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要愈合的伤口被男孩吮吸得重新开裂,更多的血流出来,被他的舌尖卷着吞咽下去。
好甜,好香,好美味。
还想要更多……
无异于沙漠中久行的濒死者终于看到了绿洲,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抓住阮陌北手腕,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
更多的血滚出来,被他吞咽入腹,缠绕贺松明许久的饥饿和虚弱,因为这一次进食飞速消退。
他真的好香,就和闻起来一样美味。
十几秒过去,贺松明最后在阮陌北的伤口处舔了一下,破损的皮肤在唾液作用下,奇迹般地迅速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受到过伤害。
贺松明松开嘴,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唇角,阮陌北这时候才骤然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摔倒了,手掌被蹭破了一层皮。
阮陌北低头看去,发现掌根已然完好如初。
咦,记错了吗?
没受伤啊,那就没事了。
阮陌北拍拍屁股上的沙土,站起身,骤然发现一向苍白的贺松明嘴唇好像红润了许多,看起来也像个活人了。
车站就在一旁,校车等候在那边,就要开动。
“啊,我得赶快走了。”阮陌北迈步跑向车门,扭头朝贺松明告别,“明天见!”
贺松明站在原地,望着男孩跑走的背影,尽力扯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不合格的笑容:
“明天见。”
星际时代,一个学期的长度比地球时期要短上不少,各个星球的公转状况不同,每一年的长度也都有所区别,教学进度也因此会做出调整。
很快就度过了期中考试,经过半个学期的相处,阮陌北俨然成为了贺松明唯一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应该算贺松明的朋友了吧,两人一同吃饭,一同放学走出学校,阮陌北觉得不错的课外书会借给贺松明,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一同去那天偶然跑去的堤坝,仰在草地上看星星。
成绩发现来,阮陌北就不用说了,四年级小孩的考试题他要是不拿个第一名,简直对不住身体里成年人的灵魂,但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晚上才会精神一些的贺松明竟然考的也不错。
成绩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但要忧的绝对不是贺松明和阮陌北,下午学校提前放学,阮陌北收拾着书包,道:“晚上再一起去玩吧?”
“好。”贺松明仍然趴在桌面上,用手臂挡住脸颊,只露出一只眼睛望着阮陌北,阳光洒在贺松明身上,全都被衣服和头发遮挡,无法碰到他的皮肤。
“那就说好了,七点半在堤坝那边见。”阮陌北背上书包,“我先回趟家把书放下,要不然太沉了。”
“嗯。”贺松明慢吞吞道,“我等着你。”
阮陌北满心雀跃,打车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他这个世界里的父母正急急忙忙收拾着东西,三个行李箱已经放在了门口,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已经被收拾妥当。
“这是……怎么了?”阮陌北心中兀自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他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要去到各个星球进行长期出差,他跟在父母身边,也因此不断的更换学校。
“早上接到通知,爸爸妈妈要去另一个星球工作了。”妈妈腾出手,蹲下身捧住他的脸,满眼愧疚,“通知来的很突然,今天晚上就要出发,我已经和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待会儿咱们就走。”
阮陌北傻了眼了:“这么着急?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同学告别——”
“对不起,但是事情真的很紧急,老师会告诉你的同学们的。”妈妈摸摸他的头,“快去收拾东西吧,也许过一阵,我们还会重新回到这里,到时候再跟你的同学朋友们好好道歉吧。”
这不是强行剧情杀让他们分开吗!
阮陌北简直无力吐槽,他顾不得收拾东西,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支笔,抱在怀里扭头出门:“我待会儿就回来!”
“抓紧时间!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出发去航行站了!”
