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眠再不敢跟他玩闹,他很快焉了下去,低声说:“是孟师兄说要同我双修,每日都来堵我,我躲不了,这才要逃的!”
话一出口,洛无脸色微变,他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带着点嫌恶:“你说什么?”
苏锦眠怕他不信,声音都拔高了不少:“是真的,每天校场上寻我就算了,他还找到我房间,说我要做什么都帮我,只要我肯同他双修。”
顿了顿,他发现洛无脸色不好看,于是改口:“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男人跟男人,又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呢?”
洛无眼神暗了暗:“这件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苏锦眠看上去就跟兔子似的:“弟子身份低微不敢麻烦大师兄。”
他耷拉着头,眼睛微微垂下,眼角发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洛无最是见不得他委屈,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责怪他。
他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很多:“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跟我说。”
苏锦眠点头称是。
洛无想了想,又说:“回去以后,你可以搬到我那边住,有我在,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苏锦眠想起孟笑那个性格,他从来不卖任何人面子,何况他与洛无虽然看上去关系尚可,但又相互看不惯对方。
苏锦眠不愿意搅进两个人的争斗中,况且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洛无住在一起,他摇头跟摇拨浪鼓似的。
洛无见他勉强,也只能收了那个心思。
第6章
苏锦眠拿回了自己的信物,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无回了酩越峰,酩越峰对弟子*这件事管得很严,他都做好了去大殿接受问责的准备,洛无却让他先回房间休息。
苏锦眠撑着头看窗外,也不知道他这位大师兄要怎么处理自己这件事情。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锦眠以为是来提他受审的师兄,去开门,却在看清楚门外那人的脸的时候受到惊吓,他手一转,飞快把门关上。
却比不过外面的人眼疾手快。
孟笑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在苏锦眠猫一样无力的抵抗中推开门,然后勾着人的下巴,调笑道:“小师弟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师兄可就不开心了。”
苏锦眠避不得,面上转为谄笑:“师兄说的哪里话,得见师兄这样的天人之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师兄这样说,我才是真的不开心。”
孟笑轻“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右眼微微挑起,风流恣意,却让苏锦眠暗中打了个寒颤。
原着里,孟笑是四个大佬里唯一一个算不得正经的。
他常年带笑,像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实际上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想象一下,一个人连折磨对手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却越笑越叫人彻骨生寒,笑面虎这个词用来形容孟笑,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孟笑突然一把拉过苏锦眠的手,苏锦眠一僵,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孟笑说:“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得了那种折磨人的病。你说我们知道你下山是为了寻良医的,但要是传到别人耳里,指不定什么诋毁的话都传出来了。刑堂的责罚恐怕你是躲不过了,说说吧,打算怎么办?”
苏锦眠一愣,孟笑甚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但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他明明是想逃的,怎么到了孟笑的嘴里,就变成了去治病的?
他下意识就要反驳:“我不是……”
孟笑已经走到桌边坐下,他拿起一盏茶,用茶盖轻轻拨弄浮起的茶叶,甩了一记警告的眼神过来。
“……”苏锦眠很快怂了,他不明白孟笑的用意,但如果不跟着孟笑的话说下去,可能就要长眠于后山了。
他有些结巴,“啊……啊对,我不是去找大夫吗,还没找到就被大师兄抓回来了,我看他就是见不得我好,要把我病死才遂了他的意。”
孟笑扔过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他嘴角噙笑,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你不是还让我代你向他批假?你走了以后我就找过他了,可惜他说你这是先斩后奏,不成体统。”
苏锦眠磕磕绊绊:“我这不是怕他不同意嘛,要是我真的因为这个病死了,亏的也是我自己。”
孟笑没接他的话,他顿了顿,忽而看向门外,喊了一句:“林长老。”
苏锦眠一惊,他转过头,看到不知道外面神色复杂的林琼,他脑子突然就转过弯了,也明白了孟笑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苏锦眠磕磕巴巴地,跟着也喊了一句“林长老”。
林琼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还是没进屋,只是应了声就走。
孟笑挑眉看苏锦眠,语气得意:“怎么样?”
