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话犹在耳边,沈书从脖子里拉出钥匙串,上面除了两把钥匙,还有一片月牙白的帆船吊坠,帆船吊坠能帮他遮掩这种特殊体质,但总归不太安全。
所以他需要尽快拼凑好手里这具灵傀,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安全。
但是到底要去哪里找,沈书十分发愁,想找到其他部位大概率要接触其他傀儡师,接触傀儡师顾砚就容易暴露。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书长吐一口气,将东西收了起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顾砚很早就起来做饭,沈书醒来便闻到了饭香味,他担心的顾砚睡一觉换个性格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吃过早饭,顾砚一路将他送到了西华第一初级中学大门前。
“书书,我中午再来接你,一定要等我来了再回家。”顾砚郑重嘱咐道。
沈书点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才往学校里面走去。
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翻新过,以前的栅栏门都换成了大铁门。
沈书走进去后看着崭新却陌生的教学楼,张望了两下,拐进角落里的小卖铺,和老板打听了后勤办公室的位置后,便沿着侧面的小路往后面走去。
绕过教学楼,紧靠着后墙的是一排低矮的楼房,沈书看着这排熟悉的楼房,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点笑意。
这里以前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没想到教学楼都换成新的了,老办公室竟然还留在这里。
只是门上并没有字或者标记,沈书只能找到以前宋老师的办公室,试着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不是宋老师,而是一个长相俊秀,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他轻轻碰了一下眼镜,还未开口便先露出了笑容。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书道:“你好,我是来找后勤部宋老师的,请问宋老师在哪个办公室?”
年轻人侧了一下身,示意沈书进来:“你是沈书对吗?宋老师昨天跟我说了你要来上班的事情,我也是后勤部的,我叫沈君清,你先进来吧。”
办公室里放着两张办工桌,其中一张桌子上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还放着半碗没吃完的方便面,另一张则干净整洁,摆着一台电脑。
沈君清让沈书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给他倒了杯热水。
“宋老师起得晚,还得一会儿才能过来,你先喝杯水。”
说完他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向沈书介绍后勤部的工作。
他说话不紧不慢,身上有股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气质,介绍工作内容时顺便将要接触的一些人脾性也一一说给沈书听。
介绍完后他笑道:“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其实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只是节假日和学校有活动时会忙一点。”
沈书点点头,确实没什么难度,只是管管学校里的器材工具进货分配,每日检查一下卫生。
沈君清打开抽屉,拿出一份表格递给沈书:“以后你就按照表格上的内容来做,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沈书没有接过表格,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君清抽屉里一个小木雕上,微微睁大了眼睛。
木雕刻的是一只小狗,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只是身上几道断断续续的暗纹破坏了整体美感。
沈君清看了他一眼,笑着把木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问道:“你喜欢木雕?”
沈书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吊坠,脸上露出略带着些惊喜的笑容:“这是你雕的吗?你手真巧。”
比五年前的顾砚手还巧,至少练了十几年。
沈君清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眉头却微微皱起,笑意变得有些勉强,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苦涩。
他微微摇头:“以前雕的,现在手……生了,拿不起刻刀,不然倒是可以刻一个送给你做入职礼物。”
说着他的右手不自觉的往手腕内侧蜷缩,沈书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他手掌心贯穿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沈君清也低头看着手掌的伤疤,笑了笑道:“年轻时不懂事,太贪玩了,不过还好,不影响正常生活。”
沈书自然不会追问别人的私事,便想扯开话题,他想到宋老师与年龄不符的状态,轻声问沈君清:“沈老师,宋老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怎么会……”
沈君清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我来这里不到一年,来的时候宋老师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过,应该是和他儿子有关吧。”
宋老师的儿子?
