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山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正思索措辞该要如何解释,江肃已在他之前开了口,道:“楼宫主,不必客气,我们是来给你鼓劲的。”
楼鄢:“鼓劲?”
“此事重大,你一人难免心中紧张,担心失败。”江肃认真说道,“不要紧,你看我们都在这儿,都是支持你强力后盾。”
楼鄢:“……”
楼鄢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过,好像顷刻便获得了天大的动力,深吸一口气,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了,而后他抬首决绝走到门边,抬起手,深吸了几口气,敲响了房门。
身后贺灵城压低声音问江肃:“江少侠,这什么情况?”
江肃也小声回答:“嘘,看热闹就好。”
楼鄢动作一顿,回过头满脸疑惑看着江肃。
说好的支持鼓舞呢?看热闹?看什么热闹?!
可这房门一响,屋内已传来了谢则厉疲惫不堪的声音,道:“本座说了,若无要事——”
楼鄢开口道:“是我。”
谢则厉声音微顿,问:“楼宫主有何事?”
“听说教主犯了病,我来为教主传功抑毒。”楼鄢略有些紧张,觉得自己也不好真那么直接,便只好拐弯抹角,稍作委婉,道,“楼某……我还有些事想对教主说。”
“不必了。”谢则厉却冷淡道,“左护法已经赶到此处,往后便不必再麻烦楼宫主了。”
楼鄢:“……”
楼鄢怔在原地,好像到了此时他才想到,他本不是魔教中人,前些时日一直由他来为谢则厉传功抑制毒性,也只不过是因为只有他还能为谢则厉这么做罢了。
如今魔教左护法乌歧已赶到此处,他就能帮助谢则厉,那谢则厉不再找他帮忙也是正常的,可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本该属于自己的物件被人夺走了一般,偏偏此人还是他以往颇为看不上眼的人。
他心中着实难受得很,原先想说的话也尽数被噎了回去,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谢则厉连传功都不愿意找他,自然不可能会同他一道双修,而以他对谢则厉的一贯了解,若一定要双修,谢则厉十有八九会去寻一个与江湖并无牵扯并且易于控制的普通人——
不,以谢则厉一贯的习惯,他怎么可能只找一个人呢?
楼鄢一想到此处,便觉得自己心中有些愠怒,这种感觉奇怪极了,这怒气不像是他平日生气时喷涌而出的怒火,并非那么激烈,他只是止不住去想——谁都可以,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楼鄢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的古怪想法压下去,他终于勉强平复了心情,回头同江肃苦笑,原已打算就此放弃,却不料江肃看向他,朝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认真道:“拐弯抹角做什么,直接点。”
楼鄢:“……”
他觉得江肃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让他继续丢脸。
正巧江肃也开口,压低声音同他道:“楼宫主,你在担心什么?你本就是梅幽宫的人,问谢教主这个问题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楼鄢:“……我觉得你在骂我。”
这不就是在说他朝三暮四不检点吗?!
江肃摇头,道:“你是梅幽宫的人,双修之事上,你才是老前辈,所有人都应该向你请教。”
楼鄢:“……”
楼鄢觉得,江肃说的好像没有错。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就算再同谢则厉多说几句什么,又能如何呢?
他可是梅幽宫的人,梅幽宫宫主找人双修,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谢则厉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哪怕找谢则厉多问一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该好好和他介绍自己。”江肃说,“说一说和自己双修的出这种话,楼鄢不由睁大双眼,觉得自己以往对正道果然存在刻板印象,而今他对正道的观念……好像被刷新了。
原来正道也是可以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吗?
“你就当做开门收徒。”江肃丝毫未觉众人诧异目光,仍在继续往下说,“徒弟为什么要拜你为师?你总得列举出能教导他什么吧?”
