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嵘感叹符箓之术真是奇妙,运用到极致,可不输那些仙门大家。
那船已靠岸,魏沧行悄悄探出头去,看到来人惊道:“哟,还是老熟人,徒儿你看那人,像不像那天收走夫妇之灵的畜牲?”
“……只不过穿了件黑斗篷而已,不能肯定吧?”燕嵘心跳加速,怎会这般巧,他仿佛知道这人来此的用意。
“走你!”魏沧行单手射符,符纸飞了出去,魏沧行又急忙缩回船舱开始念咒,师徒二人眼前画面果真改变,只不过……这画面海拔略低了些。
“师父,你把符纸贴在哪了?”
“嗯……好像真的贴到他屁股上了……”
燕嵘:“…………”
“没事!看我让它往上面走走!”
魏沧行又念咒,画面果真慢慢上移,二人便可看那黑衣男子所见画面,这阁楼中的一楼竟是酒馆模样,黑衣人并未在此处过多停留,而是直直飞上二楼。
阁楼之上,是一宽敞香阁,上去便能看见莫问情着一身轻纱,斜斜躺在靠近湖边的榻上,阁中物件简单,几把大小琵琶挂于墙上,桌上摆着些酒壶与果食,还有几只空了的酒杯。
莫问情见到来人,懒懒道:“潇潇,今日又来客人了,快出来沏茶。”
“不用了,”黑衣人开口道,“我来此处不为喝茶。”
“那……公子深夜拜访闺阁,所为何事啊?”
莫问情翻身下了床,顺手拿起背后琵琶,一步一步走向那黑衣人,魏沧行在船中吐槽道:“这人真是奇特,怎地睡觉还背着琵琶?”
燕嵘只笑笑,再看那黑衣人的动作,似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又心下一紧,可从师徒二人的视角来看,根本无法看到男子容貌。
黑衣男子只开口道:“莫三娘,看看我是谁,可还认得。”
莫问情抬眼看了一眼,只冷笑一声道:“嗯?我们认识?我看公子可面生的很呐~”
这人说完,手指猛地拨弦,三道发着寒光的细丝朝黑衣男子射去,可男人仿佛清楚其招式,只向侧面一闪,那些银丝狠狠没入其身后墙上。
魏沧行惊叹道:“诶诶?怎地突然动手了?”
再看那莫问情,细手灵巧,速速拨弄起琵琶,一阵激烈乐章奏出,阁中四面皆射来尖利银丝,还带出阵阵粉雾,可男人身形敏捷,竟如鬼影般尽数躲开,愣是一点皮都没擦破。
“好身手!”魏沧行忍不住叫好,其身旁的燕嵘却神色严肃,不发一言。
莫问情知此人不凡,只极速贴近这人身,又从琵琶中抽出一把短匕,如闪电般刺进黑衣人腹中。
“哇!好狠啊!”魏沧行不自觉地捂腹,抓紧燕嵘的肩说道,“徒儿你看见了吗?!那是什么?我只看到一团影子,然后……这女子身法也太快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跑的快。”
燕嵘朝着他这聒噪的师父比了个嘘,黑衣男子吃了这一击,身子竟动也不动,只冷冷道:“莫三娘,我不想杀你,别太过分了。”
说罢男子便闪到莫问情身后,披风一甩,将莫问情击了出去,莫三娘竟差些跌入湖中,她忙是稳住身形,口鼻皆流下鲜血。
她表情狠厉起来,闪了身形不知其踪,与此同时,阁楼四面扇门全部合上,又听啪啪啪地一阵,各个小门也迅速闭合,
黑衣男子只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笛音,细听可辨是从房间另一侧中传出,男子只稍稍侧头,又现轻鼓,阵阵敲响,两者搭配奏出乐章。
乐章不算悠扬,也谈不上激烈,燕嵘知道此曲为莫问情所作媚曲,她曾演奏给自己听过,三名乐伶各执竖笛、轻鼓、还有埙,奏出曲子燕嵘听得无感,但他身边人皆是如痴如醉。
果然只消片刻,阁楼中传来悠扬埙乐,房中也突地起了浓雾,浓到完全挡住了师徒二人的视线。
此雾不是别的,正是莫三娘的浓情烟,寻常男子闻之顷刻间骨头便软了,更别说打架了!可黑衣男子竟只是冷哼几声,又听嗖嗖几声从烟雾中传来,房中银丝尽数收回,轻轻触碰到它们便会被化出一道口子,而这男子只闪了几下身,尽数躲过这些锋利物。
船中魏沧行与燕嵘眼前只是一团浓雾,他们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知莫问情在何处,只听媚骨之音从烟雾中传来:“你倒有些本事,我好久没玩得这般尽兴,既遇到高人,定当好好与你斗一番。”
话音落,琵琶音起,银丝又铺天盖地般袭来,可房中有雾,根本辨不出这些夺命之物来的方向,黑衣男子也是不慌,抬手便抓住飞来的细丝,顷刻便抓了大把,他又发力,轻易将其扯断。
乐声越来越激烈,琵琶之曲渐渐盖过埙、笛和鼓,银丝射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突地一阵急促的转音,乐章戛然而止,随即琵琶重音奏响,如蛛网一般的细丝压了下来,黑衣男子仰身,又见重重迷雾中一道寒光显现,原是莫问情手执寒剑,从屋顶飞劈而下。
“莫三娘,实在过分了。”
黑衣男子只冷冷说了一句,在如蛛网般细密银丝之下瞬间没了身影,魏沧行的康康符也随之脱落,师徒二人眼前一片黑,魏沧行急忙消减咒术,康康符化灰,二人视线又回到船舱中。
燕嵘心中惊道:“这人怎地能随意没去身形?我前世都不能做到这般……除非……这人并无实体,只是鬼怪之类?!”
