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夭颔首,一本正经地看向屏幕:“他们人多,灵船上承载的人多,因此物资就少,而且走陆路要比飞慢上许多,晚晚,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就赌他们会不会停下来补充物资。”
程未晚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他看到前面那艘巨大的灵船的行驶速度缓缓降低,最后速度接近于零。
程未晚紧了紧衣襟,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不赌。”
凌肆夭也顺着程未晚的视线看去,正巧看见已经在向前滑行准备补充物资的灵船,“啧”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坏我好事。”
程未晚和凌肆夭两人用上了较为高深的障眼法,遮掩住自己的身份,他们静悄悄地向前方那艘大灵船走去,在船上弟子都下来之后,他们两人找到机会,趁着弟子搬运物资的时候,极自然地搭了一把手,趁此,混上了灵船。
在灵船上的孟先觉仿佛感应到什么,他抬眸,向窗外瞥了一眼。
他感觉到,他一直凝神感知的前辈的气息消失了。
十分突然,没有预兆。
却正巧看见与一名弟子一同搬运一个大箱子的程未晚。
因程未晚身上的障眼法,孟先觉没有起疑心,只是轻飘飘地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等到物资都搬运完毕,程未晚和凌肆夭寻了个人少的包厢,没成想,刚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坐在包厢后方,脸色冰冷,几乎要写满整张脸“生人勿近”的孟先觉。
程未晚迈进去的那只脚刚想退出来,忽然被凌肆夭一推,他向前踉跄一步,身旁有人立刻扶稳了他,程未晚抬头,发现是魏九央。
这个孩子他有印象,孟先觉的死忠粉。
魏九央冲他笑笑:“灵船已经开起来了,坐下来吧,坐下不容易摔倒。”
程未晚回了个微笑,然后扫视了一下这个包厢。
孟先觉坐在最角落的那个椅子上闭目养神,在他附近的三排座位都是空着的,而其他弟子要么挤在离孟先觉最远的那一排的座位上,要么就靠着墙壁站着,总之就是不坐在孟先觉旁边。
魏九央扶稳程未晚之后,在第三排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离孟先觉依然很远。
程未晚看了看凌肆夭,凌肆夭也看了看程未晚,他们两个面面相觑,都没动静。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坐在第三排上,但没有两个位子紧挨着的空位了,他们两个要分开坐;二是紧挨着坐在第二排上。
凌肆夭战战兢兢地选了第二排。
程未晚无奈,只好跟过去,就在他们两个坐下的一瞬间,周遭立刻响起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程未晚那一瞬间就在怀疑第一排和第二排的椅子上是不是有钉子。
只是他没有看到,就在他坐下之后,与他隔了一排的孟先觉忽然睁开眼,眼神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就那么盯住了他。
是要把灵魂都穿透的那种凝视。
灵船之内是分许多个包厢的,程未晚进的包厢是在灵船的前半段,因此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在灵船末尾最后一个包厢里,一名弟子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手脚在剧烈抽搐。
周围有好心的弟子要去扶他,可刚躬下身来的一瞬间,那个倒地的弟子忽然睁开了眼,他猛地拉住身边弟子的胳膊,将他狠狠拽了下来,同时张开大口,涎水顺着嘴角留下,毫不留情地咬中了那名弟子的脖颈,他满身狠劲,竟直直咬下一块肉。
谁都没有注意到,倒地抽搐的那个弟子,食指上有一个小伤口,像是被什么小动物咬过的一样。
血刚刚干涸,结了痂。
周遭弟子大惊,欲要拉开在地上扭打的两人,却发现被咬的那个弟子一开始还在痛苦地呻/吟,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血液变成了一种难看的黑红色,瞬间就干在了衣服上,且他的呻/吟声变成了一种难听的吼叫声。
有机灵些的弟子反应过来,大吼:“快离开,离远一点!”