楼鄢:“嗯……”
“你可是梅幽宫宫主。”江肃说道,“在武学上,你总有什么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楼鄢:“……”
楼鄢沉默不言,心中却已想出了无限可能。
别人做不到的事?对,他这么多年修习双修之法,的确可以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
江肃一番话,好似突然之间便激发了他的自信,他觉得他简直可以与所有试图争夺谢则厉双修之位的人一战,他直起腰板,挺起胸膛,胜券在握地再一次敲响了谢则厉的房门。
“谢教主。”楼鄢好似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是我,楼鄢。”
谢则厉已略有不耐,冷漠道:“本座不是说了——”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楼鄢已经强行推开了房门,跨步朝内走去。
江肃一怔,觉得这发展好像与他所设想的不太一样,可既然楼鄢已经这么做了,他很想看热闹,于是还是快步跟上楼鄢步伐,又不好跟到门内,便站在了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不过片刻,贺灵城和李寒山也跟着凑了过来,三人并做一排往里张望,便见谢则厉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调息,乌歧传功已经结束,见楼鄢进来,他面无表情下了床,走到一旁,一言不发,微微颔首,算是同楼鄢行过礼。
楼鄢高昂头颅,自信满满,看也不看他,只是注视着谢则厉,道:“谢教主,我也说过了,我有话要同你说。”
谢则厉鲜少见他如此强势,只是略微一怔,楼鄢便已走到了他面前,一字一顿道:“你好好听我说完。”
谢则厉:“……”
谢则厉轻哼一声,竟没有再执着要将楼鄢赶出去,他微微阖目,显是在暗示楼鄢接着往下说,而楼鄢咽了口唾沫,看上去还颇有些紧张,他偷偷回首,看江肃等三人全都探着脑袋在门边,那专注的模样令他心中备受鼓舞,他好似一瞬间就有了更强的动力。
楼鄢认真看着谢则厉的双眼,道:“谢教主,我是梅幽宫宫主,修习双修功法已有十数年,这种事,我最有经验。”
谢则厉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一怔,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想说说我的优点。”楼鄢认真道,“你看看我,年轻,身体好,长得也不赖,易容术出神入化,你想要什么样的脸,我都可以给你。”
谢则厉:“你到底想说什么?”
“双修讲究持气不泄,终归丹田,方可炼体。”楼鄢鼓足勇气,“而长久修炼此功之人,体魄器官均会有所改变,绝对可以令教主如登极乐。”
谢则厉的脸色已然阴沉,冷冰冰问:“你什么意思……”
楼鄢没想到自己都说到了这份上,谢则厉竟然还不懂,他只能再直白一些,道:“我年轻体壮,龙精猛虎,金枪不倒——”
谢则厉咬牙打断他:“你有病吗?”
“没有。”楼鄢诚恳说,“虽然我双修多年,可我还是很讲究的,教主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谢则厉:“……你到底想做什么?”
楼鄢深吸一口气:“教主,我想与你双修。”
谢则厉:“……”
谢则厉:“滚!!!”
第26章 态度要强硬
江肃站在门外,耳边是谢则厉愤恨的怒吼,眼前是楼鄢呆滞的身影,他终于开始觉得……楼鄢是不是误会了他刚才所说的意思。
他本是想让楼鄢从武学之上介绍自己的能力与优势,譬如什么与他双修速度好,绝不浪费教主多一秒之类的,好让谢则厉至少对他有一个初步的印象——若要寻人双修,他梅幽宫宫主才是最佳选项。
他可没想到楼鄢竟然一下就联想到那方面去了,不愧是梅幽宫宫主,开口就说自己活好,看给谢则厉这气的。
完了完了,江肃觉得,楼鄢绝对要失败了。
谢则厉的性格本就极为要强,他以前身在高位,无数人敬仰膜拜他,也绝没有人敢对他有所冒犯,这类人往往心气极高,是绝对接受不了自己有朝一日必须雌伏人下的,楼鄢偏偏还要戳着人家的痛点说话,每一句都点在谢则厉往后必须依靠其他男人上,这谢则厉听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江肃深深叹气。
楼鄢没想到谢则厉的反应如此激烈,而谢则厉本不可动怒,如今这怒气一上来,乌歧才助他压制下去的毒性一瞬激发,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楼鄢匆匆上前扶住他的手,二人肌肤相贴,谢则厉只觉莫名一阵酥麻之感自接触之处蹿上来,吓得他一下甩开楼鄢的手,猛地往床榻内侧躲去。
这感觉太古怪了。
他对欢好一事并不陌生,甚至称得上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可就算如此,他以往也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不过是碰一碰手而已,他却好似觉得浑身都已经软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竟会有如此触感,就好像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因而他看着眼前被他甩开手不知所措的楼鄢,那种羞辱之感顷刻间崩塌,他只能以怒火发泄,让楼鄢滚出去。
楼鄢后退一步,可目光一转,看见乌歧已蹙眉起了身,似乎想要走到谢则厉身边,他不由挑眉,再度走到谢则厉面前,扶住谢则厉的手,道:“教主,我助你传功压毒。”
可他一碰到谢则厉的手,谢则厉便浑身发软,哪怕怒火更甚,却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反抗,却无力反抗,而没有他的命令,乌歧自然不会上前,三人如此僵持片刻,楼鄢又用身体将谢则厉挡住,同乌歧道:“传功需得安静,乌歧护法,你先出去吧。”
乌歧:“……”
乌歧仍是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大约是没有谢则厉的命令,他不能出去,可他站着不动,这气氛便古怪极了,楼鄢倒是想继续与他僵持,可谢则厉显是已撑不住了,好似连意识都已经涣散混沌,他干脆懒得再去搭理乌歧,直接扶着谢则厉勉强令他坐好,这才闭目运功为谢则厉抑制毒性。
乌歧的神色之中略有疑惑,可楼鄢看起来并无恶意,也的确是好好在为谢则厉抑制毒性的,他在一转头,看见贺灵城与少主都蹲在门外探头探脑,他犹豫片刻,干脆走到门边,看向门外三人,开口询问:“解释?”
