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温诀的赏灯之旅,变成了坐在河边石块上吃炒货。
师徒二人这边悠闲的磕着多味儿松子花生,一边吹着秋日清风,好不悠然惬意,却不知那边殷无咎与江锦安师兄弟二人,正挤在人堆里沿着护城河跑了一路。
殷无咎行了莫约有五六百米,停下步子往回看了一眼,心中估摸着师父应该注意不到这边了,拨开挡路的游人挤到河边,拎起衣摆就要往下跳,不想脚刚离地,就被一人用力拽了回去。
殷无咎一顿,回头看过去,却见是个身着锦衣年轻公子,那公子五官精致,模样秀美,肌肤柔嫩,好看的雌雄莫辩。
“公子为何拉我?”殷无咎道。
“你有什么想不开,为何要跳湖寻死?”对方皱着眉头道。
殷无咎:“……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想不开。”
那人道:“你分明是要跳湖,我岂能见死不救!”
“我……”殷无咎顿了下,道,“我东西掉进湖里去了,我只是想要捞起来。”
“捞东西?你知这护城河多深吗?听说底下还有暗流,就是会水的人,掉下去都不一定能活命的,而且如今天气渐凉,就算没给淹死,染了风寒也够要命了。”
殷无咎回头看了眼湖面,见那花灯又飘远了些,心中一时有些焦急,脱口便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这便不劳公子费心了。”
“你——你这人怎如此不识……”一句话没说完,抓在手心里的人,却已然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殷无咎掰开对方的手,纵身往湖中跳了下去。
这里到处都是人,而且二人之间方才那一番拉扯早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殷无咎这么一跳,许多人都看见了,甚至有人吓的大叫了起来。
那锦衣公子更是傻了眼。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殷无咎在落到湖面时,一只脚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竟然跃了起来,然后几个踏步掠到湖中,停在了一片花灯之中。
“他竟然没掉下去!”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天!”
“这位公子,莫非不是尘俗众人?我就说,那有凡人能生的这般好看!”
“咦!他在干什么呀,为何站在湖中一动不动?”
众人看着满湖花灯之中那一抹清隽飘逸、恍若谪仙的身影,不由纷纷惊叹议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220:30:33~2020-12-0323:3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青之50瓶;不眠15瓶;y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殷无咎却是站在湖中失了方寸。
没有,怎么会没有……方才明明还在的!
在温诀放出花灯后,他便顺着流水往下跟了一路,直到几乎内里耗尽,才不得不从水中飞回了岸边。
“没成想你功夫竟这么好!”脚刚落地,又听见了方才阻挠自己的那道声音。
殷无咎抬头,但见那锦衣公子双手撑着膝盖,正气喘吁吁看着自己。
他的心里一时有些厌烦,撇开视线二话不说的继续往下□□去。
“你这人,我同你说话,你怎不理人呢,诶——你等等我呀!”
行了一段,殷无咎停下步子转回身来,不想他这突然一停步,那小公子始料不及,没刹住步子直接撞他怀里了。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小公子站稳之后,倏然抬起头来,看着殷无咎俊美无俦的面庞,一瞬间,脸红的犹如火烧。
殷无咎一手扶住他胳膊稳住他的身子,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微蹙着眉宇道:“公子为何对某穷追不舍?”
“我……我只是见你伸手不凡,想向你讨教讨教功夫而已。”
殷无咎疏离道:“抱歉,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那人沉默了一下,道:“你生气了……抱歉,我不知道你武功这么厉害的,我只是怕你跳下去淹死了,这湖里前些日子才死过人,很危险的。”
殷无咎见对方说的真诚,也觉得是自己太过计较,调整了下心态,道:“我知阁下一片好意,多谢了。”
小公子见他态度不似方才那般冷硬,面上顿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那你不生我气了?”
“你到底弄丢了什么呀?”
“……很重要的东西。”殷无咎想到温诀在写下那张许愿条时专注的模样,心跳难以自持的乱了节拍。
小公子道:“你说的很重要的东西,不会就是花灯吧?”
