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他是要去找江肃的。
方远洛跑出门,追着江肃的脚步,想再同江肃寻一个追求傅闻霄的建议,刚刚追上前,便听见江肃正在与李寒山说话。
“是我错了。”江肃说,“你想当我的剑,那就当吧,不要一人一天了,我不跟你抢,每一天都给你,好吧?”
李寒山:“……”
李寒山显然觉得江肃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皱眉,道:“我把你当做是我的至交好友……”
江肃点头,道:“我知道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才不愿意当他的剑。”李寒山越想越觉得委屈,“可你竟然还想和我争,什么双剑合璧,我不想与你双剑合璧。”
江肃:“我的错我的错……”
话音未落,他听见了方远洛的脚步声,便转过头去,看向了急匆匆赶来的方远洛。
方远洛顿住脚步,保持着动作僵滞得一动不动,只是睁大双眼,不可置信一般看向江肃和李寒山。
江肃皱眉,问:“你怎么了?自己点穴了啊?”
“你们……原来你们已经……已经进展到这地步了啊?”方远洛沉默许久,忽而觉得十分挫败,“到头来只有我在原地迈步……我都学了这么久读书写字了,傅神医还是不喜欢我。”
江肃自动忽略了方远洛的前半句话,只当他是来寻求恋爱秘诀的,他想想自己在花时清身上减少的红缘值,此刻眼中的方远洛简直闪闪发光,江肃急忙不住点头,道:“方副帮主不必着急!我来帮你想办法!”
他热情不已,想着事有轻重缓解,而当下方远洛的姻缘才是他最着急的,他急忙上前,迫不及待询问方远洛当下的情况,而后恨不得立即便要为方远洛出谋划策。
李寒山就在几步之外,心中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这才刚刚回到琳琅阁,他与江肃的对话便已被打断了数次,他不明白江肃为何总是如此关心他人的姻缘,他心中不悦,再看江肃与方远洛聊得热络,而在这琳琅阁中,他无处可去,又担心若是待会儿江肃找不到他,便只能在一旁寻了处地方坐下,同刚才在魔教营地一般,拾起一根树枝,继续画他的圈。
他越画越觉得心中郁闷难言,这情绪,这二十年来他从未有过,他自己都弄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首一看,竟是还在琳琅阁内暂留的花时清。
花时清仍是有些惧怕他,小心翼翼同他打了招呼,而后看了看不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江肃与方远洛,倒像是心中了然,不由笑了笑,同李寒山道:“少主,你为什么不过去啊?”
李寒山皱眉,说:“和我又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花时清道,“江少侠的事,怎么会和少主没有关系?”
李寒山听花时清如此说,以为花时清还是同其他人一般,误会了他与江肃的关系,他知道江肃不喜欢别人这样,便主动开口解释,道:“我和他不是——”
“现在是不是不重要。”花时清难得大胆打断了李寒山的话,道,“重要的是,若是不是,少主会不会觉得有些难过。”
李寒山:“……你什么意思?”
什么是不是的,绕得他头疼。
“少主与江少侠是好友,还是只是好友。”花时清想了想,又说,“朋友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以江少侠的脾性人品,他的朋友,绝不会太少。”
这又是一件令李寒山万分心烦的事情。
江肃的朋友太多了,他总觉得自己在其中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就算没有他,江肃也能有其他交心论剑的好友,可他却只有江肃一个人。
每每想起此事,他便忍不住觉得自己胸口发闷,有种古怪情绪在心中滋生疯长,而偏偏他又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甚至不敢将此事告诉江肃,毕竟他看身边其余人时,可从不曾见过有人会因为好友朋友多便觉不悦。
“我不敢妄言。”花时清小声道,“可少主可曾想过,朋友绝不会是唯一。”
李寒山:“……”
李寒山微微侧首,看向江肃。
江肃正认真同方远洛讲他那仅有一条的恋爱金玉良言,反差两个字他都已经快说烂了,却仍是执着想要从中深挖出些新东西来,二人凑在一块,离得未免有些太近了,李寒山便觉心中一窒,闷得难受。
花时清见他神色微变,也顺着他的目光朝江肃身上看去,只一眼,他便觉得自己明白了,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直言。
“少主和江少侠救过我,我本该报答两位的恩情。”花时清道,“若少主愿意听,我可以为少主解惑。”
李寒山回头看他,疑惑询问:“解惑?解什么惑?”
