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证明,胖虎这名字不是白叫这么多年的,贺毅阳不仅敢点头,点完了之后,他还睁大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温诀。
“既然你这么想看……”温诀对上少年那满眼的期待,抬手触上了挡在自己面上的帽檐。
这一个动作,可谓是惊呆了在场的三个小孩。
师、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如是想着,几人顿时皆是双目微撑,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然而可惜的是,下一秒等来的不是温诀的庐山真面目,而是一人一个计迎头的暴栗。
贺毅阳反应慢,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们是被自己师父耍了,一时捂着自己的脑袋委屈的不行:“师父你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温诀不急不缓地问,“为师交给你的《霸王枪法》,你都练会了?”
贺毅阳顿时蔫儿了:“没、没有。”
温诀声音一瞬沉下来:“那还不快去。”
温诀平日里温和好说话,但该严肃的时候半点不含糊,不过一声轻呵,便骇的贺毅阳缩着脖子找枪去了。
温诀见他在院中重新摆起架势,转而望向一旁的殷无咎与江锦安。
二人尚未等他开口,便自觉的该干嘛看嘛去了。
温诀从地上随手拾了根臂长的细枝,踱步到殷无咎与贺毅阳近前,看见贺毅阳招式里的破绽,毫不留情的一下抽了过去。
这一下抽在贺毅阳的手臂上,顿时叫他疼的浑身一震,手里的枪都掉了,少年起初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又回头看向温诀。
“力度不够,角度也不对,此招精髓在于快,你如此速度,若敌人是我,你方才轻则损失一臂,重则性命难保。”
贺毅阳下意识说:“这天底下,又有几人会有师父您这般身手。”
温诀道:“你不服?”
“徒儿没有?”贺毅阳方才就是习惯性还嘴,但事实上温诀所指出的不足支持,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存在的。
“既然没有,那便捡起你的武器继续练,刚才做错与不足的动作,重复一百遍。”
一百遍!
贺毅阳心中叫苦不迭,但嘴上半点不敢讨价还价,匆忙捡起地上那几乎赶上自己体重的长.枪练习起来。
然而没耍练几招,后膝弯又被温诀抽狠抽了一计,那地方肉少脆弱,贺毅阳疼的顿时险些跪地上去,以长.枪杵地方才得以险险稳住身形。
“你这些年的基本功都白练了。”
贺毅阳有些没明白温诀的话,不过温诀很快便给了他答案:“下盘不稳,如若两军对阵被人撂倒,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少年忍着膝弯处的痛,嘶声问道。
“会在顷刻之间化为千军万马之……足下亡魂。”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温诀刻意放缓了速度,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贺毅阳条件反射脑补了一下那画面,顿时一股寒意爬上后背。
被师父抽这两下,他已是疼的要命,若是活生生的被踩死,那痛楚……向来最是怕疼的贺毅阳,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在一旁盘腿打坐修习内功的江锦安,听见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心早已是乱了。
——贺毅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江锦安平日里对他的关注颇多,自然也知道这些,他甚至清楚的记得,对方是什么时候说的“将来要去打仗”的这句话,也是从那时起,贺毅阳从被他们威逼利诱着练功变成了主动练功。
不过虽然贺毅阳时常将那句话挂在嘴边,但他那时终究还小,所以江锦安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听着这些话从温诀的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他却无法淡然处之了。
——他也无法想象,这虎头虎脑的小傻子将来有一日上了战场,面对刀剑厮杀时候的情形。
还有师父,师父性子温和,即便他们懈怠犯错,顶多也只是罚抄写、练功或者跑圈之类,可从来没有对他们动过手,可是现在,他不仅动手了,还下手这么重。
江锦安想着想着,脑子里自然就开始思考起导致师父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然后他就联想到了一件事情——刚刚听殷无咎说,外面似乎要征兵,师父不会是想让……不,这不可能,阳阳他才刚满十三而已,师父怎可能让他去从军,而且就算阳阳与师父自己这么想,伯父与伯母他们断也不会同意的。
江锦安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定是他想多了,这才得意冷静了些。
整整一个时辰,殷无咎与贺毅阳几乎没休息过,不仅累的喘不上气,身上还受了不少的伤,虽说都是皮外伤吧,可也抵不住那火辣辣的疼。
直到温诀找来做饭的佣人来唤他们用晚饭了,这场堪称魔鬼的训练,方这才得以告一段落。