“师父,这下怎办?”
“阁中二位皆高手,我们还是避开……”
“砰!!!”
魏沧行话没说完,那阁楼之中传来巨大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强劲能流,能流掀起巨浪,师徒二人所在的舟子震脱了船绳,冲上了天去。
“啊啊啊!”
二人俱是大叫,本能地抓住船舱中的木板,可能流波动太大,竟硬生生地将师徒二人甩出小舟。
湖中巨浪不止,二人沉沉浮浮,跟着冲出来的还有那些男子的尸骨,数量之多着实让人心惊。
“快!燕嵘!快往湖心岛那边游!”
若再找不到着力点,二人就快要被晃死了,可所在之处要游去岸边也不现实,师徒二人只能拼命往湖心岛那里去。
魏沧行用死劲抓住燕嵘,燕嵘只觉自己被铁钳般的东西钳住了,二人在惊涛中翻涌了半日,终是爬上了湖心岛。
“天哪……这湖心的水……都是臭的……”
“嘘!”
那黑衣男子还没走!整座阁楼已是上下通透,他立在残垣断壁中,而莫问情跪在其身旁。
“我滴个天……”魏沧行急忙伏下身子贴紧地面慢慢朝前挪动,二人钻进阁楼下的空隙躲着。
“徒儿,我们今天,怕是活不成了……”
“……你少说一个字会死吗?”燕嵘心里骂道,把食指放在嘴前,对着魏沧行摇了摇头。
魏沧行点头会意,又变出一张符咒,悄悄把它从木板缝隙里塞了进去,师徒二人又能看见上方发生何事。
“死也要看个明白,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在黑袍男子可能是个小聋瞎,完全没注意到阁楼下面的二人,只提起炼魂炉放到莫问情脑前。
☆、青龙山异变
“本座从冥界把你的魂魄带回来了,进去吧,还要本座请你吗?”
话音落,一缕蓝烟从炼魂炉里面散出,化作千丝万缕,又凝聚成一股,尽从莫问情的天灵钻进她脑中。
黑色爬满她的眼,这人眼白一下便被纯黑占据,莫问情痛苦地嘶吼,又复平静,整个人跪坐在地,摊了下来。
当她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时,她抬起头看向黑袍男子。
“尊……主……”
能让莫问情喊尊主的人,还有谁?燕嵘突地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周遭仿佛陷入死寂。
怎么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可能吗?这黑袍男子……是另一个燕嵘?
天地倒旋,脑中传来轰鸣般的,燕嵘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魏沧行见其异状又不敢问,只默默看在心中。
那黑衣男子见莫问情这般,只冷冷道:“莫三娘,可都想起来了?”
“尊主,妾身……已恢复前世记忆,多谢尊主,带妾身重回人世……”
“好,那便随本座走吧。”
魏沧行觉得这两人不对,又听说他们要走,当即要有些动作,可莫问情又开口了。
“尊主要去哪?有何打算?不知属下可否知晓。”
黑袍男子冷笑道:“哼,你还是那般,事事都要知道个详尽……魔尊派我来这一世继续未完大业,你便先同本座去寻这一世的驭鬼剑,青龙山庄那群人不好对付,得由你出手。”
“……是!妾身明白!”
说完,黑袍男子身形便如烟般散了,那莫问情也一甩衣袖,跟着他飞身离去,魏沧行不会飞,自知没可能追上,只是他得到一重要线索,这二人要去寻驭鬼剑!