苏锦眠心里一阵后怕,林琼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严苛刻薄不苟言笑,但却是酩越峰最心软的一个长老,如今假话让他听了去,再加上有洛无替他周旋,苏锦眠这回大概率能躲过这一劫。
但洛无还没在他这边表过态,苏锦眠虽然觉得这次洛无肯帮自己,到底不敢太过想当然,于是问:“就是不知道大师兄那边……”
孟笑听他提洛无,心下不虞,但想到苏锦眠还提心吊胆着,不好吃味,只能先让他放宽心:“这你放心,洛九州会配合的。”
苏锦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笑又道:“若你心底感激,我便允你以身相许。”
又是这句。苏锦眠已经习惯,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会觉得不适:“得孟师兄青睐是师弟的荣幸,但师弟自知出生低微,配不上师兄这样好的人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孟笑眼眸一黯,语气似不经意,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假:“若你对我有心,锦州城都能许给你,又何须在意一个身份问题。”
苏锦眠一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孟笑在试探他。
前世原主之所以接近孟笑等人,就是为了利用他们背后的势力,孟笑这个“锦州城”提出来,如果是前世的苏锦眠在这,说不定真会心动。
但他不是,他不在意原主身上背负的东西,不想替原主报仇,也没那个能力。
他穿越的事本来就莫名其妙,要是为了个死人把自己搭进去,那才得不偿失。
苏锦眠没心思再去应付孟笑,只是说:“师兄好意师弟心领了。”
只是心领,却无福消受。
孟笑自然也看得出来苏锦眠不乐意,终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7章
日常操练的时辰。
方正阔大的校场上,白色校服的弟子站成一个方阵,因为集合同练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家都开始找平常玩得好的伙伴做一对相互练习,从高处往下看去,方阵有几分散乱。
孟笑施展轻功一路踏上最高处的看台,恰好看到洛无垂眸盯着方阵最角落那抹意图浑水摸鱼的身影。
他笑了笑,语气半嘲:“大师兄好兴致。”
洛无这才注意到孟笑上来了。他收了目光,到亭台处坐下:“你来做什么?”
孟笑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又拿起洛无面前的茶壶在身前的空杯子里倒了一壶,才半笑不笑地开口:“师兄应当知道我的心思,再过三月就又是宗门大比,那两位要是来了,想必不会放过他,我想……”
洛无看上去心情不佳:“季无谋与常清梦不会对他出手。”
“哦?”孟笑轻轻挑了挑眉,眼角微红,“师兄就这么确定?”
洛无道:“你才是最该让我担心的人。孟元舟,你屡次向他提起双修的事情,难道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孟笑一顿,顷刻又笑了笑。他拿起一杯茶,隔空敬了洛无一杯,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杯底落到桌子上传出一阵闷响,不难看出主人用了多大力气。
孟笑似是无意地往下看,目光却精准找到下面方阵最角落里靠墙蹲着偷懒的人,他声音极轻,轻到洛无不敢确定这话是否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会带他重蹈覆辙的。”
洛无无暇顾他,只是冷笑:“你这话说得好听,前世要不是你逼得太紧,我们最后跟阿眠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这话我只说一次,哪怕重来一回,溯回石用过了,便再用不得。你要是这辈子也走错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他说话不客气,孟笑也没必要再给好脸色。
他轻轻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冰冷的、彻骨的恨意如有实质:“上辈子给了他一杯鸩酒差点害了他没命的可不是我,相比我们心怀苍生的大师兄,我那点事,简直不够看的。”
洛无一滞,随后眉间都染上怒意:“孟元舟!”
孟笑扬了扬笑意:“洛九州。”
洛无平复了片刻:“你上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吵一架?”
