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这可是徒手给教主灌药的魔头,他一个小小的魔教教众,又怎么敢得罪他呢?
“教主不必赶我。”江肃说道,“我自己会走。”
他说完这句话,竟真的转过了身,走到那帐篷门边,往外一看,正见李寒山在外头,他这才如同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回过头看向谢则厉,道:“教主,上一回你不是说,你给鬼市主人写了封信,要寒山送过去吗?”
谢则厉挑眉冷哼:“呵,你这伪君子,叫得倒是很亲近,我看寒山这些时日同你走在一块,已经被你带坏了。”
楼鄢:“……”
江肃却不介意谢则厉骂他,他抿唇,对谢则厉微微一笑,道:“教主可还想送这封信?江某可以与寒山一道跑一趟——”
“不必了!”谢则厉冷冰冰道,“本座多得是人为本座送信!”
楼鄢:“……”
“真好,教主真受人爱戴。”江肃笑了,“既然不用送信,那江某就先走一步,借寒山少主一用,过几日再带少主回来。”
谢则厉很想同他发怒,可他方才发作过一回,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便忍着恼怒冲着江肃挥了挥手,巴不得让江肃快些滚出去。
江肃便转过头,想拉着楼鄢一道离开。
可楼鄢的神色比起方才,已显然有了些不对劲,他跟着江肃朝外走了几步,却又立即折返回来,走到谢则厉面前,方才开口询问,道:“你给鬼市主人写了信?”
谢则厉最烦别人插手他的事,不由挑眉,问:“与你何干?”
楼鄢:“我……”
“本座记得,方才本座还吩咐过你。”谢则厉看向那名魔教教众,“将楼鄢赶出去,本座不想见到他。”
楼鄢:“……”
楼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怔怔看着谢则厉,如同大梦初醒,好像到了此刻才终于看清谢则厉这个人。
“楼宫主还不走?”谢则厉冷冷道,“你真要本座赶你走?”
楼鄢后退一步,道:“不需要你赶我。”
事到如今,他也该明白了,这一切,不过只是奢望。
他就不该对谢则厉这样风流成性的人抱有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微阖双眼,再度睁开眼看向谢则厉时,那目光渐已冰凉,直接转头便出了帐篷,再无半丝留念。
谢则厉见他离去,原是要松一口气,可此时看着楼鄢决绝背影,他却莫名觉得……
好像……有些说不出口的滋味。
……
江肃早楼鄢一步出了帐篷,在那帐篷外等候片刻,这才看见楼鄢冷着脸出来了。
他对楼鄢笑了笑,道:“楼宫主,谢教主对江某偏见太深,我怕是劝不动他。”
“不必劝了。”楼鄢道,“我若是想留在此处,他拦不住我。”
李寒山不由脱口而出,问:“你还要留在这儿?”
江肃不动声色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莫要多言,李寒山又急匆匆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只要楼宫主自己想好了便好。”江肃道,“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楼鄢点了点头,等江肃转头要走,他却又叹了口气,在江肃离开之前,补上了一句话。
“曾经我以为,总有一日,我能得到他的心。”楼鄢笑了笑,道,“如今看来,我想得倒也不差。”
江肃顿住脚步,回首看他。
“身与心。”楼鄢低声道,“我总能得到其中之一。”
李寒山很不解。
他觉得楼鄢这句话前后略有矛盾,他并不明白楼鄢的意思,可江肃已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去寻马赶回长宁城。
二人策马并肩,李寒山想了片刻,也只能追问江肃,道:“他方才那句话——”
“你想当教主吗?”江肃打断了他的话,丢下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可曾想过,未来你若成为教主,魔教会是什么模样。”
“我……教中那么多人想要教主的位置,我不适合做这种事。”李寒山皱了皱眉,道,“我只想练剑,至少剑术无须费尽心机,也不用同人勾心斗角。”
如今天已入春日,积雪消融,这道上满是春色,赏心悦目,而江肃闻言侧首,微微与他一笑。
“你怕什么。”江肃说,“有我呢。”
青年侠客意气风发,那口中所说的,倒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其实勾心斗角,与剑术并无什么不同。”江肃道,“不过是见招拆招,险中求胜……你这么会用剑,那心计之上,你不会比别人差。”
李寒山:“可是我……”
“不过这种事,不学也罢。”江肃叹一口气,忽生感慨,道,“你何时才能与我比剑啊?”