“糟糕……这黑衣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人!”魏沧行又看了看一旁失了神的燕嵘,忙道,“徒儿?徒儿?燕嵘!”
这人像傻了般,半天不做声。
“诶呀燕嵘你又怎地了?别吓我啊?可是又中了邪?”
“……魏沧行,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相信!”燕嵘想清楚了,如今天下困局已成,自己的身份与前世所谓,此时不说,这人终有一日会知道。
这黑袍男子面具之下,是燕嵘那幅面孔没跑了,可为何他还有着前世那般惊天修为?而自己却重生成这般,且听他讲的那些,这个燕嵘……
仍在做魔尊的傀儡!
燕嵘静下心来想着,出现这状况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燕嵘,是直接从前世过来的!
也就是说,这个燕沉书没有如自己那般重生,没有回到少年时期,可是……
明明自己好好的在这,这世上怎么还有一个燕嵘?!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摸了一把又一把,
这黑袍男子究竟是自己的一缕残魂,还是一个□□,亦或是有人假冒,燕嵘不得而知,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依然想把这个世界变成炼狱!
一旁的魏沧行见燕嵘抓头挠耳的不安样,眉头不禁越皱越紧,他忙道:“燕嵘,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要说啥?看你这样子……”
燕嵘终是开口了,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慌之下也不知从何说起,反正他把能想到的尽数说了,旁边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眉头锁得更深了,还一脸嫌弃样。
“……你是不是中邪了,搁这给我讲故事呢?”
燕嵘没停下,继续道:“他要去找驭鬼剑,可他手中已有一把驭鬼剑,不能再……”
魏沧行听完便跳了起来。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人身上已有一把驭鬼剑?!可不能胡说!”
“我没有胡说,魏沧行,我说的句句属实……”
魏沧行一脸的不敢置信,他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忙道:
“若真是那样,那便糟了!绝不能再让他寻得一把,双剑相遇不知会发生何事……事态紧急,燕嵘,你定不可胡说!”魏沧行在此强调道。
“……我没有胡说。”
“……”魏沧行眉头锁紧,川字纹浮现,他看向远处,只道,“必要阻止此人寻得驭鬼剑,随我速速去穗城!”
魏沧行说完便跳下了湖,也不顾湖水中满是男子尸骨,燕嵘也紧随其后,师徒二人硬生生地游过湖,又忙去了附近小城,魏沧行在哔哔处借得一把飞剑。
“徒儿,上来。”
师徒二人御剑,这剑竟快得出奇,燕嵘在上面只觉得不能呼吸了。
当东方红日初现时,二人竟已行了千里,到了穗城。
城外麦穗遍野,稻香四溢,满田金黄直叫人瞧得眼花,不愧为穗城。
而那驭鬼剑便藏于城外北面,压在那青龙山下,魏沧行忙是御剑落地,将此剑还给哔哔飞剑,二人进城。
“师父,咱们找家便宜客栈住下吧?”
魏沧行摇头,只道:“跟着我去找你师叔。”
师叔?魏沧行的师兄会是谁?
燕嵘只默默跟着魏沧行行于穗城街中,突地他余光瞥见一熟悉身影,定睛一看,那眼熟人竟是在凤凰阁大牢中遇到的老者。
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这怪老头还真是天下四处跑啊。
老头进了一家客栈,燕嵘也没再在意,只跟着魏沧行来到一庄子前,庄门牌匾上四个大字:青龙山庄。
这个庄子,燕嵘是在熟悉不过了,此仙门依山而立,已有千年历史,可谓千年大家,最初便是为了压住驭鬼剑而立。
要说这庄子和驭鬼剑之间的联系,还要从驭鬼剑的来历说起。
相传千年之前,青龙山脉中盘着一条草木青龙,喜食人,不少进入山林的猎人樵夫,都进了它的肚子,几百年来皆是如此,据传死在它口中的生灵成千上万。
青龙庄老祖陈煜听闻此事,便前来讨伐恶龙,他们大战了数月,陈煜终是将青龙斩灭,据传那草木青龙命殒的一刻,山上树木调零,溪水断流,山脉灵气不在,此地顷刻间变作荒山。
陈煜无法,只得用灵力锁住青龙之魂,又将其封于陈煜亲自锻造的宝剑中,取名为青龙剑。陈煜将此剑藏于青龙山脉一处洞穴中,这才让整座山恢复生机。
可此剑邪恶万分,剑锋所指万鬼嚎哭,运灵力驱之,可使万鬼听令,此剑现身地,只要持有者有意,方圆十里的墓地都会起尸,于是又叫驭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