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课了会……会死的!
顾砚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抓着沈书的手越发的紧。
沈书点头含糊应下:“好好好,我不去干活,我去上课行了吧?”
听到这话顾砚才舒展眉头,松了一口气,书书以后是要考大学,他一定得盯紧了。
“以后我每天送你去上学,放学了接你回来,不准逃课,我会看着你的。”他声音低沉,带着沈书没察觉出来的偏执,只这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傻子顾砚,而是那个掀起了血雨腥风的疯子顾砚。
第6章
顾砚有洁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吃外面的东西。
沈书记得他们两人还都在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组织春游,午饭定了春游地点附近一家挺正规的饭店。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享受午餐时,小顾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任凭老师同学怎么劝他愣是一口都不吃,最后饿着肚子回家了。
沈书问他为什么不吃饭,小顾砚十分认真的给他科普了一堆卫生知识,吓得小沈书第二天一整个上午都没去学校门口买辣条吃,当然下午他就把这事儿忘脑后去了。
回家后把粥煮上,菜炒好,等顾砚吃上早餐,沈书坐在他对面,心里才终于有了他已经回到家的感觉。
顾砚吃饭时仍然和以前一样,有种让沈书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前他就总觉得顾砚吃饭可好看了,后来才知道,这大概可以用优雅来形容。
他不知道顾母到底是哪里来的,但一定是很有底蕴的人家的女儿,才能教出顾砚这样一举一动都从容优雅的孩子。
早餐吃完后,顾砚自觉的将餐具收拾好,沈书则端了热水和昨天何医生包好的药出来,顾砚虽然已经退烧,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药还是要吃,省得病情再反复。
吃完药顾砚开始犯困,沈书将人按回床上休息后,便将院子里所有的房间打开通风,并检查有哪些地方需要修缮。
将所有地方检查过后,他发现除了日常用品全部被搬空,密闭的房间里有股潮味儿外,没什么其他问题。
他有些搞不明白,同样的院子,为什么他家的就塌成那样?
粗略收拾一遍后,他迟疑了几分钟,还是出门走到自家院子前。
两扇木质的大门倒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门廊还勉强支撑着,院墙算是彻底塌了,看上去比晚上模糊中看到的更加破败。
沈书没从门廊里走,而是绕过半截墙从侧面走了进去,院子里意外的比外面看到的好上许多,杂草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推开堂屋门,里面竟然没有扑面的尘土味儿。
应该是顾砚来清理过了。
推开门后,沈书一眼便看到了摆在正堂上的牌位,是他爷爷的牌位。
沈书眼眶顿时红了。
在噩梦缠身的那段时间,他一个人痛苦挣扎,只想赶紧逃离那个让他体会到剥皮抽筋之痛的未来,于是他走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顾砚和爷爷的牌位都被他丢在了西华镇。
牌位被保存的很好……应该是顾砚当年走的时候带走了,现在后又带了回来。
沈书跪下磕了三个头,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思念压下去。
正堂打扫的十分干净,顾砚大概认为爷爷还是比较喜欢呆在自己家里,所以才没把他带到自己家,沈书也这样觉得,便没有再动牌位。
等他攒够钱了,就将院墙垒起来,好好收拾一下,让爷爷能待的舒服一点。
正堂左侧靠近门的房间是他的卧室,进去后,映入沈书眼帘的便是正对着门的动漫人物海报,他慢慢打量着整个房间,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桌子上的作业本收得整整齐齐,他还没拼完的那副图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进度,摆放在桌面上,满墙的海报是他童年和少年所有的记忆,靠墙的木架子上,那些木刻的小动物仍然摆着各种搞笑的姿势,哄他开心。
一切恍如昨日。
仿佛那逃命的五年是南柯一梦,他只是放学出去逛了一圈就回来了。
坐在床上拉开被子,一股阳光的味道钻入鼻孔,沈书将脸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焦躁不安,他迫切的想要看见顾砚。
他的家是这个院子,当然也是顾砚。
匆匆关上门,沈书三步并作两步回到顾砚身边,看着睡着的男人,心口涌动着他不明白的情绪。
他想说话,想和顾砚说话,想知道这五年他是怎么过的,也想告诉他自己是怎么过的。
他不想这五年空着,就像他和顾砚面对面站着,中间却裂开了一道时间刻出来的深不见底的沟壑。
像是感知到沈书的情绪,床上的人睫毛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顾砚,我——”沈书情绪激动的哑着声音开口,却发现顾砚的眼神有些不对。
他静静的看着沈书,面无表情,眼神深不见底,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书一下子卡壳了,他突然开始害怕起来。现在的顾砚,就如同他在回来路上猜想过千百次的那样,五年没见,所以不要他了。
这是沈书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如今发生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书心里难受,声音不自觉的低沉下来。
顾砚会说什么,冷漠的说没关系,还是客气的让他离开?
