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似乎有人把手伸到了他面前,他垂下头躲过,赌气似的咬着牙拍了拍沾满了石子甚至有些擦破了口子的手掌心,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已经他没再央求保安,也没走,就垂着脑袋固执地站在那,又恼又委屈的小表情叫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周围不少女工作人员和女演员看着沈可衍这副模样,母爱之心瞬间开始泛滥。
有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没忍住小声出口:“好可爱天呐,宝贝快来我怀里,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话刚说完,女生忽地感觉到一阵冷,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藤白冷冰冰的视线。
往日里看到藤白那张脸就忍不住开始舔颜的女生头一回被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忙低下了头,捂住嘴巴也不敢看沈可衍了。
人群中间,沈可衍已经结束了林糕的表演,开始扮演保安。
他身体挺得板正的一瞬间,眼神迅速变化,变成得又木又耿。
他念了开头的几句台词,期间手臂微微晃动了几次,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他身边晃他。
他不小心把林糕推倒在地,有些慌地想要去扶人,被拒绝后愣了两秒,收回了手。
林糕站起来以后,保安依旧站得笔直,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只是偷偷瞥了两眼林糕手心里渗出来的血,眼底松动了几分,但很快又变回了不通情理。
两场表演结束,梁导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历廷,道:“看明白了吗?”
历廷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来刚才沈可衍的那两场表演有多精彩。
就算他不会看,周围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也足够证明。
有藤白在上头压着,他不敢再把气撒到沈可衍身上。
周围又那么多人,还有人拿着相机拍,他现在再跟导演撕破脸,鬼知道第二天外面会怎么传他。
他只能压下这口气,点头应和导演。
梁导见状,也没再多浪费时间,便道:“好了,大家都修整一下,十分钟后开拍,这一次状态都给我摆好了。”
周围的人相继点头。
历廷见没人提奖惩的事情,便打算糊弄过去,刚要走,沈可衍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等等,先把视频拍了吧,十分钟的时间,够用了。”
历廷脚步一顿,脸上浮现阴霾。
沈可衍一点要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他走到历廷面前,拿出手机,对着对方晃了晃。
历廷抬眼看了一圈四周。
因为沈可衍这句话,四周原本要散去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是一副势头十足的吃瓜模样。
他的表情有几分僵化,靠近沈可衍对对方小声警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沈可衍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轻笑道:“我们日后也没什么好相见的了,所以就不留线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响,但也不算很轻,离得近的部分人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历廷瞬间气红了脸,正暴怒,忽地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他抬眸望去,不远处的藤白正凝视着他。
偏偏这时候沈可衍还对他笑得灿烂,语气轻快道:“录像模式我已经打开了,台词就由你自己想吧,不过有几个条件,必须三十字以上,并且能让观看者一眼就看出你深刻意识到你技不如人的诚心哦。”
历廷最后在藤白的视线压迫下,咬着牙完成了录像。
录像一结束,他迅速离开了拍摄场地,跟逃命似的。
他一路来到疗养院主楼的一楼卫生间,进了一个隔间就锁上门,坐在了马桶上。
他越想方才沈可衍那副羞辱人的嘴脸就越生气,正打算找人去买点黑料黑他,忽然被手机里弹出来的一条热点新闻吸引了过去。
新闻的内容报道的是岁汭。
历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昨天傍晚的直播他也看了一点片段。
他点进去,发现那是一篇关于岁汭这么多年来做的恶劣事件的总结。
所有事件几乎都有相关证据,证据真实得吓人。
而这一系列事情的曝光,起因是今天凌晨,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段岁汭从疗养院管垃圾大爷那里拿走项链,再塞进苏欣然行李箱里的全过程。
