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浇在?金黄的稻子上,很快便陷入了泥土。偏幽提着木桶踏进土里, 随着水一桶桶地浇下, 泥土越来?越潮,愈发的松软。偏幽的鞋履陷了进去,裤脚也?被泥点弄得晕头?转向?。路越来?越难走了。偏幽将脚提起来?、踏进去, 又提起来?。这一桶水快浇完的时候,偏幽往后退,一个不慎踉跄着跌进了淤泥里。
泥水溅满了他的身躯。
秋虞良扔了木桶,跑过来?,半跪下要扶偏幽起来?。
偏幽摆了摆手,拒绝了。
他躺在?泥地里, 正对着垂下的稻穗, 脸上灰色的泥渍一滴又一滴, 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这一天的天空很晴朗, 白云两三朵,阳光铺散得很远。
他看着金光打在?金稻穗上, 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成金子做的了。一种沉重的金属,砸在?松软的泥地里, 可以听见?响动。
“阿良,别着急, 让我缓一缓。”
他看着垂落在?上方?的稻穗,想象着自?己的血肉能否让它更饱满。阿良醒来?后,修为大增, 已?至筑基巅峰。这样一来?,纯灵圣体就像唐僧肉,偏幽想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他可没有唐僧那?样的风采,还?是别异世碰瓷了。
阳光很干燥,夏季独有的躁动打在?偏幽脸上,他的肌肤发烫着微红了。秋虞良这一次没有十分顺从,他在?地上半跪了一刻钟,见?偏幽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直接动手把?偏幽抱了起来?。
偏幽有些讶异。
两人身上的泥水交融到了一起,一滴滴地砸下来?。秋虞良迈着步子一路往前?,两旁的稻穗碰触到他们,路过后又歪着头?在?他们背后晃悠起来?。
他抱着偏幽走到小河边,一步步地踏了进去。
河水不深,他们身上的泥土被一点点冲散。
秋虞良抚摸着偏幽眼下的一滴泥渍,力度逐渐加深。
“你弄疼我了。”偏幽陈述着这个事实。
秋虞良却没松开手。
偏幽不再说话,望着秋虞良有些纳闷。
阿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滴泥渍被摩挲干净,那?一小片肌肤也?红了起来?,上面还?带着浅浅的指印。
这是为什么呢?偏幽想,难不成他的血肉带来?的不是长生,是类似阿.芙.蓉的瘾么?
不应该呀……或许阿良瞒着他什么吧。
偏幽蜷缩在?秋虞良的怀中?,被他一点点地擦干净脸,洗干净头?发。手往衣服里钻的时候,偏幽制止了。
“我有些冷了,阿良,我想回去烧水沐浴。”
秋虞良摇摇头?,不赞同道:“还?有好长一段路,这里也?可以洗。”说罢,他调动灵力,将周围的水圈住、加热,温度合适的时候,他浅浅地笑了起来?:“现在?就不冷了。”
偏幽望着他,不解地蹙了蹙眉:“可我不习惯别人帮我洗。”
“没事,”秋虞良慢慢地揉搓着偏幽的肩膀,“阿幽会习惯的。你向?来?体虚,自?己一个人洗晕倒了怎么办,我会担心的。”
“阿幽什么都不用做,躺在?我怀里睡一觉就好了。我会很轻很轻的,不会弄疼你。乖,睡吧。”
偏幽轻咬着下唇,有些难为情:“可是……”
“睡吧,刚刚提了那?么多桶水,想必阿幽也?累了。”
偏幽确实疲惫了,想着自?己也?曾照顾过阿良,虽然不怎么细心,但现在?让阿良帮着照顾一下自?己,应该也?是OK的吧。
嗯,或许吧……偏幽不再深思,阳光暖暖的,水也?暖暖的,很舒服,很柔和。在?秋虞良轻柔的力道里,偏幽好像回到现代做了个马杀鸡,在?水与阳光提炼而成的精油推拿中?,香甜地睡了过去。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一幕被又来?送双修秘籍的莫冲看在?了眼里。那?些或新或旧的书目在?莫冲的灵力下瞬间湮灭成飞灰。在?场的还?有只偷偷摸摸的俏丽小老鼠,他藏在?一块山石背后,饶有兴味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很好,把?柄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他若不收下就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秦桑看着莫冲走远了,秋虞良还?沉浸在?水色的迤逦中?,才悄咪咪地赶快往回走。今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后院里默默蹲守,直到这两人出了门,他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一路小心地跟着他们,好在?自?己以前?不懈努力,他杂七杂八地骗来?功法修炼,虽然目前?功力不高,但好歹身轻如燕,跟踪人轻易不会被发现。
他连忙跑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小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着北罔山首席大弟子莫冲的那?副模样,显然跟幽奴有些牵扯不清的关系,还?有那?个小弟子,应该是叫秋虞良,啧啧,真会玩,用灵力加热河水什么的,浪费。
