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其他,身为男性,大概都从小就有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想法。
试想骑一头高头骏马,手握红缨长枪或长剑,身前是家国仇恨,身后是追随自己的将士,任是谁见了,怕都要艳羡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又或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身负孤胆,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男人的血性,哪怕是三分钟热度如苏锦眠,这一时想要认真修炼的心也有十分真。
从后山回来,苏锦眠已经没有力气吃饭,他浑身酸痛不已,只想瘫软在床上好好休息,却抵不过实在太饿,硬是撑着吃完饭才上床,却连洗漱都不管。
往后的几天,只要没下雨,洛无就都会拉着他去后山修炼。
一开始是体修,洛无不知道在他身上使了个什么诀,苏锦眠立时负重十公斤,还要绕着后山跑两圈。
后山不大不小,等他跑完两圈,天上已经不见曦亮。
想偷懒也是不行的,洛无在他身上绑了个传送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送过来督促他,苏锦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走,但就是不能停在原地。
后面几天,就是练心法。
心法这种东西分两种,一种是配合术法使用,让其能发挥更大的威力,另一种是防止门徒走火入魔或驱邪祟的治愈类心法。
苏锦眠这个阶段还没到会走火入魔的地步,但术法又一概不行,洛无只让他先把防邪祟的练好,其余的等宗门大比之后再教。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是临近宗门大比的日子,苏锦眠心里越慌,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且洛无也是重生回来的,如果宗门大比上真的会发生什么大事,他不该如此平静。
修炼的日子一瞬而逝,就在苏锦眠焦虑不安与自我安慰中不断转换时,宗门大比的悄然来临。
第10章
宗门大比每三年一会。
没人记得这个不成文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貌似自修真一届源始,各方大能开始建立门派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比试。
大比三年一轮,各门派都可派出五至十位新秀参加比试。
比试采取的是晋级制,首轮抽签挑选对手,胜者晋级,最后选出四个魁首。
且参加过往届大比的人不能重复参加,若被查出有重复参加的,成绩作废,另一方直接晋级。
苏锦眠没记错的话,洛无等人是同一年参加大比的,而且当时四个大佬直接拿到了魁首的位置。
都是爽文套路。
想必这次也是一样。
宗门大比由十大门派轮流举办,这回轮到酩越峰,苏锦眠身为其下弟子,被分配到接待其他门派的弟子。
他与沥青季如松一道,抽到了万花谷。
不知是不是幻觉,苏锦眠看到季如松在看清楚纸条上写的是“万花谷”三个字时,好像勾起嘴角笑了笑,不是平常的嬉笑,里面多了苏锦眠看不懂的、耐人寻味的味道。
沥青看他苦着一张脸,忍不住打趣他:“怎么了,万花谷姑娘多你还不开心?”
苏锦眠不好解释,这回宗门大比会碰上另外两个大佬在他意料之中,但在正式碰面之前,他都会想办法避着,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抽到了季玄在的宗门。
简直叫他避无可避。
沥青又看向季如松,说:“我听说万花谷的修炼方法最适合东离人,所以去的东离人多。这下巧了,待会儿你看看能不能遇见熟人。”
季如松笑着说好。
万花谷最绝门的本领是医术,因此万花谷多出药修,当然也有极少数只想以药做辅的,但这一类十分困难。
如果在其他方面没有极高的天赋,而医药这一块又只是个半吊子,可想而知,这人在修仙界会有多不好混。
就苏锦眠知道的能以药为辅的天才只有三个,其中两个是许多年前的前辈,还有一个,则是如今初露锋芒的季玄。
接待万花谷的时候,尽管苏锦眠已经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依然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另一边,季如松果然在万花谷的一行人里看见了几个认识的同乡,几个人搭着话,气氛热闹异常,不像其他迎接队伍那样多客套话。
把人送进了执安殿,苏锦眠松了口气,逃也似的从里面跑出来,也自然没注意到万花谷队伍最前面一袭青衣的人投过来的目光。
季如松留在执安殿陪老熟人说话,沥青跟在他后面出来,奇怪地看他:“你跑这么快干嘛?万花谷的人挺好相处的,平时也不见你怕生。”
苏锦眠说不出话。
因为要准备后面的比试,洛无跟孟笑都分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找他,这让苏锦眠松了口气。
他不参加比试,接下来也没有别的任务,就整天待在房间,内心期盼着这次大比快点结束。
晚间,苏锦眠吃过了饭去看院子里的兰花,他之前搬进月归殿的时候托沥青帮他照看,沥青热情过剩,浇水的次数太多,已经淹死三株。
苏锦眠蹲在地上,试图用灵力将其复活,但酩越峰的功法都带着凛冽的剑意,对花草毫不起作用。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你这样,只会让它死得更彻底。”
苏锦眠抬眼看去,刚巧看到季玄手中流出一抹绿色的灵气。
那灵气从空中绕到他枯死的兰花里,原本还焉死的植株一下*起来,充满生机。
季玄走近,看清花盆里的植物以后诧异看向苏锦眠:“这是……兰花?”
