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有人想和他比武,李寒山不由郑重点头,道:“有人上来就想夺我的剑,我推开他,他回头一个黑熊伸臂朝我攻来,可他的武功太差了,压根没有抱住我。”
江肃:“然后呢?”
“他摔倒在地,不过摔一下而已,竟然就哭了,简直和你的小师侄一模一样。”李寒山深深叹气,“然后我扭过头,他后边又有一个人,先是一招白鹤亮翅,又来一招黑虎掏心,就是他这功夫练得不到位,黑虎掏心倒还和猴子偷桃似的,得回去再练一练。”
“哦!”江肃感慨,“还是车轮战啊?”
李寒山继续点头:“不过他们的武功都太差了,就算是车轮战,也全都输了。”
他们对视一眼,似乎压根没觉得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很是自然地又谈起了下一件事。
“梅幽宫的人武功虽然不好,但却很会用毒。”江肃皱起眉头,“那儿还是楼鄢的地盘,他和谢则……你父亲串通一气,很有可能会用些阴险手段来对付我。”
李寒山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楼鄢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忍不住问:“那该怎么办?”
“我有办法。”江肃说,“不去梅幽宫,我们让梅幽宫圣女出来为你父亲诊治。”
……
午膳已备好,江肃与李寒山离开房间,到前楼雅间去同贺灵城一道吃饭。
贺灵城早在房间内等候,等二人来了,方令人去传菜,一面招呼二人,道:“今日你二人长途跋涉方赶到此处,一路辛苦了,我令人多备了些菜式,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还好,听起来不是贺灵城自己亲自下厨做的。
江肃不住点头,习惯性解剑放在桌面,而后在贺灵城一侧坐下,李寒山的习惯倒也与他相同,解了配剑放在桌上,想了想,默默坐在了江肃身边。
贺灵城这才注意到李寒山的剑,似乎已与离教时不一样了,他稍稍一怔,定睛认真去看,便见此剑通体漆黑,那模样着实像极了众人口中所传的无名剑。
贺灵城微微蹙眉,问:“少主,这剑……”
李寒山没有防备,自然实话实说:“我的剑掉在了落雪崖下,这柄剑是江少侠送我的。”
江肃:“……”
江肃一想起这件事,莫名还有些心痛,可送出去的剑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对着贺灵城微笑,道:“是我送他的。”
贺灵城又问:“这剑……不会是无名剑吧?”
江肃答:“是。”
贺灵城:“……”
贺灵城抑不住心中震惊,他没想到这等珍贵之物,江肃竟然说送就送,更不用说这剑本是先任教主所用的剑,江肃将这剑送给了李寒山,那便等同于将剑送回魔教,这此间的情谊,绝不是普通朋友能够比拟的。
他将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方觉得自己似乎弄懂了一些什么,忽而却又听见客栈后院处传来一阵惨叫,吓得他的筷子险些落地,三人目光一对,辨出那声响似乎是从谢则厉的屋中传来的,便都放了碗筷起身,匆匆朝惨叫处赶去。
江肃心中略有担忧,他将楼鄢和谢则厉留在了那里,偏偏两人都有功力耗损,武力值大幅降低,哪怕外面有魔教守卫值守,可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意外,这江湖上想杀谢则厉的人那么多,他本该更加警惕的。
可等他赶到地方,便见数名魔教教众站在屋外,满面焦急,却没有一个人到屋内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贺灵城便开口问他们:“出了什么事?”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片刻方才有一人小声道:“我们也不知道,教主不许我们进去。”
贺灵城正要再问,屋内又传来一声冷笑,是楼鄢的声音,道:“谢则厉,你倒是惯会恩将仇报,若不是我救了你——”
谢则厉打断他的话:“你给本座滚出去!”
楼鄢:“滚就滚!你以后别求着我——”
而后便是砰地一声巨响,贺灵城吓了一跳,急匆匆推开门去,口中喊着属下冒犯,往屋内一看,却也只见着楼鄢捂着腰倒在地上,倒还像是谢则厉将他踹下来的。
贺灵城看着这场面沉默许久,迅速转身同身后几名魔教教众挥了挥手,让他们立即下去,而后再关上门,以免外人看见了这境况,问:“教主,这是怎么了?”
