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再次看向江肃,心情却已恢复如初,甚至还要再好一些,而后对着江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你最喜欢的是剑,剑就是你的媳妇你的命。”李寒山认真说道,“你说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好的剑。”
江肃:“这……”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李寒山已得出了最终答案。
“你最喜欢我。”李寒山认真说道,“我是你的命。”
江肃:“……”
这可真是太不对了!
江肃用力摆手,道:“你误会了。”
李寒山:“我也喜欢你!”
江肃:“你怎么能和剑比呢!”
李寒山:“不比!我就是你的剑!”
江肃:“啊……这……我……”
他人生第一次,如此词穷。
而李寒山已经欢天喜地扶起屏风,收好东西,不顾在他身后完全怔住的江肃,开心蹦跶上前整理床榻,而后坐在床边,对着江肃拍床,道:“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江肃:“……”
江肃想了想。
他想靠着体验花时清所说的锦囊字条上的内容,好以此来弄清自己的心意,而昨日他睡着之后李寒山方才回来,他并未体验到这两人共眠究竟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反正都是抱着剑睡,怎么睡,睡在哪儿,实在没有多少区别。
那么……既然上次没有体验到,不如趁着今日两人都不曾入眠,再重新体验一遍吧!
于是江肃面色深沉地向李寒山点了点头,道:“我先洗漱。”
李寒山心中雀跃,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果真没有错。
他怎么就这么迟钝!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江肃那几句话之中的暗喻!
想到此处,李寒山拍床点头的动作不由更认真了,甚至自己主动脱下外袍爬上床,想了想,决定今日睡在里侧,将外头留给江肃。
于是等江肃洗漱完回来时,便将李寒山已在床上躺好了,被子拉高盖到胸口,双手乖巧交叠压在小腹,眨巴眼睛看向江肃。
江肃:“……”
江肃心情古怪,莫名便觉得这画面……有些不太对。
他爬上床榻,而后下意识将自己的剑抱在怀中,正要闭眼,李寒山却推了推他,问:“你……要抱着剑睡?”
江肃睁开眼,有些疑惑,道:“当然啊。”
李寒山小声委屈:“你说了,我是你最好的剑啊。”
江肃:“???”
“你都抱着剑睡了。”李寒山说,“抱着我睡不也是一样的吗?”
江肃:“啊?!”
江肃沉默许久,伸手摸了摸李寒山的额头,确认他并未发烧,又掐了掐李寒山的脸,发现李寒山并未戴着人皮面具,最后才抖开被子,仔仔细细检查起床上是否有什么奇怪的蛊虫。
他觉得,眼前这个李寒山,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可检查无果,再看李寒山面上的疑惑神色,江肃沉默片刻,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应对李寒山的热情,干脆先一步翻身下床,道:“我出去透透气。”
李寒山:“……”
江肃有些弄不明白李寒山究竟是怎么了。
他出了门,在院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要回去问问李寒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那周长老又匆匆赶了回来。
江肃吓了一跳,左右一看,匆匆躲到院中,翻身上了屋檐,屏息凝神,打算继续听一听这周长老还要对李寒山说什么话。
那周长老敲了敲门,仍是仔细同李寒山确认过江肃不在屋中后,方才开口,道:“少主,属下有要事相禀。”
李寒山正心中郁卒,又已经躺在了床上,便没好气道:“我要睡了。”
周长老:“可属下确有要事……”
李寒山:“你怎么这么多要事。”
以他的武功,他能觉察江肃应当并未走远,他这才安了心,分神去回这周长老的话,披衣起身走到门边,为周长老开了门,一面挑眉道:“周长老,你有什么事,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少主,正是因为方才的交谈,属下这才下定了决心。”周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显是已决定豁出去了一般,认真说道,“属下想过了,属下明日便遣散姬妾!以身作则!”