苏锦眠抿了抿唇,站起身向季玄打了个招呼。
他这一起身,季玄眼尖地发现他腰间佩戴的信物也雕刻着兰花,一时有些拿不准:“这是你的?”
苏锦眠顺着他的目光,手也不禁抚摸到玉器上的纹路,点头:“是。”
季玄又问:“你自己雕的?”
苏锦眠又点了点头。
季玄神色复杂,他眼里多了点说不明白的情绪,似担忧,又像胆怯。
季玄自己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害怕某件事情。
他看着苏锦眠,神情犹疑又认真:“你还记得我吗?”
苏锦眠压根不认识他,何况根据洛无说的,他要是说记得,恐怕后果不好承担。苏锦眠如实摇了摇头。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季玄还是有些失望。
苏锦眠一开始还不确定季玄是不是跟洛无他们一样也是带着记忆重生,今天接待了万花谷以后就知道了答案,同时又十分疑惑。
明明都记得前世被原主欺骗,但在听到他说不认识的时候,季玄眼里的失望跟孟笑如出一辙,他光是看着都有几分触动。
苏锦眠刚受人恩惠,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失望下去,想了想,试探着说:“但我认得你。”
季玄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开心一点,只是对着他笑一下,天生冰冷锋利的眉眼让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感情,但苏锦眠分明看到其中参杂了苦意。
季玄苦笑了一下:“我从洛九州那里听说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苏锦眠虽然同情他,但仍然认为自己的小命最重要,他不可能把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情说出来,对方信不信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季玄似乎仍对原主留有感情,如果让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从前朝夕相处的人,恐怕苏锦眠自己会惹上麻烦。
有风吹过,苏锦眠鬓边的青丝被吹乱,他用小指把乱发勾至耳后,全然没注意到季玄越来越暗的眼眸。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苏锦眠才后知后觉出来下午季玄看到他养兰花时的态度。
这也是原着里提到过的,原主不喜欢兰花,甚至感情一度达到厌恶的地步,下午季玄没有像洛无跟孟笑那样怀疑自己口中话的真伪,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如果真的是苏锦眠,无论如何都不会养兰花,还把自己的信物雕刻成兰花模样。
第11章
苏锦眠爱看热闹,沥青更是个闲不住的,两人常常拉着季如松看比赛,大多是酩越峰弟子对其他宗门的,沥青声音大,充当起了拉拉队头头。
这一场是季如松的比赛,他虽然初来乍到,但实力摆在那,轻而易举拿到了比赛名额。
苏锦眠坐在观众席上,抓了一大把瓜子,有些惋惜地看着站在擂台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连连摆头:“可惜了,要是季师弟没碰上万花谷的大师兄,这把晋级绝对稳了。”
沥青平常没少跟季如松对练,知道对方的实力,也认同苏锦眠的话。
季玄身为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国家的太子,就算天赋不高,也可以用大把丹药把修为堆上去。但偏偏他不仅家世好,自身的硬件条件更是跟开了挂一样,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然而随着比赛的进行,这一场周围的观众渐渐多了起来,苏锦眠也从季如松由守到攻的打法下看出不对劲。
看季玄打季如松,颇有点力不从心的味道。
季玄的武器是一把玉石镀边的青色折扇,不同于酩越峰弟子擅使的剑器,折扇的攻击范围小,但相应的更灵活。
场上季如松侧身躲过季玄回身的折扇,而后长剑浮空,季如松的剑分出三道虚体,冲着季玄直剌剌地刺了过去。
季玄偏身躲过,还是不注意被割掉一缕头发。
青丝随风飘到场外,观众们都愣了一下,而后,苏锦眠周围的酩越峰弟子都爆出激动的“啊啊”声。
沥青不敢相信地抓住他的双肩前后摇了摇:“我没看错吧?承平他砍到了季师兄的头发?”
