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害者竟然觉得自己无罪。”
藤镓木怒视着藤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藤白却先一步又开口道:“但至少我无能这一点你说得没错。”
藤白看着藤镓木,一字一句道:“你有能力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伤害其他人,但既然你这么说,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都还给你的,等到你成为弱势方,你就会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了。”
临城择收到藤白的短信,还有几分意外。
自从八年前沈可衍出事成了植物人以后,藤白就带着沈可衍周转各国,到处为沈可衍寻找医生。
很多时候他都无法得知藤白带着沈可衍去了哪里,就更别说去看望沈可衍。
穆博安和夏安安两个这一年里已经问了他不下十遍能不能去看沈可衍,他都没法给出答案,因为藤白似乎并不太想他们去看望沈可衍。
临城择洗漱好出门,他昨晚收到藤白消息时就请了一天假。
藤白给的地址是隔壁市的一家私人医院,开车过去需要三个小时。
这八年科技发展飞速,手机已经慢慢被智能手环取代,市面上的车在这两年也全数变成了自动驾驶。
临城择进入驾驶舱,设定好目的地,就点开了智能手环调取出工作的图纸。
他毕业后进了一家设计公司,这几年在房屋设计方面算是小有成就,忙得不可开交,他甚至忘了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了。
临城择勾画着图纸上的建筑轮廓,每隔一段时间瞥一眼行驶路线是否出错。
在车子行驶到距离医院大约还有半个小时路程的时候,他倏地想起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
也是去看沈可衍。
是一次出国出差,他意外受伤,在国外的医院里住了两天,结果刚好碰上藤白。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藤白的长相实在是过于出众,他差点没认出来藤白。
藤白的样貌和多年前变化不大,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改变了很多。
临城择还能想起第一次见到藤白时,少年和沈可衍站在一起,面上是不好接近的清冷和对他的一点点敌意。
那个时候的藤白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但并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那些情绪被他有意无意地收敛起来,却会在这沈可衍一起时又被最大程度地释放出来。
然而一年多以前他见到藤白的那回,藤白身上已经全然没了当年的少年气,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以前是情绪不太外露,现在已经变成了毫无情绪可言。
或者说他有,但是被他很好地伪装了起来,伪装在他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底下,甚至于有时候随便的一个眼神,就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又阴晴不定的恐惧感。
临城择有些出神地想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他当即放下手上的内容下车,按照昨晚藤白给的房间信息,到电梯前按了楼层。
电梯很快到达了相应楼层,临城择刚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两个熟人。
“安安,博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远处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少年。
左边的少年头发有些偏黄,穿着一件宽大的淡蓝色卫衣,罩着有些瘦的身体,他的个子不太高,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点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尤其是被旁边人高马大的少年一衬,显得像个初中生。
他身旁的少年身材高大健硕,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长相算得上是阳刚的帅气,就是阴沉着一张脸叫人觉得十分不好相处。
两个人见到临城择,都叫了一声:“表哥!”
临城择走过去,看了眼两个人站的病房门,就是藤白给他发的房号,他心底有了点猜测,扭头看向夏安安:“藤白也给你们发消息吗?”
夏安安点点头,脑袋上柔软的黄色头发随着抖了两下:“昨天晚上我和博安都说到了藤白哥哥的短信,就请了两天假。”
“那怎么不进去?”临城择问。
“我想先心理建设一下,让穆博安先进去,他不肯,”夏安安抓了两把头发。
这些年夏安安每次去探望沈可衍,都要心理建设很久。
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说过让他不要太过自责,但他自始至终觉得,就是他害了沈可衍。
如果他当时没有拉着穆博安去跟沈可衍,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不管前面那些事情是谁导致的,最后酿成大错的是他,这件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临城择闻言,抬手揉了揉夏安安的头发:“进去吧,藤白给我们都发了消息,应该是有事找我们。”
夏安安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穆博安的视线落在临城择搭在夏安安脑袋上的手一瞬,很快挪开,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进到病房会看到沈可衍和藤白,没想到两人都没看到,反倒是看到了徐凌和陆擎武。
临城择看到两人,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把人认出来。
门里面并不是病房,而是一间小客厅,小客厅里面还有一扇门,那扇门里面估计才是病房。
这会小客厅里只有徐凌和陆擎武。
陆擎武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徐凌站在窗边抽烟。
临城择和这两人原本不熟,后来是沈可衍出事牵扯出来的一大帮贩毒组织被捕,被抓起来的人里面包括了王宁铠和罗岭骆,他感觉事情不对,知道陆擎武了解这件事情,寻求了两人一阵的帮助去查,才和两人熟络起来,也因此得知,当初沈可衍父亲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染上毒瘾,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宁铠和罗岭骆。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原本因为没有好好阻止两个孩子跟着沈可衍而愧疚的临城择顿时更加愧疚,前几年沈明晋因病去世,葬礼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陆擎武看到几人,点点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对着窗口站着的人喊:“来人了,该把烟灭了,年纪也不小了,你的烟瘾再这么严重下去,迟早要进医院。”
窗口的人灭了烟,吐了口烟圈后缓缓转身:“我每年的身体检查结果可都比你符合指标,要住院也是你先进去,别诅咒我。”
他说着往沙发边上走,和临城择点头示意,又看了眼夏安安和穆博安,笑道:“安安和博安也来了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夏安安礼貌地叫了一声:“徐凌哥哥。”
穆博安也僵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徐凌知道两个孩子的性子,没多说什么,坐到陆擎武边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你们知道藤白这次叫我们来为什么吗?”
