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李延昭博弈至此,莫良本应该很高兴才是。
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人活着,为什么总是免不了勾心斗角,总是免不了权利纷争?
为什么?
他现在总算明白,风流客为何一直告诫他,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
可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如此豁达?如此通透?
权力博弈下,必有牺牲品。
福安就这么没了。毕竟是与莫良朝夕相处那么多月的“生命”,莫良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触。
他沉默了好久,才道:“尸首呢?”
卫岚道:“被丢在郊外树林。等雨停了,我陪你去葬了他。”
莫良看着他,双眸闪烁,就有三分惊讶七分感激。
卫岚道:“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总算对你不错。”
莫良唯有叹气:“我想什么你全清楚。要不是咱俩长相完全不一样,我真怀疑我与你是不是连体婴儿拆出来的。”
卫岚道:“连体可以,婴儿就算了。”
他这笑话虽冷,但效果不错,莫良沉闷的心情,也随着“噗嗤”一笑,倾泻出不少。
卫岚见他是发自内心露出笑容,心下宽心些许,开门查看外面雨势。
然后就看见廊前两名侍卫拦着一个小姑娘,在争执什么,不禁“咦”了一声。
莫良顺着卫岚视线看去,那小姑娘赫然是负责伺候曲韫玉的丫头。
她浑身已湿透,不知在雨地里站了多久。脸上除了被大雨淋湿的狼狈外,还多了几分焦虑。听他们说话,小姑娘一直在哀求,想进去见刘夏一面。
侍卫是莫良安排,除了福安外,不得让任何人入内。他们的不通情理,也只是职责所在。
莫良高声道:“让她过来。”
小姑娘立马跑了过来,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脸上沾着水滴,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这是干什么?”
小姑娘呜咽着道:“小爷,曲公子落水了,这会儿还没醒!奴婢找不见福管家,只好来求小爷。”
“人在哪儿?”
“就……就在小爷房里。”
莫良已箭一般蹿了出去,卫岚紧随其后。
曲韫玉正躺在刘夏床上。他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湿透了的衣衫,紧紧裹着他那修长却消瘦的身体。
他仍在昏迷中,莫良执起他的手臂他也全然没反应。
莫良变色道:“怎么回事!”
小姑娘被大雨冲刷,身体本就冷得发抖,再经这一吓,身子更是抖得厉害。
她吃吃道:“回小爷……公子他……呛……呛了好多水……一直醒不来。”
卫岚立马上前诊脉,须臾,道:“他没事。你去叫人取一套干净衣服来,顺便也把你这身湿衣服换换。”
又看住莫良:“来帮我。”
他们合力扶曲韫玉坐起,卫岚盘坐他身后,掌上运力,将真气疏散入曲韫玉体内。
不多时,曲韫玉“哇”地吐出几口水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卫岚散功,下了床,这时小姑娘也抱着干净衣服回来了。卫岚道:“你快去把湿衣服换了,然后去厨房煲些参汤来。”
小姑娘很是感激地对卫岚点了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卫岚就叹气:“你板着这张脸,是想吓死人呐。”
莫良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落水?”
卫岚道:“等他醒了,你问问他?现在,来帮我忙。”
莫良只好慢慢叹了口气,和卫岚一起,帮他把湿衣服换掉,又拦腰抱起他,好方便卫岚更换已经湿透的床单。
这曲韫玉虽不及卫岚身高,体重却是比卫岚轻盈多了。想起他之前闹病,不管吃什么都会吐一半,心下不忍,看着他叹道:“你又何必?千古艰难惟一死,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好。你忘了你的云霜了么?”
卫岚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了,把他放回床上吧。……你也不用这样,从他吐水情况来看,他像不是自杀,倒像是失足。小丫头不也说他是落水,而非跳水么?”
可好端端的,曲韫玉怎么会掉水池里去?
“……难道他是被人推下水的?哪个王八羔子这么大胆子?”
这时就听窗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好像有人蹲在窗下偷听里面讲话一样。
卫岚视线移向窗边,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莫良的注意力全在曲韫玉身上,显然没注意到窗外有人。
卫岚便提高声音道:“不管是谁,他若是肯将郎中叫来,倒是可以将功赎罪。”
窗外那细碎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
郎中很快来了。
来的是风流客。
他一进屋就叹息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
卫岚拱手笑道:“风大夫,麻烦了。”
风流客没好气道:“你们明知我这大夫是假的。何况说起大夫来,你不就懂医术吗?”