这一定是被感染上鬼尸了。
却没想到,最初的那两只鬼尸对声音极为敏感,还不等所有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就狂扑过去,不管逮着了什么,张嘴便咬。
这间包厢顿时乱做一团,有的弟子想拉开门往外逃,可瞬间就已经丧失了神智的鬼尸拉了回去,尖叫与恐惧盛满了这间小小的包厢,满地皆是血与碎肉。
隔壁的弟子听到动静,警惕性不高,想着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包厢门一刹那就被打开。
同时,地狱的门,被打开了。
第59章 【赤金血】九央
在一片静谧之中,孟先觉再次抬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后方。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起身,神色凝重地推开门,入眼的只有空无一人的走廊。
为了防止有人蓄意放出神识查探,窥探其他人的隐私,灵船的包厢与包厢之间都设立着非常紧密的禁制,就是防止有人不怀好意,窥探隐私。
魏九央跟过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孟先觉的目光仍旧在向后望去:“不对。”
魏九央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提起了满身的劲:“师兄,有什么吩咐吗,需要我过去查探吗?”
孟先觉摇头:“不必,这里未必安全,我们需要加快速度。”
魏九央神色为难:“师兄,我们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了,再快可能会有危险。”
孟先觉并未放松,向前迈了一步,微微蹙眉:“九央,你查查灵船上所有弟子的身份,恐怕已有人混入。”
话刚说完,他脑海里就浮现刚刚那两个走进包厢的弟子。
面生,没见过。
孟先觉皱眉:“九央,一定要灵力印记能够与身份玉牌对上,如果对不上的,带到我面前来。”
魏九央似乎兴致很高,他很喜欢这个任务,领了命之后带上几个弟子就从第一个包厢开始查起。
而孟先觉,最后深深地往灵船尾部望了一眼,整个走廊除了他们这边稍有动静之外,其他地方都静谧无比。
孟先觉收了视线,随后进到包厢里,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将所有的诡异与阴森结结实实地掩藏在了门后。
就在走廊再次变得空无一人之后。
在灵船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之间有一个隔门,而这个隔门骤然被推开一条缝,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倏然从后方伸了出来。
狠狠地扒住门框。
程未晚和凌肆夭他们两人坐得好好的,突然被通知要拿出身份玉牌接受身份核查,说不慌,那绝对是假的。
尤其是魏九央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站在他们面前,可身周却围绕的冰冷杀气的时候。
凌肆夭暗地里推了程未晚好几下,他们的身份玉牌是伪造的,天门的身份玉牌自然有独有的分辨真伪的方式,他们一交出来就会露馅。
所以玉牌绝对不能给魏九央看。
程未晚也有些发愁,但魏九央那边又逼得紧,无奈之下只好扯了个谎:“对不起师兄,我的身份玉牌落在天门了。”
魏九央冷笑,毫不犹豫地对身边的弟子吩咐道:“把这个捆起来,捆结实点!”
程未晚一脸茫然。
凌肆夭不忍直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程未晚,偷偷地用系统空间对他说:“你个憨子,天门进出都是要刷身份玉牌的啊,你身份玉牌落天门了,那你怎么出来的?”
程未晚被捆灵索捆了个结结实实,终于回过神来,干巴巴地道了个歉,道完歉眨巴眨巴眼睛,越来越觉得不对,又直向凌肆夭翻白眼。
他又不是天门弟子,况且他能记住剧情就不错了,哪还能记住那些小细节。
毫无疑问,程未晚都被捆了,那他的“同伙”凌肆夭就少不了这一顿捆。
当程未晚和凌肆夭被捆得像两个粽子一样扔到孟先觉面前的时候,程未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硬气不起来了。
孟先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魏九央命其他的弟子去继续查证,自己站在孟先觉对面,冷冰冰道:“师兄,他们两个没有身份玉牌,恐怕是搬运物资的时候混进来的。”
孟先觉沉吟:“混进来的?”
魏九央用剑指了指程未晚的后脑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章成灿派过来监视我们的!”
孟先觉直接打断了魏九央的话:“若是章成灿有心监视我们,这艘船上的每个弟子都有可能,唯独他们两个没有可能。”
魏九央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
孟先觉耐心地为他解释:“章成灿想要监视我们非常容易,不必大费周章。”
魏九央一张脸瞬间垮下来:“那他们两个过来是干什么的?”
就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着搬运物资?
可这个拔刀相助还需要特意换上天门的弟子服?
程未晚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扁了扁嘴。
他用的这个障眼法精妙无比,一般人是拆不穿的,但孟先觉不一样,孟先觉有鬼瞳。
鬼瞳是能够参破万物本源的一只眼睛,程未晚只祈祷孟先觉没有那么闲,不会闲着没事用鬼瞳去看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的真实身份。
孟先觉看了他们二人一会,没有回答魏九央的话,只是将视线转到一边去:“还有其他的可疑之人吗?”