沈书见过宋老师的儿子,很有学问,待人很亲和。他和宋老师一样选择了当老师,而且学历很高,毕业后好像是在市里一个高中教学。
“他怎么了?”沈书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宋老师苍老成那个样子?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就被撞开,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还没等沈书看清面貌,此人就猛地扑倒在沈君清面前。
沈君清赶紧把人扶起来,沈书才看清来人的脸。
虽然他和宋老师的儿子并不熟悉,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他见过的那个青年。
只是,他这会儿的状况十分狼狈,头发杂乱的纠结成团糊在头上,胡子拉擦,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烂,好几处都露着发黑的棉絮。
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左眼是空的,瘪瘪的眼皮耷拉下来,没有眼球的支撑,便深深的凹陷进去。
他拉着沈君清的手,嘴里呜咽这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君清着急的问他是不是宋老师出了什么事,人在哪里,还没问清楚,两个保安便甩着棍子气喘吁吁的追到办公室门前。
“个傻子,赶紧滚出去!”
说着就一棍子挥下来,砸向宋老师儿子的背部。
沈君清眼疾手快的把人拉到自己背后,皱着眉头道:“这是宋老师的儿子,我马上送他出去。”
保安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他是宋老头的儿子,沈老师,他们家的事儿你还是少管为好,省得沾上晦气。”
“行了行了,赶紧让他滚出去,这种人可不能呆在学校里,以后再看见他往门口凑,直接打断腿扔到他们家门口去。”另一个人满脸厌恶道。
宋老师的儿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如今颤抖着缩在沈君清的背后,喉咙里发出像小狗一样悲切的呜咽声,等保安走后,沈君清安抚着他的情绪,轻声问:“邵元别怕,人走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爸爸出事了?”
宋绍元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他口齿不清道:“爸爸……死了,王……王打爸爸,死掉了!”
第8章
位置偏僻的街上向来行人稀少,如今却聚集了二十多个人,围在一座院子前议论纷纷。
就在半个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奔驰撞倒了满头白发的老人。奔驰,老人,车祸,三个词连在一起让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全都围了过来。
沈书和沈君清带着宋邵元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围观的人举着手里的手机对着里面不停拍照录像,他们没有怜悯,没有担忧,有的只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或者是看热闹的兴奋。
而车主正侧对着人群靠在车门前,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慌张,甚至还时不时流露出笑意。
两人拨开人群,就看到宋老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脸上满是鲜血,一条胳膊不自然的扭曲着,血迹从他身体下面顺着砖缝往外蔓延,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至极,毫无血色。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微微起伏,根本看不出他还活着。
沈书看到满地的血,立刻上前去查看情况,但沈君清却摇摇头:“别动他,等救护车来。”
“呦,傻子还真带人回来了。”
“他们家人都死绝了吧,还有人能管这事儿吗?”
“要是老头死了,他这傻儿子也快了。”
“撑不过这个冬天。”
宋绍元嚎啕大哭这就要往宋老师身上扑,被沈君清及时拦下,老人已经重伤到这种程度,再扑上去肯定会加重伤势。
“叫救护车了吗?”沈君清开口问道。
车主不知道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还是没打算搭理他,仍然在打电话,连头都没有回。
有人喊道:“打了电话,医院到这里也就半个小时路程,应该快到了。”
沈君清让沈书拉住宋绍元,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轻轻盖在宋老师身上,然后走到车前,一把夺过了车主的手机。
“你干什么,找事啊?”车主这才转过身来,挑眉打量了一下阴着脸的沈君清,眼神轻蔑。
沈书看到这张脸,皱起了眉头,这人正是昨天他在巷子里见到的王翔。
“把人撞伤,还这幅样子,要我看就得狠狠揍一顿,让你涨涨教训!”人群里有人不满王翔撞了人还这么嚣张,起哄道。
王翔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瞟了一眼,嗤笑:“揍我?你问问他有资格没,他跟着老头子什么关系啊还揍我。还有,人可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扑过来倒在我车子前的,这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我还愁没地方要洗车费呢。”
说着他看向沈君清:“正好你不是来给他出头吗,把洗车钱给我结了吧?”