谢则厉冷笑:“这人意图不轨,想要爬本座的床。”
楼鄢捂着腰咬牙切齿,道:“我那是累着了,若不是你,我又怎么能累着。”
谢则厉脸色再白两分:“你不必再做他想,就算是如今,本座也不可能雌伏人下!”
江肃:“……”
贺灵城:“……”
到了此时,江肃才隐隐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好像有些不对劲。
谢则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难道以为楼鄢在他床上出现,是对他有所窥伺?
也对,江肃设身处地想了想,一个人刚刚身中艳毒,精疲力尽从昏睡中醒来,一眼就看着自己床上躺了个男人,的确很有可能想歪,而若是这男人曾经还对他有过那方面的想法,那多想可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最惨的还是楼鄢,辛辛苦苦帮助谢则厉压制毒性,到头来还要莫名挨这么一脚,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捂着腰咬牙切齿爬起来,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江肃尚在犹豫要不要拦他,那边谢则厉动气过度,似乎又有些抑不住体内毒性,捂着胸口咳嗽几声,面上又泛起红晕,而楼鄢已出去了,两人正闹着气,想来楼鄢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再为谢则厉压制毒性,若是谢则厉真动怒诱发艳毒,那可就麻烦了。
贺灵城急匆匆出言劝慰,道:“教主,楼宫主为您传功压毒,一时累坏了,所以才歇在您身边的,若您再犯,他也好及时应对。”
谢则厉冷笑:“他平日里有什么心思,别以为本座不知道。”
等等,有故事。
江肃竖起了耳朵。
“教主您切不可再动怒了。”贺灵城道,“情绪会诱发您体内的毒性——”
谢则厉:“你以为他真解不开这毒?他不就是想看本座低声下气地求他吗?”
语毕,他又捂嘴咳嗽几声,面上红晕更甚,却好似怎么也压不下气去。
江肃不由后退一步,小声问李寒山:“你爹脾气这么差?”
李寒山点头:“他的确很容易生气。”
贺灵城无奈道:“教主,如今情况特殊,您克制一些。”
谢则厉深吸几口气,竭力令自己平复心情。
江肃看了看,也跟着开口劝他一句,道:“生气易老,忍着点。”
谢则厉:“……”
谢则厉看见江肃就生气。
偏偏江肃还要拉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认真思考措辞,想到自己以后还要从谢则厉处探听出钥匙的下落,他应该早些同谢则厉搞好关系,便主动开口,挑了个较为亲切一些的措辞,唤道:“谢前辈。”
谢则厉:“……谁是你前辈!”
江肃又一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叫得亲近一些,怎么说李寒山也是他的好朋友,那么朋友的父亲——
江肃认真开口:“谢伯父,你且听我一言。”
平白增大了一个辈分的谢则厉:“……”
“莫生气,莫与魔头发脾气,人生就像一场戏,为了小事发脾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江肃认真念经一般说道,“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
谢则厉:“……你闭嘴!”
他觉得自己气得发抖,太阳穴都好像在隐隐作痛,那股好容易压制下去的欲念再度升腾而起,他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竭力想要平复心情,可江肃却还在他眼前,碎碎念叨。
“我都说了,谢伯父,你不要想这么多,你与楼宫主认识这么多年,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就反目成仇。”江肃说,“人生就像一场戏,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谢则厉:“……”
他只觉眼前目眩重影,偏偏还有个江肃如同和尚念经一般在他耳边嗡嗡嗡念叨,他头疼,一时气血上涌,面上再现红晕情色,贺灵城猛然觉得不妙,匆匆按住江肃的肩,道:“江少侠!你不要再说了!”
江肃:“……”
可谢则厉气得咬牙切齿,好像再难平复心情,贺灵城有些着急,不知是否该要立即去寻楼鄢回来,他着急不已,到头也只能匆匆同谢则厉道:“教主,您……您千万冷静一些,我这就去寻楼宫主回来。”
他不提楼鄢还好,一提楼鄢,那谢则厉面上的神色更加古怪,好似带了些许压抑的情欲,声音沙哑,道:“你不许……不许去找他!”