周长老说完这句话,便万分期待看想李寒山,像是在等待李寒山的回复,可李寒山沉默许久,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哦……”
周长老:“……”
李寒山:“……”
周长老有些失望。
“属下……决定远离美色。”周长老认真说道,“少主也说了,属下身为教中长老,比少主您年长,理应以身作则,做出榜样。”
李寒山:“嗯……”
“属下既然都以身作则了。”周长老努力暗示,“那少主是不是也……”
李寒山:“这……”
可李寒山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这周长老遣不遣散姬妾,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以身作则这种事,又不是周长老以身作则了,他就真的要去效仿。
他皱起眉,不由想了想……若是江肃在此处,那江肃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寒山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周长老还在竭力暗示李寒山尽早履行自己的承诺,道:“少主,美色误教啊。”
“周长老,你如今在此处同我说的话,不过是你我私下交谈,明面之上可做不得数。”李寒山蹙眉道,“有些事,还是摆到明面上来,方才更有诚意吧。”
李寒山此言在周长老耳中听来,几乎便等同于是对他的允诺,他心中欣喜,觉得自己若是真公开公布了此事,那少主自然是要远离那个正道小贼了。
而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嘴上说要遣散罢了,忍上些时日,等风头过了,他大可以再偷偷多收几个小美人。
周长老立马点头,道:“少主,您决定,要我什么时候说都好。”
李寒山:“那就明日吧。”
周长老志得意满,欣喜离去,待他出了院子,江肃方才从屋檐上跃下,落在李寒山身边。
“我倒是没想到。”江肃感叹道,“你竟然也学会这等城府了。”
李寒山眨了眨眼,反有些疑惑询问:“什么城府?”
江肃:“你方才不是同他说……”
李寒山:“啊?我只是在想,若是你,会怎么去做,而后我便那么去做了。”
江肃:“……”
李寒山:“我猜得没错吧?”
江肃:“没错……”
为什么这么说起来,好像显得他很有城府似的。
“明日再说吧。”李寒山咳嗽一声,眼巴巴看着江肃,道,“现在……你要睡觉了吗?”
江肃:“……”
李寒山又改口,问:“你要抱着你的剑睡觉了吗?”
江肃:“……我今日不抱剑睡。”
说完,径直进屋,将青霄剑放在一旁桌案,而后直接更换衣物爬上床榻,二话不说往下一躺,将被子蒙过头顶,而后闭上眼。
李寒山:“……”
李寒山开始委屈了。
他觉得江肃在忽悠他。
说好了共眠,说好了喜欢剑,说好了要抱剑睡觉。
这……这分明全都是骗人的!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明,江肃已抢在李寒山之前起了身。
他到院中练剑,李寒山却好像还在生闷气,难得不曾跟他一道出来,直到贺灵城派人送来早食,李寒山方才走出来,同那随从说,周长老有要事要同大家商量,让他将贺灵城和乌歧以及分舵堂主等人一道请到议事堂中来。
随从领命要走,江肃却叫住他,同李寒山道:“此事不该由你来吩咐。”
李寒山显然不明白江肃的意思。
江肃直接吩咐那随从,道:“你先不急着去寻贺副使,你先去见周长老,问他还记不记得昨夜之事。”
随从点头,道:“是,少主夫人!”
江肃:“呃……”
随从面不改色,飞快改口:“我知道了,江少侠。”
江肃:“……”
这人如此言语,反倒是让江肃不知该要如何开口了。
若是贺灵城或乌歧如此说,他还可以解释此事并非他们所想,可若同一名随从计较……总归有些奇怪,他只好当做不曾听见方才那句话,咳嗽一声,道:“而后你便听周长老吩咐便好。”
随从:“是,江少侠。”
江肃:“……”
后面两句虽都将他称作江少侠,可从这人的眼中……江肃分明看见了那种敬仰少主夫人般的神色,他左右一看,见四周数名仆从守卫,好似都恨不得跟这随从一道开口叫他,江肃不由沉默片刻,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与你们少主并无什么关系。”
李寒山:“……”
随从面色严肃,认真点头:“是,江少侠!”