“把宋老师送去医院后,我会和你算清的。”
沈君清见此人这副德行,知道与他争论不出什么来,没有再多理会他,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将事情与警察讲清楚后,他便蹲在宋老师身边,略有些焦急的频频看手机上的时间。沈书也蹲下来,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宋老师冰凉的手腕,察觉到他并无严重外伤,才拉着宋邵元稍稍远离。
听到沈君清和警察的对话,王翔抱着双臂哼笑一声:“多谢你帮我报警,说起来我都忘记这茬了,我怀疑这老头想碰瓷讹我,警察来了可得好好说说。”
围观的人听到他这话,将信将疑的看向重伤昏迷的老人,有些不信,碰瓷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你们可别不信,出去打听打听这老头一家子都干过什么事儿,可都是缺了大德了,碰瓷儿算什么。”王翔见顿时来了精神,“看到他这傻儿子没,就是做了太多缺德事儿的报应!”
“碰瓷儿算什么,我看他要是有把子力气,干出杀人放火的事儿我都不稀奇。”
人群里突然有人出声附和道:“我就是住在这条街的,这老头真不是个好人,前些日子被车蹭到讹了一大笔钱,怕是尝到甜头了。”
“对,他们一家子都不行,以前披着张人皮装的人模狗样,四五年前出了事才知道他们暗地里那就是畜生!父子俩借着老师的身份,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害的一个女学生自杀了呢!”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哗然,禽兽啊这,老师竟然对学生下手,现在又出来碰瓷,被撞死了也活该!
听着众人对宋老师义愤填膺的谩骂,王翔觉得自己这几年憋在肚子里的那口气终于能吐出去了。
他得意洋洋的看向沈君清:“我看你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还是少管闲事吧,不然惹得一身骚。”
沈君清冷冷的看着他,没有答话。
“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看看这傻子,还哭呐,以前那可是厉害的很,现在变成智障都是自己作的。”王翔踱步走到宋绍元面前,伸脚就要踢宋绍元的腿。
沈书眼神一沉,立刻抬脚,脚尖点在他的膝关节处,卸掉了他的力道。
“王翔,你别太过分了。”沈书冷声道。
当年上学时,王翔就和宋老师结下了梁子,学校里不少老师都被他捉弄过,甚至有年轻老师被气的在办公室里大哭,只有人高马大的宋老师能制得住他。
所以在看到肇事司机是王翔时,沈书就觉得车祸可能有什么猫腻,听到他如此恶毒的编排宋老师,更是怒上心头。
但这里不是荒无人迹的深山里,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死他是要偿命的。
王翔哎呀了一声,捂着胸口退了一步,表情夸张道:“这不是沈书嘛,我好怕啊,看你气得,你说我把你气死了,你哥会不会让我偿命啊?”
说完啧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肩膀,哼笑:“哦,我忘了,你那个大哥也遭报应,变成白痴了哈哈哈哈!”
沈书拧眉:“我说,让你闭嘴!”
王翔的笑声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他嘴巴还大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他从来不把沈书放在眼里,第一次看到沈书他就知道这家伙窝囊废好欺负,但是他怕沈书那个叫顾砚的哥。
他那时候只不过绊了沈书一脚而已,又没有摔断他的腿,顾砚就找上了他。王翔至今记不得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记得见过顾砚,然后回了家。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到了夜里时他身上的关节却开始发疼,像无数铁钉生生钉进去了一样,疼得他想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但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硬挺挺的躺在床上,一直痛到天亮。
到了第二天,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他知道肯定和顾砚有关系,但他不敢说,说了也没人信。他也不敢再看见顾砚,所以宁愿缠着父母搬家也不愿意多呆在西华镇一天。
但是苍天开眼,顾砚他傻啦!昨天见到顾砚时他还怕顾砚会找他麻烦,没想到上街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一个傻子他还怕什么?至于沈书,还是那副细皮嫩肉的样子,王翔觉得自己打他一巴掌就能把人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