殷无咎倏然抬眸,眼里带着几分讶异。
“你是否想问我为何知道?”对方啪的一下打开折扇,在胸前轻扇起来,“这一般物件,落水之后必会下沉,而你方才只是在湖面上找寻,并无下水之意,说明所寻之物必是不会沉水之物,这湖上入目所及又皆是花灯,那么你不是在寻灯,还能是何物?”
殷无咎被他猜中心思,心中有些着恼,半晌冷哼一声,不屑道:“自作聪明!”
小公子看出了他的不悦,语气不似方才那般自得,但仍是忍不住问道:“这灯既已放出,为何还要寻回?莫非,是你想知道谁的秘密?”
殷无咎语气微冷下来:“是又如何?”话落,不给对方再行开口之机,便提步继续往下□□去。
然而身后的声音简直阴魂不散:“你还要寻吗?”
“也许那花灯质量不佳,半途沉入湖底了呢。”
殷无咎脚下一顿,侧过了身。
“你在看什么?”那公子见他盯着茫茫的湖面一声不吭,心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不会是打算下水捞吧?你可别干傻事儿啊,别说寻不寻得到,这被水浸过的纸墨,即便叫你捞着,定也难以辨识了的。”
虽然心中不太愿意接受,但殷无咎心里也明白这人说的是对的,暗自苦笑了声,终是放弃了继续找寻下去。
在他转身之际,有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师兄!”殷无咎看着眼前的江锦安,诧异道,“你怎么也在此?”
江锦安道:“你为何,我便是为何?”
“你……”殷无咎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询问道,“你寻到了吗?”
江锦安缓缓点了点头。
殷无咎为他高兴的同时,心中一时又愈发失落起来。
这大概是应了那句有名的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江锦安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却是笑了起来。
殷无咎顿时黑了脸,控诉道:“师兄你不仗义!”
江锦安:“手伸出来。”
殷无咎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而是直接照做了。
下一秒,少年摊开的掌心,多出了一盏小巧精致的莲花灯,那灯芯里的蜡烛,还在闪烁着漂亮的火光。
“这,这是……”殷无咎观察力惊人,加之先前又特别观察过温诀放出去的那盏灯,此时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温诀的那盏。
他惊讶的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师父的。”江锦安轻轻的肯定道,“师兄可还仗义?”
“谢谢师兄!”殷无咎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探究这花灯为何会在对方的手里,胡乱的道了句谢,然后伸手便去拈灯蕊之中的纸条。
他满脸的迫不及待,但是在快要展开纸条的时候,却又停住了动作。
“怎么?”
“我,有些紧张。”少年低声说道。
江锦安半盏茶之前才干过同样的事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他可以说是十分了解殷无咎现在的心情,所以自然不会说什么“这有什么好紧张”之类的风凉话。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和道:“紧张的话,可以先收起来,随后再看。”
殷无咎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将那纸条并着花灯一齐收进了袖中。
江锦安见了他这动作,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从来就不信什么神佛,放这花灯的目的,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与其要向天地神佛许愿,在他们看来,还不如由自己来替心中的人实现愿望,所以,他们都没有将那花灯再重新放回湖中。
“这位是?”江锦安本以为那小公子只是个路人,所以也就没有过问,但见他在殷无咎身边站了许久也没离开的打算,还时不时的看殷无咎,总算意识到对方应该是认得殷无咎的,便出于礼貌问了句,“这位公子是?”
殷无咎还没说话,那小公子已抢先朝着江锦安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小……小生江清,不知公子贵姓?”
江锦安道:“甚巧,鄙也姓江。”
江清笑着应和,热络的与江锦安客套了几句,然后状似随意的看了眼殷无咎:“其实我与这位公子也不过初初相识,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呢,江某今日对二位一见如故,不如交个朋友,寻处地方畅饮几杯,如何?”