视频里的岁汭一直带着口罩帽子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在他塞链子进行李箱的时候,动作慌张了一下,掉了墨镜,镜头恰好拍到他的眼睛,石锤无疑。
这段视频出来以后,不少人开始控诉岁汭的罪行,表示被岁汭茶过,陷害过,抢走过男人或者东西。
事态发展到这会,整个网上几乎都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恶劣事情。
历廷看完报道,心思一转,进了公众平台,登上一个之前让助理买的小号,点进了挂在第一的跟岁汭有关的热搜。
他在第一条营销号下面评论:【狗咬狗罢了,岁汭之前装的好的时候,谁看的出来他做过那么多恶心事情?现在林洛把自己装裱得一副圣人样子,他私下什么样,又有谁知道?】
发完这条评论,他迅速去买了一波水军点赞和跟评。
看到他这条评论被顶上热评前三,历廷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他嗤笑了一声退出这个词条,正打算关掉手机,忽地看到一条迅速窜上来的热搜词条。
词条的内容是“岁汭坠崖”。
他点进词条,看到第一条动态发布的内容。
【据知情人士透露,岁汭在被捕的路上企图逃跑,意外坠崖,目前人尚未苏醒。】
底下配了几张图,是岁汭坠落在崖底被拍到的。
他的衣服在坠崖的时候被树枝勾得稀烂,照片里仅剩下几块破布挂在身上,而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历廷看着那几张图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其中一张放大。
照片属实吓人,也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打上马赛克。。
斑驳的伤痕就像是一只只眼睛,烙印在岁汭的身体上,密密麻麻。
历廷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恶心想要退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退,忽然觉出一抹怪异,又仔细看了一眼。
岁汭这些伤口照理说应该是新划伤的,然后照片里看起来,却像是那种腐烂化脓后的溃烂老疤。
历廷看了半天,确认没看错,他奇怪地退出图片,下意识往下划评论,忽然看到被顶在第一的热评。
【总有一天,你会被扒下衣服,袒露给世界上所有人,看这些年在你身上腐烂溃脓的恶。】
历廷看到这句话的瞬间,耳旁仿佛响起昨天沈可衍在直播里说这段话时的声音。
他只觉寒气从脚底开始往上冒,回过神来连忙退出了这条动态,下意识地往下滑了一下,忽然看到热度第二的动态没有配任何文案,就一段视频。
更加诡异的是,以往排在前几,动态下面的评论区就一定会有人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条动态竟然一条评论都没有,点赞和转发的次数却十分惊人,
历廷点进视频,看到视频里出现了沈可衍的半张脸。
他浅色的眼眸在傍晚窗外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光亮底下是他很浅的笑意。
少年用低哑的,如同死神来收割生命一般的声音,对着每一个人说:“它就会抽干你身体里的血肉,它的藤蔓就会穿过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肾脏,在你输出过恶的嘴巴,做过恶的指尖,发芽,开花。”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倏地看向镜头,凛冽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终结每个人生命的利器。
历廷忽觉指尖一痛,他刚才打字的手指不小心被手机壳上裂开的一个小口子划伤。
一滴血滴在手机屏幕上,他恍惚间仿佛看到指尖被细小的枝条刺穿。
历廷吓得手一抖,手机砸在地上,砸碎了屏幕。
他使劲眨眼睛再去看破了口子的指尖,只有血,没有所谓的枝条。
可喉咙间又似有若无地传来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缠绕着他的肾脏器官,依附在他的食道里,顶开他的喉咙要往外钻。
第47章
经过上午这一小段插曲,接下来一整天的拍摄变得格外顺利。
王菁榭和岁汭饰演的两个角色目前还在找人,苏欣然人也还在医院,所以这几天会先跳过和她们有关的戏份。
白天的戏结束,晚上主要是沈可衍、藤白还有何恫的对手戏。
木淮橙住进林糕和夏冶所在的病房,简单的几次相处下,他发现了林糕和夏冶之间存在的矛盾。
于是他开始想办法,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第一天,木淮橙常规操作,拉着两个人下楼饭后散步。
最后结果演变成他和林糕有说有笑了一路,夏冶走到一半就走没影了。
第二天,木淮橙在聊天中得知林糕怕鬼,于是他提议三个人晚上一起挤被窝看恐怖片。
他费了好几个小时的口舌说服两人,晚上天一黑,三个人分别裹着三条被子,坐在中间木淮橙的床上,盯着放在林糕床上的电脑看。