秋高气爽的时节,夜里的星星也很明亮,温诀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里却没法如头顶的天空般朗阔。
“师父,你在想什么?”突然一个清澈的少年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温诀的思绪。
温诀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少年背着月光的稚嫩的面容。他的眼神微动了一下。
“怎么还不睡?”温诀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殷无咎时的情形,他记得那天,他在系统的要求下顶着几乎要将人烤焦的太阳跑到山里,然后就看到这孩子跪在地上刨土。
那时候的殷无咎,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脏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脚上的鞋子也很破,而且完全不合脚,大出了很大一截,蓬头垢面,皮肤黝黑,骨瘦如柴,一张小嘴干的犹如老掉的枯树,皴起的皮碰一碰就能掉下来。
那时候的他,是如何也无法将对方与书中描写的那个主角联系在一起的,可是如今,那个又瘦又小的小脏孩,却出落的这样好看,俊秀又英气,小小年纪,走到哪里都能波动无数少女的芳心。
“师父不也未睡?”殷无咎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如是回了一句,然后也学着温诀的样子在瓦片上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没等来对方的回话,他又接着道,“我今日出去,听外面的人说西南叛军已打到浔江江畔了,朝廷似要开始在帝都征兵,师父您,会去前线吗?”
“嗯。”温诀沉默几秒,然后轻应了一声。
当年屠蒙战被打退回西南老巢,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不想这才过去短短两年他竟又才卷土重来,甚至还与南蛮勾结,南蛮人狡猾善战,且善用蛊毒,北征三月,大商军队被打的节节败退,先前收复的数座城池失守不说,又失了桐、玉二城,如今他们打到浔城,屈啸天带兵死守浔江,皇帝再次冒险让温诀前去支援,为何说是冒险呢,因为温诀作为护国将军,手握十万大军,一直守着帝都与西北边境的安全,一旦他离开,北方诸国就很可能趁虚而入,上一次虽说将屠蒙战打了回去,但西北又险些沦陷,这一回,虽说温诀已经做了周翔详部署,不过仍难保万无一失。
殷无咎道:“无咎随您同去。”
男主十三从军,这是原主剧情中的设定,而那本书早已在温诀脑海中过了无数遍,可即便如此,此时听着这稚嫩的少年亲口说出这句话,他还是觉得心里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温诀良久不说话,殷无咎以为他不同意,继续道:“师父,您这些年传授无咎那么多用兵之道,便是希望无咎有一天能上阵杀敌,是吗?”
温诀偏过头来,看着少年夜色下那双亮如星子的眼,半晌低低道:“你的确是长大了。”再也不是儿时那个自己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学什么便学什么,连一句为什么学也不问的小糊涂虫了。
殷无咎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诀道:“上阵杀敌,你不怕吗?”
殷无咎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说:“无咎不怕,再说,不还有师父在吗?”
温诀听着他那信任与依赖的语气,实在没法告诉他,就算自己去了前线,届时也不可能陪着他了,默然片刻,他只是语意不明的说了句:“上了战场,为师可不能时时护你。”
“那便换无咎护着师父。”殷无咎语气认真的说。
温诀一愣,随即淡淡的笑了,只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温诀感觉少年往自身边挪了挪,然后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干什么?”温诀有些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咕咕了,憋不出二更,明天再试着继续憋吧“▄██●喏,狗头给你们,拿去当球踢吧,煮火锅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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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无咎记得刚跟随师父时,夜里总做噩梦,非得这么抱着您才能入睡,只是后来搬来了此地,师父便不让我同您一起睡了。”
温诀道:“你没说过?”他那时候白天夜里都忙,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一旦得空便睡得很沉,至于身边的小孩睡得好不好,他压根不知道。
温诀从前一个人住惯了,从小到大几乎没和什么人一床睡过,所以在搬家之后,他就给小孩准备了自己的房间,倒是记得刚开始的时候,那孩子总过来敲他门,说一个人睡害怕,他当时只以为可能每个孩子都要经历这个过程,也就没怎么放心上,甚至为了让那孩子打消念头,态度摆得很是坚决冷淡。
现在想来,这孩子当时被自己拒绝后,定然十分的无助。
殷无咎往温诀身边蹭了蹭:“那时若我说了,师父便会允我继续同你睡在一起吗?”