贺松明没有智能手环,除了提前约好,阮陌北根本没法同他提前联络,他打车来到堤坝旁边,天还没黑,夕阳洒下大片温暖的霞光,要再过三个小时,才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草地上有一些观景台,上面安置着长椅,他们经常会坐在上面一起看星月倒影在水面里,阮陌北趴在上面,匆匆写下一行字。
【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需要离开芮兹星,事发突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今晚就需要乘坐飞船离开,来不及和你道别。对不起,今天要爽约了,等哪一天我回来,再一起看星星。】
【这本书送给你,当做告别的礼物,等我回来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打磨措辞,尽量简明地将事情说清楚。
阮陌北去隔壁的小商店里买了个小盒子,把书本装进去,他怕会被别人拿走,就放在椅子下面的隐秘地方,期盼着贺松明能看到。
要是贺松明有智能手环就好了。
但这个世界的他生活在孤儿院,哪里有钱买手环呢?只希望今晚他过来之后,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吧。
不然自己“不辞而别”,实在太伤人了。
阮陌北刚刚回到家楼下,就看到父母拎着行李下来,妈妈没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愧疚地摸摸他的头,带阮陌北坐上前去航行站的车。
接下来的剧情……要怎么走?
快进到多年以后自己再回到芮兹星吗?阮陌北扒在车窗上,望着外面飞掠而过的景色,忍不住叹息一声。
倒不是可惜和贺松明之间攻略进度要重新归零,时至今日,他的目的早就不是单纯收集灵魂碎片了。
他很担心男孩会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变得更加冷漠阴郁,一想到对方在学校里的生活可能会更加难过,甚至从此之后紧闭心扉,阮陌北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希望事情最后不会发展成这样。
天色真正黑下来的那刻,贺松明终于从阴暗的巷子里走出来。
消失的阳光让他松了口气,皮肤不再被瘙痒和灼热感袭击,向来惺忪眯着的眼睛也终于能全部睁开。
贺松明背着书包,游荡在街道上,慢慢向着堤坝的方向走去,他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索性就提前去那边等着。
来到堤坝的时候,路上也有不少人吃过饭,开始悠闲散步。
贺松明先坐在草地上等了许久,久到他借着路灯的光,看完了昨晚阮陌北借给他的书,也一直没能等到那个会笑着跑过来的身影。
他远远望去,从附近商店的橱窗中,看到时钟指针已经越过了约定好的七点半,正在靠近八点。
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贺松明站起身,腿脚都有些麻了,那天进食过后,他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已经不再向从前那样虚弱得走上两步都喘不上气来。
贺松明到了观景台,坐在最经常和阮陌北看星星的长椅上,将书掀回第一页,继续等待。
只是这一次,他难以专注精神,每过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过来,又望望橱窗中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堤坝上散步的人逐渐消失,只剩下零星的车辆路过,可以供他看时间的商店渐次关门,没人注意到一整个晚上都坐在观景台上的男孩。
陪伴贺松明的,只剩虫鸣和月色。
已经十二点了。
阴云不知何时在头顶聚集,将唯一能给贺松明安慰的星空遮住,吹过的风带上了微冷的湿气,就快要下雨了。
第一滴雨落下时,贺松明站起身,不打算继续等下去。
他不知道阮陌北失约的原因,下午时分对方还兴致冲冲地说要回去放一下书包,约好了晚上要做什么,但他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五个小时,都没能见到他。
雨很快变大,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再被风一吹,很冷。
男孩没能发现被放在长椅下方隐秘处的盒子,他敛紧洗到发白的外套,独自离开了观景台,走到附近的小巷子里,靠着墙壁蹲下,准备就这样休息一会儿。
现在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孤儿院的门禁,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外面等到天亮,再去学校。
旁边放着垃圾桶,其中一个的盖子上还有被他踩出的凹陷,贺松明还记得阮陌北牵着他的手,翻越铁丝网,为他推来垃圾桶落脚的身影。
男孩鼻尖和额头上覆着汗水,眼中因紧张神采奕奕,汗津津的掌心热度仿佛要将他灼伤。
贺松明双手抱膝,小心地将阮陌北借给他的书护在胸前,不让飘进来雨丝淋湿纸张。
苍白的男孩有点失落,但也不是很生气,毕竟那是他唯一的朋友,只有今天一次失约的话,他愿意原谅。
明早上课的时候,问一下他原因好了。
第89章 血奴
阮陌北第一次坐上了星际飞船。
座位相较于他这个九岁小孩着实太高了, 他双脚悬着碰不到地面,只有脚尖能堪堪点到,他的父母就在旁边, 正低声交谈。
目的地很远,航行时间长, 他们一家三口购买了家庭舱, 除了常规座椅外, 还有上下铺的两张床, 阮陌北和妈妈睡在一起。
飞船经过了半小时的启动,已经离开了星球的大气层,逐渐趋于平稳, 阮陌北望着悬窗之外,幽深的宇宙之中, 能够看到下方不断缩小着远离的芮兹星。
现在应该已经是凌晨了吧, 不知道贺松明有没有发现他留下来的书。
他放的位置比较隐蔽,希望贺松明能和他心有灵犀,就算今天看不到, 日后也有能发现的一天。
飞船正在加速, 准备以光速前往最近的“门”。
加速度一直把阮陌北压在座椅上, 被迫接受着推背感,阮陌北收回视线,在规律的缓慢摇晃之中,感觉到了涌上来的困意。
贺松明这个时间应该睡了?不过他白天在学校睡上一整天, 晚上真的还能再睡着吗?