这部恐怖片木淮橙看过好多次,因此他对什么地方会出现恐怖场景了如指掌。
他特地在恐怖场景要出来前几分钟,留下林糕和夏冶两个人,自己去了厕所。
木淮橙的算盘打得好,林糕怕鬼,恐怖场景一出来,林糕肯定管不了其他,会反射性靠近夏冶和夏冶求助。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夏冶的确是难相处了一些,但人并不坏,而且在一些方面甚至还算得上是细心,因此他打赌夏冶哪怕在跟林糕闹别扭,也不会推开林糕。
木淮橙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出去后没多久,夏冶也跟着去了卫生间。
林糕一个人缩在房间,心理建设了两分钟,还是怕得要命,便打算先把电影暂停。
结果还没来得及暂停,恐怖画面先出来了。
他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大叫着跟窜天猴似的,就冲出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都是声控感应灯,正好昨天有一盏感应灯坏了,中间路段平白黑着一段,非常吓人。
林糕被吓得无头苍蝇似的跑,一不小心跑进了一间被废弃了挺久,堆不要的医用器械的房间,意外被反锁在了里面。
疗养院里病房以外的房间,出入都需要门禁权限。
普通病人的出入卡里并不包含这项权限,医护人员的职工卡门禁权限一般也都需要针对性地申报上级去开。
这间房废弃了太久,平日里门都开着,谁要拿什么或者放什么,几乎都是随便进出,没人会关门。
林糕跑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仪器,才把门撞上的。
夜里值班的护士不多,她们的职工卡都没有开这扇门的权限,想要开门,必须要等到第二天开通门禁的员工上班。
门里的林糕明显被吓得不轻,时不时小猫呜咽似的讲两句话,可怜得要命。
木淮橙在门口急得来回乱走,想办法想得头都快要秃了的时候,夏冶忽然开口:“林糕,离门远点。”
紧跟着,就见夏冶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棍子,砸开了门上的透明玻璃。
第一天拍摄,导演并没有把戏排得很满。
除了早上的插曲,一整天的拍摄都十分顺利,夜里九点的时候,今天的内容都已经全部拍摄完成。
导演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第二天还是早上六点半开始。
人群散去。
刚才拍摄结束后,藤白就接了电话没了踪影。
沈可衍找了一圈,在庭院的小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暗处打电话的藤白。
他没走过去,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藤白打完了电话,从暗处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可衍。
他朝沈可衍走去,走到对方面前,停下脚步开口:“我有点事要下山处理。”
沈可衍闻言点头,想了想又问:“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他下意识觉得藤白肯定是会回来的,毕竟上一次藤白工作到夜里临近一点,也赶回来睡的觉。
何况明天早上藤白还有好几场早戏。
然而藤白听到沈可衍的问题,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沉默了有一小会,才开口:“我今晚不回来。”
沈可衍怔了一下,抬眸看藤白。
藤白对上他的视线,很轻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可衍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事,路上注意安全。”
夜里十点。
沈可衍洗漱好躺上床,坐在床头翻看着剧本上明天的戏份。
明天白天是几场林糕被救出来以后,三人的日常戏,晚上接今晚林糕被困的戏份。
夏冶把林糕救出来,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有了突破口,三人的病房也渐渐变得有生气起来。
沈可衍翻看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剧本,关灯躺下睡觉。
躺下去没几分钟,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扭头去看空荡荡的另外半张床。
房间里窗帘没拉,有月光洒进来,落到床上。
刚刚躺下的时候沈可衍自己都没有注意,现在看过去,他才发现他竟然下意识地空出了半张床。
他回头一想,好像住进剧组以后,他每一个晚上都是跟藤白一起睡的。
他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从没有和他人同床共枕过。
不想,也不习惯。
但好像跟藤白睡在一起的第一晚,他就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连睡眠质量都比以前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