秦桑不准备告密给云渊真人。虽然云真人表面上挺清高禁欲,但秦桑直觉不是那?样。有某种更狠厉的特质潜藏在?云真人的表皮之下。这样的直觉救了他很多次,包括感觉到某个修士有虐待人的残暴秉性,他就赶紧使了个计谋推同屋的其他炉鼎去伺候。果不其然,那?炉鼎没过几天就死了。
还?有逃出炉鼎窟那?次,那?个修士比较正直,可惜喜欢的是另一个炉鼎。秦桑去跟那?个炉鼎做朋友,明面上为他付出良多,在?那?修士面前?露了脸后,想个法将这个炉鼎送到变态床上弄死了。那?炉鼎死之前?还?拉着正直修士的手,拜托他救自?己的朋友离开这个十死无生的炉鼎窟。美其名曰:“我已?经?不成了,你没能及时把?我救出去,就把?我的朋友带出去吧。”
可惜那?位正直修士并没有听炉鼎的话,将秦桑推给一位小管事后,便让他自?谋生路。他现在?还?记得那?修士的冷酷言辞:“他已?经?死了,救你出去也?弥补不了什么。我给你一条道,你自?己去挖掘。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当是陪葬吧。”
秦桑当时恨得牙痒痒,还?以为这位修士是真的正直,没想到同其他变态修士一样冷漠无情。只是攀上那?小管事好歹比继续做公.用.炉.鼎.强,他之后使出浑身解数,才让那?阴晴不定?的小管事把?他从炉鼎窟里提了出来?。
后来?他一路往上睡,讨好人的技巧学了个十成十,才终于得到了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太对不起自?己一路走来?吃过的苦头?了。告密给云渊铁定?不行,说不定?愤怒之下,直接把?他骨灰都扬了。只有这个幽奴,看着是个好欺负的,巧妙的要挟才是王道。
宝器他保不住,丹药嗑多了也?不好。他需要一本上好的功法。以前?的那?些零零散散哄要过来?的都是些最基础最无用的修炼术法。要想活得长,走得远,他必须得到一本上好的修炼宝典!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秦桑才能一雪前?耻,将那?些不把?他当人看的变态修士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要长生!要活千千万万年!只有这样,死在?他手里的人才不算白死。
灼热一重一重垒上来?,到最高处时,秦桑控制不住地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翻出某样东西,用在?身下。
十几年没有尊严可言的炉鼎生涯已?经?将他层层浸染,讨好别人时吃下的药,床上翻滚时用过的工具,被鞭打、被惩罚,时时刻刻的下跪与屈辱。
他已?经?烂了,从根子里坏掉,染上了瘾,可他秦桑就算是根烂草,也?要做一根食人的烂草!
下贱又如何!谁说下贱者不能居于高位?
炉鼎窟里的欲.望焚烧不了他,跪着求生的经?历摧毁不了他,他秦桑总有一天要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叫这些变态的修士看看,他们眼中?的下贱炉鼎是怎么爬到他们头?上,将他们狠狠踩进烂泥里的!
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刺激下,秦桑很快便抵达了极乐的巅峰。余韵过后,他喘息着,而后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说不定?他们就快回来?了,得赶紧收拾好这里。目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还?得先讨巧卖乖一阵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激动什么激动,该死!下贱!
秦桑连忙运起微薄的灵力将这一切掩埋,将自?个儿?和床单都施了净身术。收拾罢,他拿起扫帚跑到前?院去,乖乖巧巧地打扫起庭院来?。
秋虞良抱着偏幽回来?的时候,他扬起张俏丽笑脸恭敬地施了个礼。
偏幽将秦桑的事告诉过秋虞良,只是这秦桑在?后院里呆了好几天一直默不作?声,怎么今天出来?了。
眼见?着秦桑准备说话,他赶忙将食指对准嘴唇:“嘘——”
秦桑见?状笑着点点头?,指指扫帚,表示自?己不说话,只打扫。
秋虞良懒得管他做什么,抱着偏幽径自?往卧房走去。
他将熟睡的偏幽轻轻放在?床上,而后打开被子盖上。被子盖到脖颈时,秋虞良的手指颤动两下,又将被子剥开一点。他望着自?己曾经?啃咬过的白皙脖颈,有些发痴。
那?里的伤口已?经?好了,也?没有留下痕迹。他有些不甘心地弯下腰来?,张开嘴露出森冷白牙,牙齿一点点靠近,在?即将咬上之际他急忙合上牙关,上下排牙齿的猛烈撞击使得口腔轻微作?响。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腮边的肌肉也?紧绷起来?。半晌后,秋虞良冷静下来?,只将头?虚靠在?偏幽颈间,眷念地嗅闻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秋虞良:有了沐浴,其他的还远吗?