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阮陌北总感到抑制不住的内疚, 现在的他大概是贺松明唯一的朋友, 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突然离开, 对方肯定会……很受伤吧。
睡意如同柔软的棉花,将他层层包裹住,阮陌北的眼皮已经快要撕不开了,耳边父母的话语也逐渐变成无法辨认的呢喃,他垂下头,感受到一双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希望以后可以有补救的机会。
意识归于深沉黑暗的最后一秒,阮陌北迷迷糊糊地想。
在规律的摇晃中,阮陌北睁开眼睛。
相似的频率让他一时间以为还在离开芮兹星的飞船上,但很快,他注意到了自己轻而易举踩在地板上的双脚,和手腕上早就不是儿童款式的智能手环。
这是……
阮陌北侧头看向悬窗,在玻璃之中,他清楚看到了自己成年时期的面孔,他最熟悉的样子,此时眼中正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一觉过去就来到了很多年之后吗?
“飞船已进入芮兹星大气层,可能会有较为剧烈的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握紧防护杆,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走动。”
他这是……又回到了芮兹星?
轻柔的电子女声在广播中不断重复,阮陌北把安全带牢牢扣上,按照指示握住旁边的金属防护栏,闭上眼,整理正在不断涌上来的记忆。
记忆像之前那样,都是非常零碎的片段,需要按照阮陌北自己的理解加以梳理。
果然,就和他猜想的一样,距离他不辞而别,跟随父母离开芮兹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此时二十四岁的阮陌北成功从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报社记者。
报社收集全星际各个地区的新闻,判断那些消息的价值,如果嗅到信息背后潜在的大新闻了,就会派出记者实地调查。
三天之前,报社接到消息,芮兹星上发生了数起恶性杀人案件,被害者全都为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死装凄惨,生前甚至还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遗体上有一部分的器官不翼而飞。
记忆中有一张关于案发现场的照片,蒙着白布的尸体倒在雨后的地面上,能够清楚看到腹腔的凹陷,但尸体周围却没有一丝血迹。
相当猎奇的新闻,越是猎奇,就越能引发巨大的关注和讨论,报社当即决定派出记者实地调查,但因为地方比较危险,一时间没多少人报名。
去关注娱乐圈的那些新闻不香吗?没有危险,还能获得更大的流量。是影帝汉克的新情人不够劣迹斑斑,还是歌星金妮丝在地下夜总会跳脱衣舞的照片不够劲爆?
只有阮陌北,听闻芮兹星需要记者前去采访,刚刚度过实习期的阮陌北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前往这一危险区域。
他想要重新见到当年的伙伴。
这些年来他忙着跟随父母不断搬家,入学又转学,好不容易读完大学,之后迈入社会,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回去,现在工作上正巧有这样的机会,没有理由放弃。
终于将记忆中的重要节点大致梳理完毕,阮陌北重新睁开双眼,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飞船降落在了芮兹星的中央基站。
随之而来的巨响让双耳气压不稳,他用吞咽几口,看到窗外巨大的冷却塔正在不断向着飞船喷洒冷凝液,降低因大气层摩擦而温度过高的飞船外壳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