花时清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李寒山的心口。
“解你心中的惑。”花时清说,“少主,你在吃醋。”
李寒山:“……”
花时清却不再多言,他对李寒山略行一礼,又转而走向了江肃与方远洛,客客气气道:“江少侠,我听见你与方副帮主说的话了。”
江肃早就发觉花时清站在李寒山身边了,只不过他觉得感情方面,花时清好像是个高手,当初也曾为方远洛点明心中疑惑,他便也不曾避讳花时清,他甚至希望花时清能为他们想些办法,好破解方远洛如今的僵局。
据方远洛所言,傅闻霄对教他读书写字这件事,似乎已有些不耐烦了。
方远洛进步实在太慢,还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出错,傅闻霄这三个字他永远也写不对,如今傅闻霄看见他便有些生气,而方远洛不知所措,便只能再来找江肃,请江肃再为他想个办法。
江肃苦思冥想,甚至想自己蒙面扮作歹徒,好让方远洛英雄救美,花时清却哭笑不得,万分无奈对方远洛说了一句话。
“方副帮主,我同你说过的。”花时清道,“傅神医那么想要你写对他的名字,是希望在你心中,‘傅闻霄’这三个字,能够与众不同。”
方远洛恨不得立即接口,道:“当然与众不同了!他在我心里,能和其他人一样吗!”
“可傅神医不知道呀。”花时清说,“这句话,方副帮主同傅神医说过吗?”
方远洛:“这……”
“你若不说,傅神医又如何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花时清说,“哪怕他觉察你对他不同,可你若不开口,依傅神医的脾性,他只怕会永远等着你。”
江肃这才猛然惊觉,在方远洛这里,自己竟然用错了法子。
当初他都说动楼鄢直球了,直球的效果也的确不错,就算谢则厉现在看到楼鄢还生气,可好歹他们两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关系,这也是了不得的进步啊!
江肃认真点头,赞同花时清的话。
“花公子说得对。”江肃用力拍了拍方远洛的肩,“万事俱备!只差你开口同傅神医直说了!”
方远洛却有些心虚:“我……可是……现在就说,真的可以吗?”
“你若是等万事具备,只怕才要来不及了。”花时清道,“据我观察,傅神医才来了琳琅阁几天,阁内至少有三个丫鬟一个小厮在暗中恋慕他——”
方远洛:“……”
方远洛二话不说站起了身,哪怕仍是紧张得语调发颤,还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我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江肃点头,为他鼓劲。
当然要等方远洛的好消息了,他还在等着自己红缘值增加的那一刻呢。
眼见方远洛转身,江肃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仍是有些不放心,便想跟着方远洛过去看看情况,哪怕躲得远远的瞥上一眼也好,他便转身看了看李寒山,想要李寒山跟他一块过去,自己急匆匆跟上方远洛的步伐,一面喊道:“方副帮主,我来为你鼓劲!”
李寒山:“……”
花时清失笑,见李寒山走过来,还忍不住道:“江少侠将别人的情感看得这么重要,自己如何,他却好像从未察觉。”
李寒山:“……”
李寒山拉住了花时清的胳膊。
花时清吓了一跳,紧张想要推开李寒山的手,李寒山却压低声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然坚持开口,问道:“花时清,据你观察,琳琅阁内……有多少人喜欢江肃?”
花时清明显一怔,像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少主,这可就太多了。”花时清小声说,“江少侠的脸……我想在这个江湖中,都有数不清的人喜欢他吧?”
