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沧行把事情大概说了,没曾想那些人疑惑道:“村庄?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没看见这附近有村庄啊……”
师徒二人皆吃了一惊。
“不可能!湖边是有一村落,我带你们去!”
领头人摆手道:“不用了,我们在这转了一圈了,没瞧见什么村庄,若无其他事,这两名幼儿我们就先带回去了。”
瞭望塔的人走后,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别地调来的,不熟悉这里吧,走,我们看看去。”
师徒二人往回走,凭着记忆找到了先前村庄外的小土丘,原本土丘下的村子竟变成一大片泥海,大小房屋都不见了踪影!
这淤泥的高度竟和土丘一般高了,也就是说,整个村子都被埋在了淤泥之下!
“哼,报应!”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
“他们从那两个妖怪那里得的金子,原本便是河底臭泥变得,如今没了灵力维持这些金器,自然是通通变回原形了,”魏沧行推测道,“可是村子里的假金器太多,这不一下便把村子给淹了吗?”
燕嵘表示赞同,看着满目烂泥不免唏嘘,终究是村民的贪心与无知害了自己。
“那师父你怀里怎么鼓鼓的?”燕嵘突然看见魏沧行胸口鼓起一个大包,伸手一拉,一大块淤泥掉了出来。
“……”
“……”
“……”
“诶呀!这是什么呀?!脏死了!怎么在我怀里?!”魏沧行赶紧拍起了衣服,“一定是有人趁我不注意塞进来的!对!就是这样!”
“……”
“啊哈哈!实在活该,我还在想着如何处置这些村民呢,现在他们自是恶果!哈哈哈!”魏沧行拉过燕嵘,说道,“走,咱们将那夫妇亡灵超度一番,此时也算结了。”
这人转话题转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脸皮真厚。
是夜明月高悬,魏沧行在芜湖边上开坛做法,湖风已然不如昨日清澈,里面夹杂着血腥与鱼腥的混合味,直叫人犯恶心。
魏沧行在坛前念咒:“以心为火,肾为水,焚尽汝之业障。又采星之北斗,南斗之炁,化为九天救苦仙尊,渡……”
“怎么停了?”
魏沧行捏着一沓符纸,挠头道:“我不知这夫妇二人名讳啊!”
“……”
燕嵘都要笑出来了,前面倒挺像那么回事,竟在这种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那这一晚不是白忙活了吗?
好在魏沧行机灵,接着说道:“渡汝夫妇出苦海,往生极乐世界。”
魏沧行将符纸一抛便开始焚香念咒,一大堆叽里呱啦反正燕嵘是一句也听不懂,若将来魏沧行要他学,他都已经想好如何推辞了。
芜湖水面起了动静,几缕明亮蓝火从深水区中浮现,蓝火飘忽不定又缓缓升空,燕嵘知道那便是夫妇的精神之火,即魂火,若超度完成它们将化作漫天萤光,飞向天边璀璨星河。
“叮当当……”
黑暗中突地传来一阵不和谐的铃声,师徒二人皆是一愣,魏沧行接着念咒,可这铃声又响起,比刚才更响更刺耳。
“铛铛铛!”
“何人搅我做法事!”魏沧行怒道,只见湖中那几缕魂火突地由蓝变红,湖面也跟着波涌起来。
“不好!”
燕嵘知道此铃声乃摄魂铃发出,其已激起夫妇之灵的怨气。魏沧行又要与此人斗法,哪料有什么东西将魂火牵引,魂火在二人眼前打起了旋,最后尽数没入那人手提之物中。
师徒二人:“…………”
“什么人!”魏沧行从懵逼中缓过来,急忙射杀一符,那神秘人身形一闪跳到离师徒二人近的芦苇上,其身法极佳,竟能立于纤细芦苇!
此人穿一身黑斗篷,难怪在夜色中如此不显眼,手中提着一盏灯样物件,燕嵘一眼便认出那是炼魂炉。
他心脏一下子漏了半拍,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炼魂炉原是前世他创造的,根本没可能现在出现于此!
燕嵘比魏沧行还激动,吼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还戴一副面具,看来是不想让二人知道其身份,此人扭头看了师徒一眼,不发一言,身形无比轻巧灵动,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站住!你站住!”燕嵘急得追下了水,魏沧行急急将他拉上了岸。
“哇!你疯啦?”魏沧行有点拉不住这人,“燕嵘!燕嵘?你咋了?!”