孟笑道:“我本就不是来与你吵的,师兄心怀大义,哪怕师弟犯错,也多包容。”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剑拔弩张起来。
好在洛无也不是计较的人,何况他跟孟笑之间,也不需要谁给谁台阶下。
他又看了看下面,角落里偷奸耍滑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溜走,他收回目光:“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阿眠似乎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你不要逼得太紧。”
孟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上辈子的这时候他就已经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了,大师兄可别忘了,我们四个可是被他骗了十几年。”
洛无沉默片刻,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孟笑说得对,无论苏锦眠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都有着不可小觑的手段和心计,实在掉以轻心不得。
“与其关心这个,”洛无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都沉了下去,“这回新人试炼新收了不少弟子,其中有一位,来自东离国。”
孟笑一顿。
前世哪怕到了最后,酩越峰都没有收过一个来自东离国的弟子,倒不是说酩越峰跟东离国之间有什么仇恨,只是酩越峰是剑宗,而东离国的人并不擅剑,所以两方交情极浅。
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入酩越峰的东离国人,实在蹊跷。
“谁?”
洛无眼光微暗:“三皇子,季如松。”
孟笑又问:“过了试炼?”
洛无点头:“天赋异禀,过了。”
孟笑点头,他不会问洛无为什么明知道这人不安好心还让他进酩越峰。
事实上季如松那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修炼上天赋很高,酩越峰的长老们不会放过这么个好苗子。洛无虽然被内定为酩越峰下一任掌门人,也不可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阻止季如松入门,这只会让酩越峰与东离国发生嫌隙。
洛无道:“你身份敏感,这段时间还是少去找阿眠为好,不然惹了那人注意,只怕要给他惹祸上身。”
孟笑听明白了,什么东离国,什么季如松,都不过是洛无为了自己不去找苏锦眠的铺垫。
但他又偏偏不能反驳,毕竟季如松那人脑子不正常,要是他也对苏锦眠产生兴趣就不好了。
孟笑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第8章
这日吃饭的时候,苏锦眠跟沥青常年不变的“二人组”里多了个人,是初到酩越峰还不熟悉地方的新师弟。
对练的时候苏锦眠偷懒,平时与他一组的沥青就与那人组了队,沥青自来熟,三两下与人拉近了关系,自然不能再让人独行。
那人冲着苏锦眠伸出一只手:“季如松,师兄可以喊我的字,承平。”
沥青把人带过来的时候苏锦眠就见人眼熟,等人走近了,才想起是那天在梧桐镇的客店里见过。
他友好地回握住人的手,问:“你是东离人?”
季如松怔了怔,随即脸上笑意加深:“是。”
三个人一同往饭堂走去,季如松与沥青相谈甚欢,偶尔苏锦眠也搭上两句,但更多的时间,他在想季如松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是了,至少现在苏锦眠还没想起原着里对他的描写,那就说明他的出场次数不多,没什么值得记的。
不过也对,原着里除了一直深情主角的四个大佬,其他人的戏份都不是很多。
为显照顾,沥青少打了一个菜,让盛饭的师兄多给季如松打了几块肉。
酩越峰没有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沥青为人热络,一个劲地找话题,就怕新来的小师弟不习惯。
沥青问:“说起来东离临海,盛产海鲜,但酩越峰四周都是山,那些东西我们这边没有,你会不会吃不惯啊?”
季如松笑道:“东离地广,临海的是皇城,我们普通人家,也不是餐餐吃得起水产的。”
苏锦眠瞥过去一眼,没说话。
他直觉这个季如松在隐瞒什么,但又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肯袒露心迹。
然而就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季如松恰巧也在抬眼看他,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就撞了满怀,苏锦眠眼里的戒备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让人如数看了去。
季如松却像看不出来,他神色如常,手里的筷子还稳稳当当夹着吃食:“都是师兄问我,我也好奇师兄们都是哪里人,我去的地方多,说不定还到过谁的家乡。”
苏锦眠脸色白了白,沥青知道这种话题是他的禁忌,于是抢着答:“那我家你肯定到过,我就是酩越峰下头土生土长的梧桐镇人。”
季如松好奇:“可我途经梧桐镇的时候听说镇上的人对修炼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