苏锦眠抿了抿唇,他脸色惨白,就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好在沥青一心扑在擂台上,其他弟子也都死死盯着台上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比赛,没人注意到他算不上好看的脸色。
苏锦眠恍惚之间,听到了旁边有酩越峰弟子在感叹:“那边是大师兄跟孟师兄的比赛,可是这边也很精彩。怎么办,我已经想不出来是去那边学两位师兄的招式还是留在这里了。”
苏锦眠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般,心口堵得慌。
洛无跟孟笑对上了?
可是他的自己里,两个人明明就是都拿到了魁首,根本不是在前期被对方淘汰的。
再看向台上渐显劣势的季玄,苏锦眠心里开始恐慌起来。
他一开始的预感成了真,他虽然穿越过来,也知道后续发展,但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跟他看的那本书似乎不太一样。
人物、背景都没变,很多剧情还是跟着原来的走,又有很多地方跟原着截然相反。
苏锦眠心底发凉,他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主角身上,有主角光环加持,肯定是能苟到最后的,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他再把目光投放到擂台上,刚好看见季如松将指着季玄的剑收回,然后抱拳鞠躬,微笑道:“承让。”
季玄也向他鞠了一躬。
这场比赛的结果显然是众人都没想到的,酩越峰这边炸开了花,沥青看着泰然走过来的季如松,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行啊小师弟,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
苏锦眠回过神,也笑着向他祝贺。
季如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扬唇:“侥幸罢了,我也没想到能赢季师兄。”
“谦虚了啊。”沥青还沉浸在季如松赢了季玄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不行,今天非要让你吃顿好的祝贺祝贺。”
季如松只笑了笑,没把这话放在心里。酩越峰管得很严,就算大比的时候免了操练,也不让他们下山;而饭堂里的菜虽然不算难以下咽,但也绝对跟“好吃的”沾不上边。
沥青看出来他不信,认真道:“你还真别不信,饭堂后面的厨房是可以借的,我先前还给阿眠做过。”
他看向苏锦眠,像是在求证。
苏锦眠点头,夸道:“沥青师兄手艺还是很好的,不过借厨房的人太多,很难抢到。”
沥青头一扬,看上去很是得意。
季如松笑意加深,他看着沥青的眼睛,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
——
晚上与沥青二人分别,苏锦眠回到房间,看到坐在桌边不知等了多久的孟笑。
苏锦眠没好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经过别人同意就进人房间是不对的。”
孟笑敏锐地发现苏锦眠身上并不明显的酒味,他抓过人的手拉到鼻尖嗅了嗅,不经意蹙起眉:“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苏锦眠酒量不好,昏昏沉沉的,“你来做什么?”
孟笑看着他,嘴角依旧是微微勾着的,但却不见丝毫笑意。
他问:“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苏锦眠趴在桌子上打了个酒嗝:“去给季师弟庆祝了,他今天赢了万花谷。”
孟笑脸色变了几变:“我不是让你离那个季承平远一点吗?”
苏锦眠摆了摆手,嘴里念着什么,声音太小了孟笑听不清楚。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涌来,眼角沾了潋滟水光。
孟笑喉头一紧,他低低骂了句“小没良心”。看着苏锦眠因为喝醉两颊泛红的模样,一忍再忍,孟笑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从不胁迫苏锦眠做不爱做的事,但今天这人因为别人喝了酒又让他过意不去,想了又想,孟笑从储物戒里拎出一坛酒放在苏锦眠面前。
苏锦眠不解其意,有些发懵地看着他。
孟笑只觉得一股邪火已经窜到小腹,他偏过头不去看对方,说:“你既然为别人庆祝了,也该为我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