“可恶!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燕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要这种怨灵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你要做什么?”
“魏沧行你听我说,此人非善类,天下即将大乱,本座不想……不想让前世之景重现!”
魏沧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人!魏沧行!一定要找到刚刚那个人!”
“定神符!”魏沧行掏出一符拍在燕嵘脑门上,燕嵘原先无比慌乱的神态竟慢慢平息下来,“这孩子,定是中了邪,让师父我帮你把邪气吸出来!”
魏沧行说完便撅起嘴凑了过来,燕嵘急忙将其推开。
☆、湖心坞
“不不不!不用了师父,我……我好了……”实也神奇,这符的效用实在立竿见影,刚贴到头上燕嵘便觉得脑袋清明,不再那般疯张了。
“缓过来了?方才你真的是要吓死我,说了一大堆胡话。”魏沧行舒了口气,但也觉得可惜,他看了看燕嵘,又说道,“你脸色还是这么白,师父我不放心,万一还有邪气残留于体,来!让我看看!”
“啊!说了不用了!我真的好了!”燕嵘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泛红,魏沧行见他这般,哈哈大笑起来。
“诶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燕嵘也跟着笑了,他现下脑子清朗,而且记得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又觉得说的这些,魏沧行想要理解起来为时尚早。
不过这人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那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保险起见,燕嵘还是说道:
“师父……徒儿刚刚那些可都是胡话,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唔……那当然,疯言疯语的谁要听啊……只是……”
燕嵘警觉,魏沧行又说道:“那对可怜夫妇,你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从泥淖里拉出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入另一个泥淖中去了,也不知这人将他们收去做何用……唉,人各有命吧,就是死了也是如此……”
“……师父,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知那黑衣人来历,什么也做不了,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走罢!”
燕嵘只想快些到北面,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唉……若还能再遇见他,我定要把他绑起来好好玩弄!”魏沧行不知从哪掏出一捆金光索,很认真地说道。
“嗯……嗯?”燕嵘看见他手中绳索,惊问,“……师父,这是什么?”
“金光索啊!看不见它冒着金光吗?”
“有何用?”
魏沧行把绳子收了起来,只道:“捆人捆妖什么的,不过我拿它做别用,等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燕嵘:“……”
二人找了个干净潭子好生洗了一番,将身上污浊尽数洗净,又生了篝火,席地而眠,第二天他们早早便醒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可前路荒凉,几十里的路,竟没有一处村子,更别说城镇,师徒从白天走到了傍晚,一路上二人满是疲乏,又饥又渴,他们的嘴已是脱了皮,腿脚更是乏力,几乎是拖在地上走动。
“啊啊啊!我不行了!”魏沧行突然大喊道。
“……师父,你还是……留点力气吧……而且你……什么都没背……”燕嵘背着魏沧行的那堆破烂,已是话都说不出了。
好在夕阳初现时,他们瞧见远方碧叶连天,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宽广湖泊,湖中还有荷池,粉嫩荷花开得正盛,阵阵清风扑面而来。
“徒儿你看……那边……”魏沧行激动得哭出来,“唔……得……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他说完便朝那片荷花池急奔过去,又边跑边喊道:“徒儿!你且等着,为师下湖捞藕给你吃,哈哈哈!”
说罢魏沧行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湖中,燕嵘都没来得及叫住这人,他只好在岸上大喊:“师父!现在酷暑,哪来的藕啊?!”
魏沧行一个猛子扎入湖底,听燕嵘这般喊着,忙是探出脑袋来问:“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大片荷花池子,会没有一根藕?”
“……藕是秋日才有,如今只有……”
燕嵘还没说完,魏沧行抓狂道:“啊!天要亡我师徒二人哪!真得活活饿死在这吗?!不行!必须弄点什么上来”
魏沧行在湖中嚷嚷着,将衣服全部扒下然后抛上了岸,接着又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去了,浪里白条般的,一会便不见其踪影。
“……”
如今荷花开得盛,只有翠绿莲蓬点缀其间,下面根本没结出藕呢,燕嵘叹了口气,也不去管那魏沧行,只蹲下来摘些开到岸上的莲蓬,慢慢剥下上面的莲子放到一旁。
莲子白中带绿,青青翠翠的,可生食,苦涩且清香。元清是最爱吃这个的,每到夏日,他便经常用手拿着一莲蓬,从上面摘下莲子直接往嘴里送,燕嵘为他特地在苍峦山上凿出一湖莲池,用灵力维持着让池中荷花四季常开,这样他们四季都能品到脆口的莲子。
燕嵘一边剥,一边思念着,不知如今盛夏,他可否还有莲子入口?
