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主办方一直在安抚众人,但这都闹出人命了, 不管是觉得晦气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肯定不会在酒会上久留, 温然站在门口跟杨曦说话的时候,就看到走进来的祁云敬:“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祁云敬看了看有些骚乱的人群:“下班见时间还早,就过来看你要不要顺路跟我回家,这是怎么了?”
温然道:“死人了。”说完就朝杨曦道:“那你先走吧,我直接回家了。”
这不是杨曦第一次见祁云敬, 但哪怕每次祁云敬也算客气,他依旧觉得对方的气势让人很有压力, 根本不敢多寒暄,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等杨曦走了之后,温然才道:“厉鬼干的, 还是咱们都见过的那个背后小精灵。”
一说背后小精灵祁云敬就知道温然说的是谁了,眉头忍不住微皱:“那背后灵不是已经很虚弱了吗, 哪来的力量杀人?”
温然道:“自然是从他跟着的那人身上吸取过来的,这人身上的精气神是自身天然的防护盾,精神活跃心态积极向上,无论是身心还是气运,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要是负能量过重,丧掉了自身的精气神,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态,亦或是气运,都会一点点走向衰运,而人身上负面情绪过重,越发容易滋生一些黑暗力量,严青心态已经走入极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是他背后灵最好的养分,自然滋养到有能力杀人。”
祁云敬朝着混乱的会场看了一眼,也没多说,直接道:“走吧,回家了。”人已经死了,还是死在会场上,如果温然想管,绝对能在人死之前出手,既然温然没出手,那就证明不想管这事,那他自然也不会多事,反正温然不想管的事也会通知公会,毕竟已经杀过人的鬼,完全可以算是厉鬼了,若放任不管,不知道还要危害多少人。
温然却道:“回什么家,我又没说不管,我只是不想管那人的死活而已。”
祁云敬:“死者?死的是谁?”
温然想了想道:“好像是叫刘茂实,长得很丑的一个中年人,不是个好东西,身上至少背负了两条与之相关的人命,死不足惜。”
在之前的那一个照面下,温然看到了那个老刘身上缠绕的黑气,于是下意识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眼他看到一个中学生被脱了裙子挣扎,以及绝望跳楼的画面。温然不是个怜悯心多强的人,但至少他还是个人,所以对于姓刘的这种人,他连看一眼都嫌脏,更不用说出手救人了。
但人渣可以不救,厉鬼还是要处理的,这个跟在严青身后的厉鬼是因爱而生出的执念,能为严青杀一次人,就能为他杀无数次,之前他看那鬼很弱,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然消散,又提点严青去道观寺庙拜一拜,这就加快了促使鬼魂消散的速度,却没想到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让那背后灵反而长成了厉鬼。
温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有警务人员带着神色茫然惊恐未散的严青出来了,虽然初步检查死者很有可能是死于心梗,但当时严青和死者在卫生间里做那种事,看严青脸上的巴掌印,以及身上的抓痕,不难看出死者之前跟严青有一段强迫的关系,而死者倒地的时候只有严青在旁边,所以在没有最终死亡报告出来之前,严青都要作为嫌疑人被看押。
而严青本人此刻也的确没能回过神来,在被老刘要挟的时候,严青的确是满心绝望,甚至一度想着如果被这人拿捏住了,还不如带着他一起死了算了,可是他怕死,更舍不得死,就在他被老刘压着,恶心作呕的被强行扒开嘴时,老刘突然整个人像触电了一样,整个人僵直的抖了抖之后,就往后倒去。
严青吓坏了,但老刘倒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穿好自己的衣服,原本他没打算管老刘,想要立刻逃离这里,可最后一丝理智让停了下来,老刘又不是他杀的,如果他跑了,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他试探着上前,确定老刘是真的猝死没了呼吸,他将老刘的衣服整了整,这才慌乱的去喊人。
直到老刘被抬走,警察也来了,严青后知后觉的恐惧感这才翻涌上来。
看到温然走过来的时候,严青下意识低下头,苍白的脸上烧出一片红色来,这样的难堪,让他无地自容。