贺灵城不敢再说,却又不知所措,只是慌乱不已看向屋内的两个人,希望他们出出主意。
李寒山还在回味江肃方才说的话,而江肃坐在谢则厉床边,沉默片刻,谢则厉扭头瞪他,气冲冲喊:“你也给我滚……嗯……滚出去……”
他好像已难以压抑住几乎溢出口的呻吟,眼看着忍泪吟就要复发,体内欲念着实无法再令人忍耐,谢则厉闭上眼,痛苦捂住自己的嘴,却好似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事到如今,他只想趁着自己意识尚且清醒时将屋内人都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颤身抬首,却正见江肃缓缓起身,目光幽深。
“人睡着的时候。”江肃若有所思,“应当是不发病的。”
谢则厉:“你滚——”
江肃手起手落,一手刀劈晕了谢则厉。
第23章 解毒之法
屋中静默许久,贺灵城才颤声开口,道:“江少侠,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肃认真回答:“帮助你们教主缓解毒性。”
贺灵城:“……”
贺灵城又回头去看李寒山。
李寒山好像还在琢磨江肃说的那句话,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人打晕了自己的父亲,亦或者他还可能很认同江肃打晕谢则厉的举动,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最快捷最简单解决谢则厉体内艳毒发作的办法了。
贺灵城也只好叹一口气,祈祷一贯记仇的谢则厉醒来之后能忘记这件事,至少不要醒来想起这些事情后再动怒了。
想到此处,贺灵城不由问:“这能管用多长时间?”
江肃摸了摸下巴,认真估算自己刚才下手的力度:“至少能有一个时辰。”
贺灵城:“这一个时辰,我们能把楼宫主劝回来吗?”
……
江肃一人独自出了屋子,发现楼鄢并未离开太远,不过是坐在二楼的楼梯上生闷气。
谢则厉那一脚踹得似乎的确有些狠了,他揉着自己的腰,嘴里也不知道在骂骂咧咧说些什么,这模样,和江肃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着实大不相同,那时候江肃还觉得楼鄢有些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气质,现今看来……好像是他看错了,楼鄢的那副模样,只是拿来骗一骗外人的。
如今楼鄢看见江肃走过来,一时还有些愤恼,怒道:“就是你们把我弄到谢则厉床上去的?!”
江肃在他身边坐下,道:“你昏过去了,我总不能把你丢在地上?”
楼鄢捂腰咬牙:“你就不能另找张床吗?”
江肃挑眉:“你有意见?”
楼鄢:“……算了,没有。”
他不敢去招惹江肃,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暂先忍下,只等回了梅幽宫,他一定要好好谋划,灌江肃十个八个毒药,到时候让江肃跪下来求他。
想想就很令人高兴!
江肃又说:“年纪大了,没事别老生气,对身体不好。”
楼鄢:“……”
二人沉默许久,楼鄢终于发声抗议,道:“你说谁年纪大了?!”
江肃一怔:“你和谢则厉不是同辈吗?”
楼鄢:“我不是!”
江肃沉默了。
他仔细想了想,楼鄢是梅幽宫现任宫主,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也还不到十年,若他少年成名,那年纪的确不会太大,可自己为什么会有楼鄢是个中年人的错觉呢……
江肃认真回想。
他记得掌门师兄同他说过,梅幽宫宫主楼鄢初次在江湖崭露头角,是易容成长风派掌门混进了武林大会,而长风派掌门那年正巧四十。
而楼鄢第二次闹出大动静,又是串通了江湖第一神偷路九,易容成卖酒翁助路九偷了天机阁小少主叶燃风的随身配剑,还顺手给他下了点不太碍事的小毒,令他浑身发痒过了三天,那年叶燃风可才只有十岁,气得叶燃风的父亲下了重金悬赏楼鄢,要捉楼鄢回来磕头认错。
至于楼鄢易容的那卖酒老翁,少说也得有七十岁。
他头几回老是易容成老头老妪,时间一长,大家不知为何便默认他年纪已长,江肃更是觉得楼鄢与谢则厉关系那么好,二人应当是同龄人才对。
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楼鄢道:“楼宫主,你高寿……贵庚啊?”
楼鄢:“……呵。”
他是真的生气了,压根不想去回答江肃的问题,而江肃见他不言,想着楼鄢或许是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年龄的奇怪禁忌,便自动绕过了这个话题,点了点头感慨,道:“哦,原来你和谢教主还是忘年交啊。”
“谁和他是忘年交了。”楼鄢还在气头上,一时未曾分辨,脱口而出,“我和他绝对没有那种关系!”
江肃:“……”
楼鄢:“……”
江肃:“……你不对劲。”
楼鄢沉默片刻,忽而又开口,理直气壮,道:“我可是梅幽宫宫主,不对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