他看李寒山已经伤愈,心中着实痒得厉害,恨不得立即便将李寒山拖出去,好好比上几回合。
可李寒山还在思索江肃的上一句话,他不善言辞,这时候才微微蹙眉,道:“可我不擅长这种事。”
他从未在意过这种事情,过去的二十余年中,他潜心钻研的,也只有一件事。
“江兄很厉害,我看得出来。”李寒山道,“我虽不能如你一般能言善辩,可我能做你的剑。”
江肃不由一怔:“什么剑?”
“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剑。”李寒山说,“我可以为你斩断一切,杀你想杀之人,你不用脏你的手,你想做什么,我愿意为你去做。”
江肃不由失笑,道:“我的武功又不弱——”
李寒山也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措辞仍不妥帖,便又改了口。
“江肃。”李寒山深思熟虑,方将自己思忖许久的话说出了口,“我就是你的剑。”
独一无二的剑。
只属于他的剑。
第44章 当局者迷
江肃听了李寒山说的话,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有些抑不住唇边笑意。
他看着李寒山那副再诚挚不过的神色,明白这已经是李寒山这样的人能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了,李寒山不会做其他事,谢则厉将他养成了魔教的利刃,那他便要将自己的剑锋为江肃所用。
而这种承诺……江肃不由代入自己想了想,若是他,只怕难以对身边好友有这样的许诺,他想到此处,唇边笑意更浓,不知为何,他几乎有些洋洋得意。
“你不必做我的剑。”江肃止不住笑意,“若我真想杀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害怕弄脏自己的手。”
可他这么说,李寒山反倒是有些失落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李寒山小声嘟囔,略有不满,“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能为你做点什么都好。”
“你我武功相差无几。”江肃认真回答,“或许还能互为对方的利刃。”
李寒山:“……”
李寒山头一回觉得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他更不解风情。
他心中不悦更甚,忍不住赌气,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剑,我想当你的剑。”
江肃不解:“有什么区别吗?你我互相为对方手中的利刃,这不是很好?”
李寒山:“……”
“你一人付出,不如你我双人互利。”江肃越发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你看,若你我二人双剑合璧,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与你我匹敌?”
李寒山:“……”
江肃又认真道:“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当我的剑了——”
“不行。”李寒山立即打断了江肃的话,挑眉道,“是我先说的话,按我说的算。”
江肃:“可我的建议更好……”
李寒山:“不行就是不行!”
他是真的动了怒,一夹马腹,愤愤跑到了前头去,还不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江肃这般思路清奇的人,他将江肃当做是自己最好的知己好友,所以才想为江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江肃呢?
江肃只想拒绝他。
李寒山越想越气,偏偏江肃还不明白他为何恼怒,见他忽而纵马上前,便也跟着加快了速度,令马儿跑到了他身边来,追问道:“你生气了?”
李寒山:“没有。”
江肃:“你为什么要生气?”
李寒山:“我没有。”
江肃:“胡说,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李寒山:“我说了,我没有。”
江肃皱紧眉头。
以他多年经验判断,他觉得李寒山绝对是生气了,可他又实在摸不准李寒山为何生气,只能小心翼翼同李寒山试探,道:“行,我不打算与你双剑合璧了。”
李寒山:“哦。”
江肃:“还是你来当我的剑吧。”
李寒山:“……”
李寒山心中的怒气这才略有缓和,甚至回首看向江肃,
“可我也想当别人的剑。”江肃很是迟疑,“不如这样,你我一人一天,今天我帮你杀人,明天你帮我出头,互利互惠,大家都有爽到。”
李寒山:“……”
李寒山认识江肃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对江肃动了怒。
“我没有生气。”李寒山咬牙,“你爱怎么就怎么吧,别问我了!”