警察以为温然是他朋友,见他过来,便伸手拦了拦,但不等警察说话,温然直接抬手出示证件:“这件事情我们接手了,后续会有报告给你们打过去。”
温然身为公会的高阶天师,自然有国家下发的证件,就是为了方便他们这些人在特殊时候能够调动国家力量去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
两个警察相视看了一下,有些意外这种挺简单的案件怎么就出动特殊部门了,接过温然的证件,其中一个警察仔细核查了一下,还联系总台那边核实了一遍,确定证件是真的,这才放了严青。
严青愣愣的看了看离开的警察,又看了看温然,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温然道:“走吧,去把你身上的事情给解决了。”
严青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身上什么事?那个人的死跟我无关,他是自己突然猝死的。”
温然什么都没说,拉着严青上了祁云敬的车,将严青放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这才跟祁云敬坐到了后面。
严青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安,看了看面无表情,但看着就有些不好惹的司机,小声转头朝温然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温然一边给公会发着消息,一边道:“别问,到了就知道了。”
要不是不想大庭广众下动手,他直接将严青身后的厉鬼给收了就是,但就怕厉鬼挣扎的时候闹出些动静,干脆连人带鬼的送到公会,自然有人接手处理。
严青还想再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最终只能一路沉默。
等到了地方,温然看似一手压在严青的肩膀上,实际上是扣住了跟在严青身后的背后灵,将人直接带入公会。公会四周是有阵法的,只不过这阵法从外面看,对这种阴邪厉鬼来说是隐形的,但一旦踏入,再想出来是不可能了,所以跟着严青一路过来都安安静静的厉鬼,被温然送入阵法内后,便开始激烈挣扎起来。
公会门口的前台小姐姐也换了人,原本是关若蓓,但经过上次差点鬼王重生事件后,关若蓓作为下一代公会会长,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哪里还有时间来充当前台小姐姐,现在的前台小姐姐换成了那只成了精的狐狸,一个烈焰红唇身材曼妙傲人的美女妖精。
狐狸精笑眯眯的朝着温然蹭过来,打理精致的指甲忍不住在温然的脸上轻轻一划,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直把一旁的严青都看呆了,然而温然从头到尾都只是嘴角含笑,眼神平静。
见温然这幅表情,狐狸精顿觉没趣,轻啧了一声:“放在几百年前,你这样俊俏的书生,我能一口气吸死一百个。”
温然忍不住笑了笑,这口气,简直就像那些云撸猫的网友,一口气吸死一百只猫一样。温然将严青往前面一推:“做事了,辛苦了,下次来给你带香。”
温然的香都是自己加料收工做的,可比那些机器压制出来的好吃多了,也是他们这些妖精鬼神的最爱,听到温然这么说,狐狸精总算是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严青身上。她不喜欢严青身上的味道,贪|婪|又充满了|欲|望|,气味杂的很,远不如温然这样干干净净的小男生好闻,但公事还得要做的,只是眼露嫌弃:“情鬼啊,啧,被这种鬼缠上这运气也是绝了。”
严青满脸不解:“什么情鬼?这里是哪里?温然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狐狸精笑嘻嘻道:“带你来这里当然是驱鬼呀,难不成请你来喝下午茶啊,来,姐姐让你瞧个新鲜。”
狐狸精一边说,一边抬手在严青的眼皮子上一摸,严青只觉得眼皮子一凉,紧接着一道黑影一点一点的在他眼前成型,那黑影半跪在地上,身上似乎很难受,就好像虚拟空间数据被拉扯的特效那样,身上的黑气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导致整个黑影时隐时现。
当看清黑影的面容时,严青顿时惊骇的连连后退,怎么可能呢,一个死了快五六年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出现在他面前。
黑影似乎也发现严青能看见了,即便他身上的阴气不断的被这里的阵法削弱,但他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目光贪婪的看向他:“严严......”