临城择摇了摇头,也过去坐下。
穆博安和夏安安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在一张沙发上坐下。
“不清楚,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临城择道。
徐凌闻言,叹了口气:“我半年前倒是见过藤白一次,就在临海市,他牵着小沈那只柴犬从小沈原来租的那栋老房子里面出来,我当时坐在车里,他没看到我。”
他说着喝了口茶:“我记得那一片区的老房子早两年就说要拆了,后来他好像把那一片都买了下来,愣是没让动。”
客厅里有一瞬的安静,大家心照不宣。
片刻后临城择开口打破了沉默:“沈可衍在那里面吗?”
他说着看了眼小客厅里面的一扇门。
“不清楚,那里打不开。”徐凌回答,“我觉得藤白既然叫我们这个时间点来,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临城择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坐着闲聊了几句,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转到了门口男人身上。
男人从逆光下走出,身上穿着一身严谨的暗色西装,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叫人分辨不出情绪。
从藤白进来的开始,房间里的几个人就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是本能性的压迫感。
但这样的压迫感只是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像是被人刻意收敛了起来。
藤白走到几人面前,开口的声音客气里不带任何温度:“麻烦几位过来。”
几人到底是多年没见藤白,对着这样的藤白都有点说不出话来,因此也都是礼貌地应了几声。
藤白似乎也没有要寒暄的意思,他兀自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而后道:“需要再等五分钟。”
几个人应声没有异议。
藤白说完就点开了手上的只能手环,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公务。
每个人的只能手环都只能由认证人和关联人看到界面,所以其他人看不到藤白在看什么。
刚才还有点闲聊声音的客厅在藤白进来后变得鸦雀无声。
藤白在手环上点了几下,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放下手,看向房间里的几个人。
他浅色的眼眸深处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开口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温度,带着几分的公式化:“你们知道复苏计划吗?”
“有点耳闻。”徐凌开口,“一年前盛行起来的,上过新闻,原本制造机器人的一家公司,在机器人制造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人类意识与程序代码间的嫁接桥梁,去年的时候成功让三个患病已久的植物人苏醒过来。”
这些年藤白一直在四处找医生,徐凌也没有间断过这方面的打探和了解。
一年前新闻出来的时候他就关注了,但当时参加的志愿者有一百个,最后醒过来的却只有三个,甚至还有死亡病例,所以他一直保持着观望状态。
其他人明显也多少了解,徐凌说完以后,临城择就开口:“你和他们公司接触了?我记得这项计划的成功率很低。”
“嗯。”藤白答应了一声,“那是一年前的数据,最新的数据成功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并且不会再有死亡风险。”
不会再有死亡风险,就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继续做植物人。
客厅里的几人面上都出现希冀。
徐凌开口:“你已经决定好了?这项实验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我听说并不容易。”
“百分之八十了,具体流程一会陈医生会说,今天是陈医生要大家来的。”藤白说着看了眼手上的智能手环,“应该要来了。”
他的话刚落下,病房门就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第173章
偌大的客厅被做了遮光处理,陈医生将智能手环里的内容投到白色的墙壁上。
“不知道各位对复苏计划了解多少,大家可以简单将这个项目理解作是一场修复手术,只是并非通过常规的手续形式去进行。”
陈医生说着,将一张大致的流程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这个项目的原理其实就是通过人为的深层干预进行意识唤醒,通俗一点和大家讲,就是将其他人的意识接入到患者脑内,对其进行刺激,并在实施的过程中,通过机器的判定佐以对应的药物治疗甚至是手术治疗。治疗方面我们早在五年前就和全世界最权威的脑科专家团队开始合作,目前这方面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成功率我可以有保障地跟大家说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因此整个过程最困难的,也是危险性最大的,是在前面的人为干预过程。”
“藤先生一年前就已经找到我们团队,这一年下来我们对视沈先生的情况可以说基本上掌握到了百分之九十,根据沈先生这八年来的状况体现和我们近一年来对沈先生的身体数据记录分析,因为当年的那场事故,沈先生的大脑损伤较为严重,我们目前判断,沈先生是属于意识全无的情况,这种情况也就意味着,如果将他人的意识接入到沈先生脑内,进入的人将面对的是没有时间甚至没有空间概念的混沌,如果贸然进入,进入者的意识也会慢慢跟着消散在一片混沌之中,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为了让进入者能够有目标性地去唤醒患者,我们会架构一个完整的世界进到沈先生的脑内,让进入者能够像生活在现实世界一样,去‘完成任务’。”
“这也是我这次麻烦藤先生叫各位来的目的。”陈医生解释说。
“架构的世界因为和真实世界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所以有出现过进入者在虚拟世界里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产生意识错乱,误把虚拟世界当现实世界而死亡的情况,所以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要求必须两人以上进入,一个人负责做任务,另一个人负责在中后期对任务者进行刺激唤醒。”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穿越到异世界拥有系统做任务的或者电影,构造世界的任务原理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会给大家提供一些具有完整世界观的故事,由大家挑选其一进行数据转化架构进沈先生的脑内,并在转化的过程中将故事中的三个身份对接到进入者和沈先生身上,从而达到融入世界的前提效果。但是是在沈先生的脑内进行,沈先生处于无意识状态,无法主动识别进入者的身份,这项操作必须我们人工进行。”
“目前沈先生处于无意识状态,并没有记忆可言,但他的深层意识里还保留着昏迷前的相关记忆,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抓取沈先生昏迷前,记忆比较深,并且具有鲜明特征的人的特征属性,进行身份匹配,再通过匹配的身份逐一对接到架构世界的人物身上,从而达到准确让某个人对应某个身份做某件事的效果,这样说大家能够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