殷无咎轻捣了江锦安一下,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先走了。”
江锦安混迹官场数年,何等敏锐的人,一眼看出他不想与这少年纠缠,虽不知原由,但还是很配合的寻了个借口,三言两语结束话题道了告辞。
谁想那小公子却半点眼力见儿也无,见状竟然又一次跟了上来。
江锦安往后瞧了一眼,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诶,你怎么招惹上的这小子啊,让他这么穷追不舍?”
殷无咎皱着眉头道:“不知道。”
江锦安道:“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你乱说什么,我压根就不认得他。”
江锦安道:“现在不是认得了,保不齐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呢?”
殷无咎猛地顿住步子,看着江锦安深深皱起了眉头。
江锦安本是逗他,没成想他竟像是生了气,立马改口道:“我乱说的,开个玩笑而已,毕竟这世上,像咱们这般的人,还是少数的。”
一路人潮涌动,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在电话之类,兄弟二人不出所料的弄丢了温诀与贺毅阳的行踪,沿着河堤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温诀与贺毅阳的踪影。
江锦安看着人头攒动的河岸:“人这么多,要找着他们只怕不容易了,要不我们回去等?”
“再找找吧,师父个头高,若还在人群中,也是好找的。”殷无咎说着,视线无意间扫过河面,突然,他发现那湖面上巨大的双层的画舫上,一个格外高挑的身影。
“师兄,你看那是师父吗?”殷无咎蹭的一下,从河堤边的石块上站了起来。
江锦安微眯起眼睛看了看,也看到了人群中那颗高高蹿出的脑袋:“好像真的是!”
殷无咎高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说着,便要运气轻功朝着那画舫掠去。
那跟了他们一路的江清见状,立马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他下意识又要拽殷无咎,想让对方将自己也带过去,但这一次,殷无咎却没有给他机会,在对方手伸过来之前,人已远远飞了出去。
“好,好好好——”
“厉害,厉害啊!”
尚未靠近画舫,便听见舫中传来连连的喝彩声。
殷无咎彻底看清了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男子。
身形峻拔,站姿笔挺,一袭雪白斗篷从头罩到脚,整个人看起来沉静而纯净,神秘而优雅。
“师父!”殷无咎下意识想靠过去,迈步之时,被随后赶来的江锦安拉住了手腕,“等等。”
殷无咎道:“怎么了?
江锦安:“师父似乎在猜灯谜呢,咱们一旁看看吧。”
“师父,你们的师父是哪位啊?”
殷无咎听见这个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视线扫向一旁,果然是江清:“师兄,你怎么将他也带来了?”
江清不高兴道:“怎么,你自己不带我,还不许别人带了。”
殷无咎沉默了下,道:“随便你。”话落便将视线转到了场中的温诀身上。
江清被他甩了个冷脸,气的暗暗咬了咬牙,恨不得原地跺脚。
“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
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
——打四种药名。”
只见一美艳女子,纤纤玉手轻拈起一精美宫灯之下悬挂的菜色绢条,徐徐念道。
话音刚落,众人还在思考着呢,温诀已然将谜底脱口而出:“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女子道:“正是。”她的面上并无惊讶,像是已经习惯了温诀这不假思索的猜谜速度。
“九十九,九十九了,就差最后一道了!”
殷无咎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的人,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对方衣袖。
那人转过身来,见他面生得很,问道:“干嘛?”
殷无咎朝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方才所说的九十九,是谓何意啊?”
那人审视了殷无咎几秒,道:“你是才过来的吗?”
“那真是可惜了,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好戏!”那人说着,又扭过头去,指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温诀,“这人方才一连猜中了九十九道灯谜,如今就差一道,便能夺得今日灯谜大会的魁首了,众人皆知,这云惆画舫每年举办的灯谜大会,是一道比一道难,我自诩于此道也算有些研究,却才解了二十多题便败下阵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连解百道灯谜呢,这人今日,可谓是首开先例了!”
殷无咎看着那人满是惊叹与崇拜的神情,心中莫名的也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