温诀没回答殷无咎的这个问题,一来这世上没有如果,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二来时过境迁,他已有些无法找回当时的心情。
殷无咎见他沉默,心里生出失望,但是很快他便挥去了那些低落的情绪,然后语气有些任性的说:“师父,无咎今晚要同你睡。”
殷无咎这两年越发大了,并不似儿时那般亲近温诀,温诀最初还有些莫名的失落,但时间一长也习惯了,今日见少年这般,他一时不由错愕。
温诀心里说不上来的暖,只是面上却还要嘴硬:“都多大了,还说这种话。”
殷无咎说:“若要从军,日后便要离开此地了,师父先前常说军中万事不由己,若无咎与师父不能分到一支队伍,只怕便不能与你常见了。”
温诀本来自己考虑到这些,心中就难免压抑,此时殷无咎又再三的提起,他的心情便愈发不畅,可也心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半晌,他便如殷无咎儿时那般,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然后道:“时间也不早了,休息去吧。”
温诀言罢,从房顶站了起来。
殷无咎还躺在那里,以此仰卧的角度看去,男人的背影愈发挺拔。
殷无咎不自觉的伸出手,那一刻,他莫名便觉得,他的师父离自己那么遥远,遥远的似乎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触及。
在殷无咎恍神的时候,温诀突然转过了身来,看见他举着手在那发呆,莫名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殷无咎尴尬的否认,下一秒,却见温诀微微倾身,朝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他有些发懵,不知道对方要干嘛。
“还不起来。”温诀出声催促。
殷无咎这才意识到什么,他缓缓伸出手,刚落在温诀摊开的掌心,却不想下一秒,男人突然便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一个用力,将他从瓦片上拉了起来。
殷无咎迷迷糊糊的,半点防备也无,直接撞到了温诀的身上。
温诀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是二十一岁,身高却已长到了接近一米九,殷无咎十三,刚到发育的年纪,个头才到温诀胸间,这一下直接是脑门撞在了对方坚硬的胸膛上,疼的他本就有些迷糊的大脑,一时更乱了。
那“咚”的一声闷响传入耳中时,温诀同样有些错愕。
殷无咎不分寒暑苦习功夫五年,不说到了武林高手的境界,可再不济,也是身法矫健轻盈的,所以温诀才会习惯性的那般拉他起来,没成想这小子竟将自己教的功夫全忘了,迟钝的连个普通人也不如。
反应过来后,温诀连忙扶住殷无咎的肩膀,然后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看向殷无咎的脸。
却见少年白皙的额头红了一大片,鼻子尖儿也是红的,想来是撞得不清。
温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见少年不闪不避,也没什么疼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心里反而担心起来。
温诀收回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在对方回神后,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没有。”殷无咎下意识否认,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慌乱。
没有才怪!
温诀如是想着,温声道:“心里有什么想法,大可告诉师父,别自己憋着瞎琢磨。”
殷无咎微微垂着脑袋,几番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是不愿意,而是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
殷无咎忘了是从何时起,只要有师父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跟随过去,总是渴望着与对方亲近,可一旦对方靠近了,他又会紧张,心跳加速,以至生出一种想要远远逃开的心情。
那感觉说不上好还是坏,只是搅的他心绪不宁,想要探究,却又不敢探究,叫他徒添了许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