江肃:“啊?”
解释?什么解释?
贺灵城倒像是听懂了,他看上去有些害怕乌歧,紧张同乌歧笑了笑,对乌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面压低声音同乌歧说:“里面不方便说话,莫要让教主听见了。”
乌歧这才跟着他一道朝外走去,江肃也拉着李寒山匆匆跟上,只觉乌歧这幅神色,这里面保不齐还有什么故事。
果真等乌歧和贺灵城走到角落,贺灵城才尴尬开口,同乌歧道:“教主传你来时,或许并未同你说过这件事,他中的是楼宫主带来的毒药,如今情绪一有较大变动就会发作,只能勉强依靠他人传功方能压制。”
乌歧:“……”
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想来谢则厉那性格,也绝不会随便将这种事告知下属,也许乌歧只是收到教主命令,得知谢则厉身中剧毒,至于什么毒,谢则厉只怕没有告诉他。
“教主请了梅幽宫圣女诊治,可这毒无解,说是最终也只能靠双修暂缓,否则一不小心就要发作,更无法调用内息。”贺灵城叹了口气,又道,“可教主不愿如此,说是要外寻名医诊断,后续如何,也许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乌歧仍是一言不发,他沉默思索片刻,好像还有些不解,终于重新抬起了头,问:“为何中毒?”
贺灵城:“……”
李寒山:“……”
江肃:“我塞的。”
乌歧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江肃身上,他二人早就见过面,他知道江肃是谁,他本来就很好奇江肃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地方,不过江肃如何与他无关,这或许还是教主的私事,因而他没开口询问,却没想到竟然是江肃逼谢则厉吃的药。
贺灵城担心乌歧对江肃动手,急匆匆挡在二人之间,开口替江肃解释,道:“乌歧护法,你先不要激动,此事并非全是江少侠的过错——”
乌歧:“塞的好。”
江肃:“?”
贺灵城:“???”
等等,怎么回事?谢则厉这魔教教主当得也太失败了吧?
可乌歧没有再更多解释,也不问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只是沉默站在走廊上往屋内看,显然还是在尽自己身为下属保护教主的责任,而江肃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他只好小声问身边的贺灵城,道:“你们魔教……对谢则厉积怨这么深啊?”
贺灵城:“乌歧护法一向对教主很忠心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江肃看着乌歧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莫名还觉得乌歧此刻心情愉快,一点也没有教主被人硬塞艳毒之后的愤怒。
他满心疑惑,只是他与乌歧并不熟悉,他不能直接开口发问,而屋内楼鄢已经为谢则厉压制住了毒性,这忍泪吟接连两次发作,他累得几乎脱力,倒是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楼鄢扶他在床上躺下,竟还不忘接着介绍与自己双修的有点,道:“教主,你若是同我一块……我绝不会让你这么累的。”
谢则厉:“……”
谢则厉简直恨不得将楼鄢千刀万剐,可他不希望忍泪吟再度发作,只好当做什么都不曾听见,忍气吞声闭上眼,表示自己已经累极了,让楼鄢赶紧从他面前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