魏九央摇头。
孟先觉深深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正要回到座位那里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包厢之外爆出一阵尖叫喧哗声。
孟先觉和魏九央骤然色变,魏九央先孟先觉一步,刚要拉开包厢门,孟先觉严厉地喝住他:“魏九央,别开门!”
魏九央及时止住了手,茫然地转头去看孟先觉。
孟先觉蹙着眉走到最前方,紧闭双眼,企图分出一缕神识穿破包厢外的屏障,去感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太阳穴那处时刻都在折磨他的疼痛不断侵扰着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凝聚起精神来。
而在无人注意的后方,程未晚和凌肆夭两人对视颇久,心有灵犀,都开始想办法挣脱捆灵索。
倏然,孟先觉乍然睁开双眼,就在此时,一只青灰发黑的手沾满鲜血,成爪的形状,毫无预兆地就刺破了包厢的门,门页不堪一击,发出轰然暴响,孟先觉猛地后退,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魏九央握紧了剑,神色大骇,眼见着就要冲上去将那只手给剁下来。
即使是孟先觉脸色也白了半分。
那只恐怖的爪子就那么插在门上,沾满脏血与碎肉,但更加恐怖的是,门页被撞出一个洞来,孟先觉所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门外围满了“人”。
那只爪子愤怒又疯狂地抓挠着,尖利又肮脏的指甲缝里满是腥血与发黑恶心的碎肉。
那真的是一群毫无理智可言,只知撕咬与掠夺,传染性极高的鬼尸。
程未晚和凌肆夭面面相觑,见周遭弟子面如土色吓破了胆的模样,得知自己是被忘记了,心底一松,又同时低下头去,同时加快了磨捆灵索的速度。
孟先觉瞬间以灵力封锁住了那个破洞,他将情绪隐藏得很好,转身,对魏九央淡淡地吩咐:“断开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的车厢,烧了他们。”
魏九央大骇:“师兄,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那都是天门的弟子啊师兄,我们平日一起修炼,一起学道,怎么能就将他们置于死地呢?”魏九央越想越觉不对,他几乎要跪地求孟先觉,“师兄,九央不同意。”
孟先觉无动于衷:“魏九央,你可知鬼尸是何物?”
魏九央咬牙点头。
孟先觉淡然地看着他:“那你可知,门外围着的,都已是鬼尸?”
魏九央咬牙切齿:“师兄,他们虽已变成鬼尸,可他们仍旧是我的同窗,就算他们已成鬼尸,也不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千不该万不该,让他们惨死在异乡的土地上,死在漫天飞舞的火焰之中。
孟先觉漠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动手,迅速地拉开了包厢的门。
一阵腥臭的风从外刮了进来,孟先觉侧身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放了一只鬼尸进来,魏九央大惊失色:“师兄,你干什么!”
说罢,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从孟先觉的手中夺过门页的控制权,大力地关上门,堪堪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鬼尸群,却不料有一只鬼尸不依不饶,顽强地挤进来了一根胳膊,魏九央紧咬牙关,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利用门页的巨大压力,生生斩断了鬼尸的手臂。
孟先觉站得最近,脸颊上被溅了一滴污血,但他面不改色,望着闯进来的鬼尸,他并无动手的念头。
鬼尸狂叫嘶吼,利爪乱挥,好几次都险些抓到了在旁边默默躲藏的弟子。
魏九央大喊:“师兄!”
孟先觉漠然地瞥他一眼,仍旧不动。
魏九央看了看面露惊恐缩成一团的众弟子,又看了看那两只粽子,咬牙擦干净眼泪,提剑去与那只鬼尸缠斗。
可却在下手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鬼尸腰间挂着的身份玉牌。
魏九央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只无知觉无痛感,只知道撕咬拼杀的鬼尸,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这是与他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同窗。
寰岩圣墟里生死并肩,论道会上酣然论道,灵船之上合作共同搜查弟子玉牌。
他根本想象不出来这个弟子曾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魏九央剑路停滞,被鬼尸逼得节节败退,却仍旧不忍出手。他频频望向孟先觉那边,却发现孟先觉眼中尽是冰冷,站在一旁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