开了。
穆林庭见他这样的难受,还兑了灵泉水给他灌了两口,沈沉玉的不适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之后便是返程,大多数考中举人的考生,在得知重中举后都会直接前往京城。因为如今马上就要九月了,前往京城的路途十分的遥远且辛苦。加上明年三月份就是会试了,这中间只有六个月的时间。一般人都会选择提前赶到京城,这样不仅可以提前适应京城,还能在京城多温习两个月的书。
沈沉玉不打算直接去京城,他要回去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免得他去京城的这段时间里,清城县沈家又跑出来作威作福。
如今他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远比一个小小的秀才有话语权,甚至清城县知县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想到之前清城县沈家还想害死他,沈沉玉不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怎么行?他这个人可是从来不爱吃亏的。
虽然这一次乡试他考得不好,但是明年的会试他还是要参加的。先不说以他学问能不能考上,多参加一次会试也算是经验,这样就算没有考上也算是吸取了经验。
既然要去京城参加明年的会试,那他就必须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回去的路上并不太平,大概是知道沈沉玉考中了举人。清城县沈家这是狗急跳墙了,完全毫不掩饰对他的杀心。一心想要在他回到凉州府之前,就把沈沉玉一家子杀死在路上一样。
也正是知道这一路不太平,为了不连累府学的其他同窗们,沈沉玉他们才特意选择单独走的。之前那个同窗书生,就因为沈沉玉差点毁了前程,对此沈沉玉的心里还是挺愧疚的。
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跟着众人一起人多眼杂,到时候穆林庭不方便动手。毕竟会武功的哥儿太少了,若是被人发现穆林庭厉害的身手,大家追根究底就会发现一些端倪,到时候穆林庭的身份就会暴露了。
穆林庭的武功很厉害,沈沉玉的箭术也不差,加上杨家栓也是农家汉。虽然这一路上不太平,但是一家人都没有受什么伤。
沈沉玉之前的好脾气与不作为,就是为了让清城县沈家的人误以为,他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好欺负。
如果之前沈沉玉就狠狠反击,以他当时秀才的身份也许能赢了他们。但是因为没有更直接的证据,他也会因为对付养父母一家伤了自己的名声。
不管是考科举还是以后当官,一个好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好在他之前的隐忍与退让没白费,如今终于等到这一家子狗急跳墙了。
为了抓住一两个人当人证,沈沉玉和穆林庭还留了两个活口,五花大绑之后塞到了马车后面。就等着他们回到凉州府之后,以此当做人证能够好好的给清城县沈家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沈余氏那边有点慌了。因为她接二连三派出去的人,如今一个个都与她失去联系,她完全不清楚沈沉玉那边怎么样了。
最开始的小胡子与黑衣人,都是沈铭衔偷偷派去的人。沈铭衔做事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虽然沈沉玉与穆林庭知道是他,但是他们却找不到足够证明是他的证据。
之后发现事情失败之后,沈铭衔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他二话不说就立刻收了手,打算以后再找机会下手。
但是沈余氏没他想的那么多,她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一心害怕沈沉玉考中了举人以后,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回来伺机报复他们一家。所以她要想办法除掉沈沉玉,她不能让沈沉玉安全回到凉州府。
然而沈余氏没想到的是,也正是因为她的心慌意乱,找了一群不靠谱的杀手过来,倒是给了沈沉玉省了不少麻烦。
第78章
之前沈沉玉在凉州府的时候,他们碍于凉州府知府大人的余威,一直不敢真的对沈沉玉动手。但是现在沈沉玉人在外面,加上沈余氏这边已经狗急跳墙了,所以才有了一出又一出的杀手出现。
沈余氏原本想着,不管沈沉玉这个人如何的聪明,也不可能是江湖之中人的对手。结果事实上却相反,对方不仅没被派去的人给杀了,最后那些杀手也一个一个的失去联系。
眼看着沈沉玉就要回来了,沈余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一边发了疯一样想要对方去死,一边还想派人抓住沈刘氏,到时候好以此来要挟沈沉玉束手就擒。
可惜这里是凉州府,不是他们只手遮天的清城县。加上沈家不仅有很多下人,还有襄榛与韩厉郎帮忙守着。所以当沈余氏的人过来时,这些人轻而易举就被襄榛给抓住了。
沈铭衔并不知道沈余氏之后做的事,心里还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结果等到沈沉玉他们回到凉州府,就把他们家直接告上了公堂。
沈铭衔觉得沈沉玉疯了,就算沈余氏他们对沈沉玉不好。但是身为养子状告养父母,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天大的不孝。沈沉玉如今刚刚才考上举人,他就这样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了,在沈铭衔看来他就是自寻死路。
沈铭衔一家在被衙役带走时,特意让管家把这件事给宣扬了出去,他倒要看看千夫所指的情况下,沈沉玉以后还要如何走仕途这条路。
沈铭衔之所以这样淡定,就是知道先前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有当官的因为对父母不孝,然后上报之后被革职的例子。
沈沉玉如今只是一个举人,他就想要状告自己的养父母,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了。加上沈铭衔特意找人煽动的百姓,关于凉州府新科举人状告养父母的事情,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凉州府。
这是一个以孝为天的时代,哪怕沈余氏他们只是养父母,但是对于大多人来说养恩大于天。不管这对父母做了什么事,沈沉玉都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养父母。
所以等到开堂的时候,就有不少百姓跑过去围观。他们要看看什么样的白眼狼,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没有知道事情的缘由,一群百姓就指着公堂上的沈沉玉,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大声辱骂着。要不是周围有衙役一直拦着,这群愤怒不已的百姓就要冲到公堂之上了。
“呸,什么新科举人,连养父母都不孝顺的人,以后怎么可能是个好官?”