卫岚忍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向门外瞟了一眼,道:“我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犯人是谁了。”
莫良看了看卫岚,又看了看风流客,冷笑道:“现在,我想我也知道了。”
他脸色突然一沉,人已蹿到门外,抓住一个准备逃跑的胳膊,怒吼道:“老铁!你他妈……”
老铁的哀嚎声就响彻满院。
第29章
老铁马上怂了,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狗,龟缩着身子,一脸委屈地看着莫良。
他说,他只是想规劝曲韫玉,让他从了刘夏,并没有想为难他。
他说,他只是想帮莫良尽快顺利过了捶姐姐满满三章的床戏关,免得节外生枝。
他说……看着莫良那张阴冷的脸渐渐逼近,如巨人般伟岸而立将自己逼缩到一个角落时,老铁再也不敢说话了。
莫良最讨厌别人多管他闲事,这件事又被他办砸,他已知犯了莫良大忌。
所以那件事,他更是不敢说出口。
意志又出来蹦跶了,而且这一次,意志搞不好会判定,他们有意跟原著对抗。
常言道,事不过三。
如果再让意志蹦出来一次,那莫良……
老铁吞咽了一口口水,很是小心地瞟莫良神色。
“你要是再给我的工作添乱,我就把你丢进池塘里喂鱼。”
老铁点头点头再点头,这次是个意外,他在心底发誓保证下次绝对不添乱,还要成为莫良的神助攻。
卫岚坐在椅子上,悠悠地品着香茗,悠悠地道:“我很期待这个月的工资评定。”
直视卫岚春风般的微笑,老铁唯有泪流满面。
岚哥……果然是站在良子那边的。
风流客叹道:“他进到书中虽然就没起过什么好作用……”
老铁狠狠剐了他一眼,当然被风流客无视掉了。
“不过有句话他总算说的很对,刘夏和曲韫玉的这段风流戏,你是不能再拖了。”
他说这话时,卫岚还是很淡定地在喝茶。
风流客叹道:“我已经拟好几个方案,你看看哪个你感兴趣……”
“不用了!”莫良一挥手,“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风流客注视着莫良眸里坚毅的神色,便不再多说什么。
卫岚这时道:“雨停了。”
莫良看了一眼窗外,道:“风流客,你跟我出去办点事。岚子,你就留在府中,免得曲韫玉再出点什么事。”
卫岚虽然很想跟在莫良身边,但是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要触他逆鳞比较好,于是便点了点头。
莫良又看住老铁,冷冷道:“你既然已经扮成我府中家丁,这祸又是你惹出来的,那么这照顾病人的差事,想必你一定很乐意去做。”
老铁嘴里发着苦,但对上莫良压迫的视线,只好讷讷道:“我照顾,我照顾……”
等他们出门后,老铁才小心翼翼问卫岚:“他们……是要干什么去?”
“嗯?”卫岚淡淡笑笑,喝了一口茶,才慢慢道:“去建坟墓。”
老铁的脸就有点苍白,比那床上的曲韫玉实在好不了几分。
马车刚一出府,莫良就出了刘夏身,双手支在风流客跟前,要他把手上包着的纱布取了。
他烫的并不重,缓了这么多时辰,又用顶好的药膏敷着,这会手已能活动自如。
手必须是得活动自如的,不然怎么跟曲韫玉风流快活?
虽然……并不会感到快活。曲韫玉是,他亦是。
见莫良疲惫抵着车内一角,风流客忙问:“……还在因为老铁的事恼火?”
莫良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没。我是在想,趁着曲韫玉昏迷不醒强要了他,会不会很禽兽?”
风流客耸耸肩:“反正你演的就是个禽兽。他昏迷不醒,你的确好下手些。”
他拍了拍莫良的肩,道:“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些虚拟数据,而且这也是工作,你不要有那么多顾忌。你呀,就是每次太会为别人着想,这样,不累么?”
莫良叹了口气:“我的确是有些累了,所以我已决定,这件事不再拖下去。”
他不光是心累,更多是心堵,却不是因为曲韫玉的任务线完不成而心堵。
自从兰香院出来,他的心就没舒坦过。
所以现在已然有点自暴自弃了。
风流客点点头,道:“那你打算何时……完成?”