李寒山:“……”
“若江少侠不是江湖第一剑客,只怕窥伺他的人,还会更多。”花时清道,“这世上恋慕美人绝色的人,只多不少。”
李寒山:“……”
“江少侠好像从未察觉,也可能是在假装糊涂。”花时清想了想,又说,“可恋慕他的人中,不怀好意者不再少数,哪怕他是江湖第一剑客,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
李寒山也起了身。
方才花时清说这些话时,他的眼前已经闪过了许多人。
张问雪、祁渡、盛鹤臣……甚至,还有被喂下忍泪吟之前的谢则厉。
那一日,若江肃的反应略慢一些,没有成功夺走忍泪吟,那今日……今日江肃只怕就不会这般一根筋一样同他吵架说话了。
他连和花时清道谢都忘了,简直恨不得立即跟上江肃的脚步。
就算江肃不接受不承认也不要紧,他必须留在江肃身边。
江肃自己不能察觉,那他便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将所有窥伺江肃心怀不轨的人阻挡在外,至少,他要保护江肃的平安。
他用轻功追上江肃,却见江肃蹲在琳琅阁花园一处的树梢上,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假山。
李寒山便也跃上树梢,停在江肃身边,还未开口,江肃已示意他噤声,而后抬手去指假山旁的方远洛和傅闻霄,示意他好好看。
假山下的两人,好像靠得很近。
李寒山心跳微促,到了此刻,他才想起来,自己与江肃,也靠得很近。
只在咫尺。
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揽住江肃的肩——
可下一刻,他便听见路九骂骂咧咧一路走来,身后还跟着万般无奈的白玉生,几句争吵,吓得方远洛原地蹦跳起身,还来不及对路九和白玉生的突然出现有所反应,便已猛地看见数名蒙面刺客从天而降,如同终于瞅着了江肃和李寒山不在的空档,直奔路九而去。
路九吓得浑身一抖,拄着拐想逃,可他如今用不了轻功,哪儿逃得开?
偏偏白玉生的武功又不太好,他护不住路九,便只能大喊,想让守卫上前,方远洛见状,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可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江肃蹭地就从树梢上站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这些人要对他的红缘值做什么!!!
不行!方远洛不能受伤!
眼看方远洛和傅闻霄就要成了,这时候方远洛要是受了伤,那他不又是三月白干了吗!
江肃提起剑,杀气毕露,气势汹汹。
这群混蛋!他要——
李寒山已猛地冲了下去。
断他的好事,就会断他的好事!
第45章 情蛊
江肃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李寒山好像比他还生气。
李寒山好像恨不得将那些人千刀万剐,若不是江肃喊他留活口,他或许会真的将这些人全杀了。
下面统共就那么几个刺客,不过是占着人多才得了上风,如今李寒山和江肃突然出现,他们便再难从中讨到半点便宜。
可方远洛还是受了些轻伤,江肃为他看过,那伤口不算太严重,应该不影响方远洛的武功排名,傅闻霄却极为担心,他手头没有药箱,只得暂且从怀中取出一条白巾为方远洛包扎止血。
方远洛受宠若惊。
至于那些刺客,上一回他们来刺杀路九,将要被抓住时试图自杀,因而他们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这回白玉生显然早有准备,他留下这些人的命,试图从这几人口中问出些幕后人的情况,可无论他怎么说,却无一人肯开口。
江肃觉得白玉生纯粹就是在白费功夫。
这些全都是杀手组织出来的人,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自然也不可能泄漏雇主的信息,或者说,依江肃对他们组织的了解,这些小喽啰,是不可能知道幕后雇主究竟是谁的。
若是来个知名高手,或许还能问问消息,可他们首领连个高手都懒得派出来,路九这单子在他们内部显然并不受到重视,想从这些人口中问出线索,江肃觉得,几乎没有可能。
他在思考另一件事。
这些刺客,到底为什么要来刺杀路九?
江肃觉得很奇怪。
上次刺客来暗杀路九时,路九还未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他们,那刺杀可以解释为杀人灭口,防止路九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他们。
可如今路九早已将一切都说了,江肃和李寒山还在鬼市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这幕后人耳目灵通,他们一抓住路九他就得到了消息,鬼市之事,江肃不信这个人不知道。
既然如此,刺杀路九,真的还有意义吗?
江肃思来想去,只觉得有几种可能。
若不是那人报复心太强,知道路九透露了他的消息,恼怒之下想要报复路九,便该是路九应当还知道什么与这人身份有关的信息,而路九自己忘了对他们说。
前者他觉得几率太低,若说是因为这人报复心强,那第一个报复的也该是江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