沈书看着顾砚,看着他开口,然后说:“你是谁?你和小书是什么关系?”
沈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你说什么?”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
顾砚起身,表情阴沉,眼神越发的可怕,就像,他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眼神一样。
沈书有点摸不清情况,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顾砚也站起来,凭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小书在哪,不要试图骗我。”顾砚语气冷到极致,沈书觉得,要是有人真骗了顾砚,下场肯定十分惨烈。
他不知道这人脑子又怎么了,早上还书书书书的叫,中午还没到,就把他当仇人一样审了。傻了还好,傻了至少还认识他,这看着像是恢复正常了,怎么还开始发疯了呢!
“我是沈书,顾砚,你不认识我的脸了吗?”沈书有点捉急,更多的却是无语。
顾砚听了这话语气没有软下来,反而眉毛一挑,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觉得我是傻子还是瞎子?”
沈书:……
你是又傻又瞎,大概。
“你这张脸,确实和小书有七分相似,但是大叔,你已经老了,顶着这张老人家的脸来冒充一个小孩子,自己不会脸红?”
沈书傻眼,他怎么从来不知道,顾砚嘴竟然这么毒!他不是沉默少言,温润有礼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老人家的脸,他明明才二十一岁,他风华正茂的一大好青年,怎么就老了!!
充盈在他心口的那股情绪瞬间想扎破了的气球,嗤的一声散完了,只剩下哭笑不得。
“说,小书在哪里!”顾砚似乎没有耐心了,一把掐住沈书的脖子,厉声逼问道。
只是可能碍于这张脸,他的手始终没有真正用力。
沈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顾砚记忆仍然和傻了时一样,只停留在他还未离开时,但比起傻了的时候,现在这情况明显脑子更病的不清。
他慢慢举起双手,好声好气道:“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是沈书他亲叔叔,我知道他在哪。”
顾砚并不相信眼前之人的话,但仍然慢慢松开了手,也许是这张脸太过熟悉,就算是告诉自己这不是小书,他仍然克制不住心底对此人生出的亲近之意。
“小书去上学了,你是睡傻了吗?今天不是周日啊。”沈书见顾砚松开手,神色也开始放缓,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顾砚视线一直未曾离开沈书的脸,他冷笑一声道:“你跟我去找他。”
说着便要往外走,沈书赶忙关上门:“哎,人上课呢,你去找他不是耽误他学习吗,他可是要考大学的,你不能去耽误人家。”
“你自己说的,沈书不能逃课,绝对不能逃课。”
顾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重复着沈书的话,眼神开始变得恍惚:“对,不能逃课,不能逃课,会……会出事,小书会出事,我去找他,不能出学校……”
他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扑倒在地上,沈书再次接住了他,将人扶到了床边。
不能逃课,逃课会出事,沈书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会不会……会不会顾砚也看到他看到的那个未来,看到的比他更全更详细。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西华镇。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顾砚会变成这样?
顾砚再次沉沉睡去,沈书把他放到床上,坐在床边心神不宁。
他的记忆停留在少年时,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要等他回复正常吗?
等他恢复后,问清所有事情的来源。
沈书抓抓头发,有点恼怒,如果老师在就好了,就算人不在,好歹有个电话也好啊!