第256章
严青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漫长到好像走完了别人的一生。
在梦里,他不叫严青,他叫周蒙, 是一个出生在海城的男孩, 他有一个残疾的母亲,以及一个家暴的父亲。
从小他就是在母亲的眼泪,和父亲暴躁的脾气中长大的, 以至于小小年纪, 他别的没学会,用拳头去抢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点, 仿佛是骨子里就带来的基因天性,直到有一次,他放学回来,看到父亲将不会说话的母亲打的倒在地上,一边用发育不全的喉咙哑声哭着,一边卷缩着避开父亲如铁一般的拳头。
那一刻的他才发现, 原来恃强凌弱的拳头,如此令人恶心, 那一年他七岁,才刚上小学一年级, 那是他第一次冲出去,挡在母亲的面前保护了她。从那之后,母亲挨的打没有以前多了, 但他身上也再也没有一块好皮了,他年纪小,即便跳起来反抗,也依然不敌一个成年人的力气, 有时候被打的实在是受不了,他会拉着母亲跑出去,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跑成功的,有时候的逃跑失败,只会迎来更重的拳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可是母亲每一次都只是朝他笑着摇了摇头。小时候他不懂,不懂明明被打的那么疼,明明也算有手有脚,哪怕捡破烂翻垃圾桶,至少也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魔鬼居住的家里。长大后他懂了,可惜当他有力量去保护母亲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酗酒和家暴,好像是每一个类似不幸家庭的标配,只有在他父亲喝多了,喝到爬不起来的程度,这个家里好像才能有那么一点安宁,每当这时候,他会拖着一身伤坐在他们家的顶楼,然后住在顶楼屋棚里的一个小孩,会凑过来请他吃糖。
那小孩家的情况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但唯一好的是,他的父母生活的再艰苦,也是爱他的,至少连一个正常屋子都租不起,只能住在顶楼屋棚的家庭,舍得给孩子买糖吃。
他也不是没吃过糖,小时候上幼儿园,他仗着自己的拳头大,抢了不少别的小朋友的饼干和糖果,有时候那些小孩还会主动上交自带的零食,可是那些食物的味道并没有在他记忆里保留,反倒是那个劣质硬糖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冲淡他身上的伤痛,所以记的格外真切。
日子就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日复一日的过去,在他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去交手工活的路上,被一个货车司机给撞了,撞了之后那个司机就跑了,耽误了他妈的救治时间,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后来那个司机被抓到了,虽然司机家的情况也一般,但因为买了车险,又变卖了家里的一些东西,连同那辆货车也给卖了,保险公司赔了四十二万,货车司机自己赔了十四万,一共五十六万,他妈的一条命,就值这么多。
钱是一次到账的,对于他爸来说,五十多万赔一个老婆,他赚了,当年要不是穷,他怎么可能娶一个哑巴,一条腿还有点跛的女人,这女人给他累死累活的做了一辈子,临到死了还给他挣了一笔钱,可不是他赚大发了,钱还没到手,他就开始整天呼朋引伴的吃吃喝喝起来。
那时候他在一旁冷眼看着父亲仿佛走大运一样的快活,直到这笔钱打到了他父亲的账上的那一天,他拿起锤头,将醉死过去的父亲敲断了腿。
银行没有预约,是没办法一次性取出这么多钱的,但好在他父亲的那张是卡,而不是存折,密码他也知道。一天之中,他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柜机,将卡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一分没剩,揣着一包的钱,留下那个断了腿的男人,他第一次离开了那个海边小城市。
可是大城市并不好混,尤其是他甚至连个初中毕业的文凭都没拿到。要不是他长得高壮,十四岁就有了一米七的个头,他恐怕连工地都混不进去。那五十几万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算少,最初他只是想要拿走这笔钱,这笔算是买了他妈命的钱,他哪怕全都扔了,也不给那个男人拿去花天酒地,可来到大城市后,看着眼前的繁华,他心里顿时有了一股莫名的野望,但他没怎么读书,眼界也就那么点,心里那股蠢蠢欲动,始终找不到宣泄口。
直到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再次遇到了楼顶上的那个小孩。那一年他十六岁,那小孩才十岁,带着一口小地方的口音,在大城市的小学里被人欺负。
那之后他也算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据说他走了之后,他爸报警了,但他们那个地方本来就小,谁家不知道谁家事,报警有用的话,他妈当初也不会被打的那么惨了,警察来了也只是例行询问就走了,他爸手里没钱,连治腿的钱都没有,好在家里还有不少吃的,不至于饿死。
那小孩说:“周叔可惨了,自己找板子把腿给绑着,之前跟他一起吃吃喝喝的朋友全都不见了,他连借钱都找不到人。”
“他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钱,断了一条腿还去跟人赌,输光了想赖账,结果被打了一顿,那腿是彻底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