待随从离去,江肃回过头,才发现李寒山又开始用那种委屈受伤的神色看着他。
江肃受不了李寒山的这种表情,可他可以选择不看。
江肃别过脸,看向院中石桌上的早食,并且坚决不将目光转回去,只顾着快些吃饭,李寒山头一回见此招失效,不知所措,想了片刻,决定举一反三,绝不负花时清和傅闻霄的教导。
于是李寒山默默伸出手,一言不发为江肃倒了杯茶。
江肃:“……”
江肃仍是不看他,喝上一口茶,李寒山便为他添一口,如此往复几回,江肃不敢喝茶了,不仅如此,他克制不住自己心头愧疚,觉得堂堂魔教少主,怎么还能憋出这么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令他莫名心虚。
江肃轻咳一声,道:“你……自己也吃点。”
李寒山委屈:“我饱了,吃不下。”
江肃:“……”
江肃再抬眼,看的却不是面前的李寒山。
他看向院中仆从守卫,却见几乎每一人都皱着眉,那模样,好似看见了费心讨好负心汉的委屈小媳妇,不忍直视,却又碍于强权,不敢开口。
江肃说不出话了。
他心中负疚更甚,几乎到了顶点时,方才他派出去传唤的随从,终于回来了。
“少主!少主夫人!”随从高声道,“周长老说——”
江肃看了他一眼。
随从一瞬冷静,满面端肃,一字一顿:“江少侠。”
江肃:“……”
随从镇定说道:“江少侠说得没错,周长老依让人去请贺副使与乌歧护法了。”
江肃叹了口气,起身,转头看向李寒山,道:“该过去了。”
李寒山:“哦……”
江肃不由一怔,觉得李寒山此刻的眼神中……好似充满了委屈,可怜,但我不说的意味,他沉默了,语气也不由跟着软了几分,主动将自己方才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道:“我们……一同过去吧?”
李寒山:“哦……”
江肃:“……”
……
江肃看着眼前李寒山垂头丧气,心中十分害怕,总觉得好容易机智了一回的李寒山,会在接下来这件事中闹出什么幺蛾子。
等他们走到议事堂,其余几人早已到了。
周长老站在议事堂正中来回踱步,见李寒山出现,他松了口气,还不忘瞪江肃一眼,而后转过头,对贺灵城与乌歧等人道:“诸位,少主已来了,周某也已该说出请诸位来此的缘由了。”
贺灵城总觉得他不怀好意,难免有些担心,担忧看了李寒山与江肃一眼,见李寒山丧气坐下,那副模样,简直如同头顶乌云环绕,他不由一僵,更加觉得不妙。
周长老道:“昨日周某与少主彻夜长谈——”
李寒山深深叹气:“唉……”
周长老:“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完,他看向李寒山,想等候李寒山的回答。
李寒山长吁短叹:“嗯……”
周长老:“……”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我想诸位都知道,周某这辈子没有什么其他嗜好,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家中的姬妾,略多了一些。”周长老捋了捋胡子,强作镇定笑道,“而如今周某已与少主有了约定,这美色误人啊,周某决定以身作则,遣散姬妾,收心于结发之妻……”
周长老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小心翼翼观察着李寒山。
李寒山毫无反应。
周长老咳嗽一声,出言提醒,道:“少主,老夫已以身作则……”
李寒山这才抬起头,道:“挺好的。”
周长老不住暗示:“那您……”
李寒山丧里丧气:“我……”
江肃看不下去了。
“周长老严于律己,的确令人惊讶。”江肃开口说道,“倒不曾想到这魔教中,还能有这等不爱美色之人。”
周长老见他开了口,心中一惊,开始觉得不好。
“如此楷模,教中人定然要多多学习。”江肃带头鼓掌,认真赞叹,而后看向李寒山,道,“少主,此事可修书一封,传到各分舵之中,当做榜样。”
李寒山:“啊?”
“好了,既然周长老已说完了。”江肃直白道,“诸位若是无事,今日便散了吧?”
周长老:“……”
贺灵城率先起身:“我厨房内炖着汤……”
乌歧紧随其后:“我还没喂猫……”
李寒山也跟着起了身,恍恍惚惚:“我还未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