偏幽:这马杀鸡真不错,回现代了一定得来一套。
第58章 仙宗炉鼎
盛夏过去的时候, 偏幽完成?了采补功法?的研究,他没有将之取名为《极欲》, 只是加了层白色的封皮,并在纯白的封皮上画了一个圆。
沾了墨的毛笔顺滑地在纸张上游走,饱满的圆很快便?成?形了。从?何?处始,到?何?处终,兜兜转转,回到?起点。
放下毛笔, 偏幽用宝器将功法?复刻了一百份后放到?储物戒里。一本又一本、一册又一册,堆在储物空间的黝黑角落里,显得很不起眼。纸是普通的纸,封皮也是普通的封皮,上面没有什么花俏的装饰, 也没有灵力附着。看起来就是路边摊上售卖给普通人看着好玩的书?册罢了。
或许字迹比寻常的优美些, 可那又如何?呢?
放在火堆里, 轻而易举便?能烧成?灰烬。
到?最后, 什么也留不下。
偏幽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站起来, 眺望着远方?, 远方?会?有什么?北罔山之外有什么?晏云宗外又有什么呢?
他来修真界走一遭,只浑浑噩噩呆过两个地方?。皇宫,以及这间小屋。
夏末。
秦桑觉得时候到?了, 决定出手。走出后院的小屋时,他设想过很多?种局面, 也相应地想好了对策。然而最终的现实?版本还是打了他个措不及防。
面对秦桑要挟的话语, 偏幽没有反驳或交涉,只是浅笑着从?储物戒里取出功法?递给了他。迎着他错愕的目光,偏幽安抚道:“一路走来, 想必你也累了吧。其实?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秦桑不解,到?最后甚至有些愤怒起来。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还是这样。这世上从?来就不会?白白掉馅饼,就算掉馅饼也绝不会?砸他头上。这个纯灵圣体到?底想干什么!他不禁低吼出声:“你这是施舍我吗?还是想害我,栽赃我!”
偏幽端坐在石凳上,摇了摇头,拂开衣袖,提起茶壶斟了杯茶水:“我只是有些累了。”
偏幽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碧色茶叶,轻柔地微笑:“秦桑,其实?,我还可以给你更多?,更多?……你需要做的,只是一路往上爬,爬到?你想抵达的山峰上去。”
“有了第一个爬山的人,后面的人也会?期待起来,心中开始涌入希望。而希望,是最强大也最恐怖的。”
“你不想掀翻这个世道,做第一个站上去的人么?”
秦桑的愤懑之色渐渐淡去,他一向引以为豪的直觉告诉他这便?是那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秦桑细细回想着以前听说过的传闻,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纯灵圣体的反应,以及之后纯灵圣体根本不特?意?避讳他的作风。有什么不同,一定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端坐在石桌旁的偏幽,抹了把脸,不再一副柔软怯弱的模样,总是歪歪扭扭的站姿也挺拔起来。那股以色伺人的风韵从?他身上散了开去。
“你……你能给我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偏幽将茶杯递过去,淡淡的热气冒出来,润着了秦桑的眼。
“秦桑,你没有别的选择啊。”
秦桑微蹙着眉,接过了茶杯,双手捧着,脸也低垂。是,哈哈,是,其实?说到?底,他秦桑根本没有选择。就算跟纯灵圣体撕破脸,难不成?自己就讨得了好吗?就算幽奴完全?不搭理自己,也不管自己的威胁,他也毫无办法?。毕竟,无论是莫冲还是云渊真人,捏死?他就像捏死?只蚂蚁那般简单,或许还嫌脏。
而且,这或许是他最后能抓住的机会?了。他修炼的速度比不上被?采补的速度,就算自己会?讨好卖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能如何?呢?所有的修士看着他就像看着条小狗,喜欢他这只牲畜的就抱上床宠一宠,讨厌的直接一脚踹翻他。
既然已经?没了更好的路,那就赌一把。若这纯灵圣体有其他的心思,在自己死?之前,也绝对要拉他垫个背!
良久,秦桑饮尽茶水,将茶杯递还回去。
他直视着偏幽,看着那双万事不留痕的眼,咬着牙地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