江肃:“……”
这不就是生气了吗!
他跟在李寒山身后,苦苦思索哄李寒山开心的对策,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进了长宁城,走到了琳琅阁前。
李寒山翻身下马,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想了想,却又忍不住叹气,同李寒山道:“我不太会说话——”
恰好路九拄拐从琳琅阁外回来,正与两人撞了个正着,听江肃如此说,几乎开口就接道:“一听就是骗人的。”
江肃:“……”
李寒山:“……”
“你要是不会说话,那谁还会说话啊。”路九不住念叨,“那小嘴叭叭的,要不是武功高,你都活不到二十岁。”
江肃:“……”
江肃看向路九。
“你再多说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终止在二十多岁。”江肃挑眉,“怎么样?想来试一试?”
路九闭嘴了。
小命要紧,傻子才会和江肃这种人吵架。
他溜进琳琅阁,而李寒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白少爷放他自由了?”
江肃也觉得有些奇怪。
路九留在了白家,白玉生承诺会保护他,可即便如此,路九也只能算得上是白家的阶下囚,进出怎么能这么自由?
再说了,白玉生不是说要保护路九吗?路九都一个人拄着拐跑出来了啊?这算哪门子的保护?
当初可是江肃亲自劝说路九说出鬼市主人的线索,那也就等同于他也允诺了路九,会有白家好好保护他,这种情况下,路九若是出了意外,江肃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即跟上路九的脚步,迫不及待拦住路九,认真道:“你一个人出来了?白少爷呢?”
路九面露迷茫:“啊?”
“让他跟着你啊。”江肃说,“你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让白少爷跟着你,真遇到什么事,他也好保护你。”
路九:“大白天的,我是个男人——”
“这年头,男人大白天走在路上,也很危险。”江肃打断路九的话,认真道,“路九,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能让你遇到危险,走,我带你去见白少爷。”
路九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敢拒绝江肃,几乎是硬被拽到了白玉生身边,见白玉生等几人正在一道喝茶闲谈,这么多人在此,他还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江肃应该能收敛一些。
可他没想到江肃左右一看,反倒是更来了兴趣,觉得现在就是个让白玉生认识错误的好时机,直接上前,当着傅闻霄等人的面开口,满面严肃教训白玉生道:“白少爷,你怎么可以让路九一个人出门呢?”
白玉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怔:“什么?”
“路九有伤在身,还有人想杀他,他一个人走在街上,若是遇到歹徒了怎么办?”江肃叹了口气,“白少爷,你可说过要对路九负责的。”
“他不让我留人在他身边,要出门时也不告诉我。”白玉生一时有些莫名,无言道,“我又不是他的跟屁虫,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想出门。”
江肃皱眉,道:“他不说,你不会主动一些吗?”
白玉生:“我……”
“你都答应他了。”江肃认真道,“你要一辈子对他负责的啊!”
白玉生:“……”
方远洛一口茶水呛着,他总觉得江肃说的这句话似乎有哪儿不太对,而路九更是呆怔原地,片刻之后,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大喊,道:“你不要乱说话!”
江肃:“我没有乱说话啊。”
白玉生捂住了自己的脸。
路九:“你这死断袖……怎么看所有人都不对劲!”
江肃不明白路九的意思。
他只能皱眉,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道:“我不是断袖。”
路九冷哼:“你不是断袖,还有谁是断袖?”
“你啊,整个鬼市都知道你是个断袖。”江肃挑眉,“还是求而不得的断袖。”
路九:“……”
花时清:“……”
江肃摆了摆手,反正他已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又有其他事情要忙,便也不再同几人多言,摆了摆手,最后给了白玉生一句嘱托:“白少爷,做出过的承诺,是一定要算数的。”
白玉生:“我会的……”
他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便也要被江肃打成断袖,只能认真用力点头,而后目送江肃出门,只是方才送了一口气,方远洛却忽而站起了身,随意丢下一个尿遁的借口,急匆匆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