先等等吧,等他攒够路费,再考虑其他事情。
就是顾砚醒来后如果非要去找十五岁的小书就很麻烦,他怎么也不能再缩回去了。
太阳一点点西移,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沈书还沉浸在疑惑中,等肚子耐不住响起来时,他才恍然清醒过来,抬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正静静的看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
“书书饿了,我去做饭!”顾砚翻身起来,便朝厨房走去。
沈书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清洗着蔬菜,再次叹气。
就……先这样,等另一个“顾砚”醒了再说吧,现在的顾砚简直就是小可爱,最可爱的小可爱。
第7章
两人花了一天时间将院子打扫了一遍,沈书拒绝了顾砚让他和自己一起睡的提议,收拾了隔壁的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
晚上,收拾好床铺后,沈书把一直赖着不走的顾砚哄回自己房间,才打开了背回来的行李。
背包里除了几套略显陈旧的衣服,便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木盒子。
沈书整理好衣服,关上衣柜门后,将木盒摆放在桌子上。
木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的地方被磨得掉漆,微微泛着木黄色,上面的花纹也断断续续,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沈书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铁片,除此之外便是几块奇形怪状的木头,乍一看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将三块木头取出来,手指灵活的将它们组装在一起,三块木头赫然变成了一只手臂的形状。
在最后一个关节扣上的那一刹那,不过一指长的木雕手臂却仿佛成了有血肉的真手臂一样,筋骨清晰,关节灵活,微微凸起的血管都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动。
沈书看了一会儿,将手指和手掌一一从手臂上卸下来,手臂便又变成了几块毫无特点的木头。
他这次出来除了找顾砚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找到这具只剩一只手臂的傀儡的的其他部位,将其组装完整。
沈书一直不明白,当年老师为什么会把他捡回去,直到这次回来前,老师将这个盒子交到他手里,才为他讲明了前因后果。
这个世界有种人类看不见的东西,生于天地晦气,长于人间污浊,被称为“灵”。
灵生性邪恶,刚诞生的低等灵还未生出灵智,便会循着本能附着于人类身上,影响人的神志,放大他们的负面情绪。被附着的人会突然性格大变,由温和变得暴躁,由诚挚善良变得自私虚伪。
等这些人被彻底拖入深渊,低等灵就会收割他们的灵魂,作为养料。
低等灵会慢慢成长,当它们成为有思想的高等灵时,便成了人类的噩梦,它们可以直接吸取人类的灵魂。
但恶劣深藏于这种东西的身体里,它们不屑于直接杀人,它们喜欢玩弄人类,看着人类绝望挣扎,陷入绝望的灵魂才是灵的美味佳肴。
而傀儡师,则是这些灵唯一的天敌。
傀儡师可以反控制灵,抹掉它们的意识并打入自己的印记,封入死物中,制成自己的傀儡。
灵识越强的傀儡师,越能更加容易的感知到灵的存在,也能控制等级更高的灵,制作出来的傀儡自然更强大。
而灵识这种东西,两分靠后天努力,八分靠天生,没有天赋,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没有用,所以很多傀儡师终其一生也无法精进一步。
沈书和旁人不同,他是天生九分九,只差稍微用点力,便能直接满分,他这种体质被称为灵傀体质。
按理说,灵傀体质肯定会成为香饽饽,再怎么也不用窝在犄角旮旯受罪。但怀就坏在灵傀中的“傀”字,灵傀体质不仅是天生的傀儡师,还是最顶级的傀儡容器。
等级越高的灵,越需要高等级的容器,寻常的木偶、布偶是无法容纳高等级灵的,所以傀儡师都想方设法寻找好的材料来作为容器,但再好的材料,也绝对比不上一具灵傀体质的尸体。
如今几具被人争来夺去的所谓“灵傀”,也不过是次品罢了,而盒子里的这只手臂,才是用灵傀尸骨炼制而成的真正的灵傀。
老师不忍心他什么都不懂便成了别人手中的傀儡,才把他带了回去。
沈书当时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怪不得,他一个小人物会莫名其妙的招来杀身之祸。
“你还小,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总要出去看看,但出去后一定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