莫良长长吁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就今晚吧。今晚不管他醒不醒,我都会出手。呵,我若再不出手,恐怕曲韫玉还得多受些罪。虽然岚子一直劝我对曲韫玉要循序渐进的好,可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早了,早好。”
再怎么循序渐进,捶姐姐安排的这一出还不是得发生?
风流客噗嗤一笑:“他竟然是这么说的?……倒也是用心良苦了。”
只可惜风流客能体会到卫岚的“用心”,关键的当事人却没体会到一个频道上。
风流客道:“我也赞成对曲韫玉越早了越好。而且……”他忽然笑得很神秘,“说不定还有其它好事发生。”
曲韫玉醒来时,已是夤夜。
窗前桌上只燃着一盏灯,烛光摇曳,照耀着就好像在跟谁较劲一样、莫良面无表情的脸。
见曲韫玉醒了,那双眼顺了顺,而后起身,来到床前,低头看住曲韫玉。
“醒了?”
不等曲韫玉出声,他人已被莫良扶起。
“喝药。”
曲韫玉眼睫毛轻颤,不知是因为身子还虚弱,还是为莫良这副泠然的态度所刺伤?
汤匙已到了嘴边,曲韫玉却固执地闭上了嘴,决心不配合。
就听莫良冷笑一声:“不肯喝是么?哼,像你这样固执的,小爷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干脆将药汁含在嘴里,又忽然用力捏住曲韫玉的下颚,逼他把嘴张开。
曲韫玉自然拗不过他的力气。错愕的一瞬间,又温又软的触感紧贴上来,药汁涓溪而入,一抹苦涩顺着喉头滑入。
唇瓣离开,曲韫玉猛地咳嗽。莫良依旧面无表情,开始含下一口。
“……住手!”
但嘴被很快堵住,声嘶变成了呻.吟。这一口药尽时,莫良却未离开,双唇不断在曲韫玉唇瓣吸吮,仿佛昭示着自己的征服。
曲韫玉屈辱难堪,推将不开,干脆用力咬上莫良下唇。
莫良吃痛,脸色化为冰霜,反手就是一巴掌。
很重的一巴掌,把曲韫玉整个人都打愕住。
须臾,曲韫玉忽然发疯似的大笑:“你打吧!可你永远也别想让我屈服于你!”
莫良品着刘夏应有的语气,冷冷道:“所以你就跳水自尽?你就那么想离开小爷,哪怕以死为代价?”
他是落水,可他却偏不解释,还迎上刘夏冰冷目光,很是挑衅地回了声是。
莫良微微怔住。
此时的曲韫玉犹如屹立于风暴中的苍松,骨子里那股韧劲儿使他看起来是那样坚强而耀眼。
他就快要狠不下心肠来了。
可他必须狠心!
莫良冷哼,面目越发狰狞狂妄:“爷敬重你是个读书人,才一直给你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他不给曲韫玉反驳机会,便接着道:“爷还告诉你,但凡小爷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小爷今天,就要让你用身体记住这句话!”
说完他便扳过曲韫玉的下巴,强吻下去。
这可是跟卫岚练习过的技巧,对付一个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的曲韫玉,那绝对绰绰有余。
羞耻伴随着仿佛要将身体燃烧殆尽的灼热无法遏制地持续增强着。
曲韫玉抖动着身体,想要从莫良的禁锢中挣脱。
莫良就势抱住曲韫玉,整个重心压了上来。重量加上气势带给曲韫玉的威压,让他不禁怔住了,一时忘了反抗。
就算心里百般不愿,奈何身体反应是本能,他没办法控制。药效正在不断扩大,摧残着他的意志。
莫良唇瓣离开他,笑得邪佞:“哦?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呢!”
曲韫玉猛然一惊!
这一瞬间,羞耻和难堪席卷了曲韫玉的全部思维。他反射性地挪着身子,想要逃走。
但是,好像估算好了时机似的,莫良的手臂横在他跟前,就像一堵巍峨的高山,轻易就挡住了他的出路。
“上哪去?……其实你也很期待吧!”
莫良学着某个本子里的桥段和台词,继续出色地演绎着恶人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