“就是就是,我就没有见过状告父母的,哪怕他们是养父母也是父母啊?”
“亏他还是读书人呢,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可不是让他当白眼狼的。”
……
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辱骂声,沈沉玉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不管是后世人还是如今的百姓,他们都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也是最容易成为别人手中利刃的力量。
因为他们从来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大多数的人不过是通过这样的机会,把他们心底压抑的负能量宣泄出来。因为只有打着正义的旗帜,他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去攻击去伤害别人,同时也满足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成就感罢了。
别看他们这会儿骂沈沉玉骂得很凶,等到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对沈沉玉道歉,反而会继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然后用恶毒的话去伤害清城县沈家的人。
沈铭衔听着外面传来的辱骂声,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早就乐开花了。
之前他还觉得沈沉玉挺聪明的,至少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沈沉玉一直没有正面与他们家抗衡过。
如今沈沉刚刚考上了举人,估计有点飘了,不然他怎么会这样的冲动,竟然把他们告上了公堂。
然而不等沈铭衔继续得意,他就察觉到一旁的沈余氏脸色不对劲,他皱了皱眉看向了沈余氏。他不明白以沈余氏那样的脾气,这种时候怎么就突然之间哑巴了?
不等沈铭衔向沈余氏使眼色,就听到沈沉玉的声音缓缓响起来。“启禀知府大人,沈某与这一家人的恩怨,还要从二十多年抱错的事情说起,还请大人能够耐心听沈某说完。”
关于两人被抱错的事情,沈铭衔并不担心沈沉玉说起。因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怎么说他都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听到沈沉玉这话沈铭衔并不阻拦。
沈沉玉过来之前,把两家的恩怨写在了状书里。为了让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还是选择把事情再口述一遍。
原本还有人不想听沈沉玉废话,觉得不管沈沉玉说出什么理由来,也不是他能状告养父母的理由。
但是因为有官府的人维持秩序,不管他们以及清城县沈家人如何想的,沈沉玉还是顺利把事情诉说了一边,然后才知道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人家新科举人多次被人陷害,如今从武灵府回来的路上,也差一点被养母派人给杀了。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不仅仅是孝不孝道的问题,而是有人怀恨在心打算谋财害命。
仅仅因为沈沉玉不是清城县沈家的血脉,原本的亲人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清城县沈家不仅害死他的生父,之前还差一点害死了对方的生母。
不仅仅如此,这一家子几乎是想要赶尽杀绝啊。先是逼着沈沉玉娶一个身有残疾的哥儿,之后又把对方赶到了一个穷山村里去。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毕竟两边还隔着一道养育之恩。但是清城县沈家还是不放过他,之后多次陷害沈沉玉不成,他们又想要买凶把沈沉玉给杀了。
还有这一次沈沉玉参加乡试,先是花钱让人陷害他的同窗作弊,之后回来途中又被人追杀等等。哪怕前头的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乡试同窗被陷害,他们回城的时候被追杀却有铁证。
这一件件,这一桩桩,已经不是孝不孝道的问题,这是不杀死对方不愿罢休啊。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百姓,在听完沈沉玉这些话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如果沈沉玉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家人就实在是太恐怖了。
沈铭衔的脸色煞白,如果沈沉玉只是所前头的事,他还能一口咬定对方是诬陷。毕竟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有人听闻也没办法全靠一张嘴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