唉,实在是自己多虑了,凤凰阁的条件那般好,他应是什么都不缺的吧……
“唔!真……”魏沧行破水而出,语气似是要哭出来的样子,“真的……没有藕,不过……我弄了条鱼!哈哈哈!”
这人说着便把手中白花花的大肥鱼捧给燕嵘看。
“哇!这……这么肥的一条!师父你怎么捉住它的?”
“嗯……说不清楚,我给你示范一下哈,就是这样,先用腿夹住,然后……”
然后鱼跑了。
“……师父上来吧,吃些莲子也是一样的……”
“……”魏沧行立在湖里半天,手里化出一道符,燕嵘见了忙是叫住这人。
“师父!冷静点啊!!!”
“……啊……啊啊啊啊!”
幸好这人没有炸湖,只是烧了符咒,可不一会又在湖中拍水乱叫,燕嵘只看着这人发完疯,往岸边游了过来。
这人吞了几颗莲子后,冷静了下来了。
“徒儿,师父会催长诀,你说催出来的藕还能吃吗?”
“……我怎会知道,不过师父,你那符咒真有这么神奇?这般万能?”
魏沧行捧着一把莲子,洋洋得意道:“那是当然,只要我想,一符在手天下我有!”
“那为何不把刚才的鱼变出来?”
“……”
“或者弄些银两出来?”
燕嵘刚说完,魏沧行便一把将手中莲子砸在这人脸上。
“孽畜!总是这般激你师父我!我气死了对你有何好处?!”
“……”
“你且记牢了!这般歪心思可动不得!符咒变出的钱银可是假的!花不得!变出的活物亦是,只是些障眼法!而且如此做实在有损福报!以后可绝不准再动这般歪心思!”
燕嵘没想到魏沧行会这般生气,只道:“你又没跟我说……我不是不知道嘛……”
“现在可知道了?!”
“是……徒儿知道了……”
燕嵘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暗骂魏沧行傻,等他学会这符咒万通之术,定要变出万贯钱来花。
莲子都洒了,魏沧行又带着火气,气冲冲下了湖,粗暴地摘下许多莲蓬,不一会便抱了满怀上了岸。
师徒二人一时无话,只用这些苦涩涩的玩意填饱了肚子,他们正吃着,湖中莲叶突然缓缓散开,原是一小舟从荷池间行出,船尾站着一采莲女。
只听清脆女声响起:“何人在我家莲池偷采莲蓬?”
女子划船而来,直直看见魏沧行光着腚在那剥莲子,急忙捂眼大喊:“啊!哪来的臭流氓!”
这不捂眼不要紧,一捂住眼睛,采莲女便稳不住身形,噗通一声摔进了湖中,在湖里她拼命往岸上泼水,边泼边喊道:
“来人呐!来人呐!这里有流氓!”
魏沧行也惊了,只道:“这片莲池有主?附近我也没瞧见人家啊!”
“师父,你还是先穿件衣裳吧,瞧把那姐姐吓得。”
“身上这般潮,衣服也是!怎么穿?你你你快帮我挡着点!!!”
燕嵘:“…………”
魏沧行说着便蹲到燕嵘身后,那女子还在湖里扑腾,好不容易才又爬上了船,她将船撑到岸边,燕嵘看她,身上已湿了个底朝天。
女子拿起撑杆,怒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臭流氓!糟蹋……糟蹋我家莲池!还有我的眼睛!找……”
“姐姐……”燕嵘见状起身,挡住蹲在他身后的魏沧行,又满脸堆笑道,“我与家师路过此地,来路荒凉,一路上未饮未食,又饥又渴,这才采些莲子充饥,原不知莲池有主,多有得罪。”
“可采莲蓬为何不着片缕?真不知此地乃莲花楼地界吗?”
“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对不住了啊!”魏沧行探出头去对那女子道了歉,也不知为何,那女子瞧见魏沧行的脸,竟默默把手中撑杆撂下了。
燕嵘也在这时说道:“好姐姐,我师父道歉了,他脱衣本为下湖摸藕,待会身上干了便把衣服穿上,还请姐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