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家里没什么人,李相浮给张阿姨安排了一天假。
心理医生来得很早,甚至赶上了李相浮早间弹琴的环节,同时目睹大人孩子交流数分钟哲学的诡异场景。
李相浮抱琴回屋的时候,两名心理医生坐在庭院交流:“会不会是基因问题?”
和调侃无关,有些基因天生就对行为有影响,譬如反社会人格,很多就是先天基因所带,且存在遗传可能。
一个六岁的孩子,有这种谈吐,绝对不是靠模仿便能达成。
“不好确定,只能继续观察。”
……
上午是刺绣时间,李相浮不习惯别人进自己房间,把东西搬出来坐在庭院里绣。
“爸爸,今天你没水群。”李沙沙提醒。
李相浮点了点头,看向心理医生:“我记得这种职业有严格的保密性要求。”
“除非特殊情况,泄密属于违法行为。”
得到确切回复,李相浮平静登录小号,站在石头上切换温柔女声,一开口却是字正腔圆豪情壮志,待到朗诵完一大段,收尾时嗓音更加明亮:
“……让暴风雨来得
更猛烈些吧!”
大约空了三十秒,又软绵绵地补充一段语音:“希望这首词能振奋大家的精神。”
酥软的语调似乎都能把骨头融化了,心理医生血液有些沸腾面色却不变,询问这么做的缘由。
李沙沙抢答:“对比才好突显最后一句腔调的销魂。”
“人家问的不是这个,”李相浮无奈揉揉他的脑袋,说:“用小号,是因为我需要从群成员身上套些信息。”
心理医生只关心重点:“这种方式……”
“他撺掇的。”李相浮看了眼李沙沙,实话实说。
面对意想不到的原因,心里医生尽可能调用专业知识私下进一步展开分析。
午间李相浮做饭时,李沙沙走去厨房,关上门后问:“万一他们泄密怎么办?”
李相浮头也不抬切菜:“那也得拿出证据,真那么做,秦晋也不会放过这两人。”
排号事件后,外界对筱筱的存在本就是将信将疑,多一人发表见解也不影响。饭刚上桌,李老爷子打电话,说度假村遇到两个来拿号的愣头青,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李相浮沉思片刻,打电话给陈韩。
那边听到他的声音颇有些受宠若惊。
李相浮故意表现出强势,问:“那天你突然上门,是不是听梨棠棠说了什么?”
从紧张的‘呃’‘嗯’这样来回重复的词汇中,李相浮已经能确定答案,口头却是温柔道:“算了,我不为难你,别放在心上。”
说罢,挂断电话,留给那边浮想联翩的空间。
李沙沙站在一旁:“爸爸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还有筱筱,赢一个梨棠棠,简直轻而易举。”
“秦伽玉才是祸源。”李相浮顿了下问:“你不是有了初步构想,还要多久能完善?”
李沙沙:“为了一个月假期,我会尽快。”
“……”
李相浮送了一份饭上楼给李安卿,随后才去叫庭院里正在讨论的心理医生进来吃午餐。
下午他选择在书房看书,心理医生简单记录了一下李相浮平时爱看的书籍,便安静退出去没继续打扰。
“我们或许可以和那个孩子做个对话。”
“行,一般父子的思维逻辑具有相似性。”
晚上似乎要下雨,才四五点,天便乌沉沉的,厚重的铅云彻底湮灭了最后一丝阳光,空气又闷又压抑。
庭院,一道很小的身影坐在喷泉下冥想,不断回忆在苏桃订婚宴上触摸秦伽玉身体瞬间,所得到的反馈信息。在理论方面,没有人能胜过李沙沙,哪怕是李相浮。
又过片刻,他开始回忆晶体上的代码排列,试图逆推出对方系统的工作原理。
脑海中有亿万种数字在交错闪烁,李沙沙捕捉到某个点,倏地睁开眼睛。才踏进庭院的两名医生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发绿的眼睛,只见其中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点。
……腿瞬间软了。
心理医生挪不开脚步,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找回声音后问:“你看到了么?”
“好像……”另一人晃神说:“有绿光。”顿了顿他又道:“其实那是阳光的折射,对不对?”
双方同时抬头,天空乌云密布,根本看不到太阳。
猜到精力过于集中产生了一点小疏忽,李沙沙面色不变站起身。
“两位叔叔,”他幽幽开口:“你们是来散步么?”
医生心理素质过硬,尽量平静点头:“工作时间到了,你爸爸在书房看书,记得跟他说我们先走了。”
“好。”李沙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不敢显得太过焦灼,二人勉强抬腿保持匀速,平稳走出别墅门,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
细腰长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赛马场的一幕让李相浮火出圈。
哪怕秦晋忙得几乎是住在公司休息间的状态,也看过这段视频。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秦晋放下手中的钢笔:“让他进来。”
办公室门没关,没过多久,出现一位神色略有些紧张的青年,他象征性地敲了下门进来,秘书送来一杯咖啡,离开关上门。
“突然打扰添麻烦了,”陈韩局促道:“我想着这个点,快是下班时间,应该不忙。”
秦晋打断他的话:“长话短说,我希望把交谈控制在五分钟。”
陈韩努力缓解紧张:“听说秦先生最近借住李家……”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请问您有没有见过李家的养女?”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才平复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不怕你笑话,我对筱筱有好感……”
至于对李相浮可能也有好感这个事实,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纠结最能逼疯一个人,陈韩偶尔甚至希望这两个就是一人。
秦晋低头在文件上签名,懒得听下去:“行为冒失,缺乏主见,难怪你父亲宁愿另外从公司培养负责人。”
“我……”
“五分钟到了。”秦晋打电话叫秘书进来:“帮我送客。”
一路沮丧地垂着脑袋,电梯下到一层,陈韩刚要走出,看到外面的人不禁一愣。
绞尽脑汁想了好久,他突然一拍手说:“李相浮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苦笑:“很快就不是了。”
陈韩好奇:“为什么?”
有的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而且他们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喷泉或者什么东西的折射,最后沉声道:“因为唯物主义,遇到这位客户前,我们曾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陈韩闻言竟是同病相怜:“我明白。你们天天跟在那样的人身边,难免有点想法。”
心理医生惊讶:“难道你也……”
陈韩点头,目光怅然:“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愿意有来生……小时候第一次听这句话时,我就觉得十分浪漫,如今只能说,若有来生!”
语毕长叹一声离开。
两名心理医生静默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是个恋爱脑。
走进专用电梯,连续十几层都没有经停,很快,二人站在秦晋的办公桌对面。
“抱歉,我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理由。”秦晋终于暂停工作,稍一沉吟问:“是因为李相浮?”
“不,是个人原因,”心理医生连忙解释:“李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也很会为别人考虑。”
想到刚刚离开的陈韩,秦晋轻嘁一声:“所以,你们也爱上他了?”
同样想到刚刚离开的陈韩,两名心理医生又一次对视,顿悟:
哦,这也是个恋爱脑。
作者有话要说:心理医生:我们曾是唯物主义。
陈韩:期待若有来生。
心理医生:我们无法胜任工作。
秦晋:你们竟然敢爱上他。
心理医生:……艹!
第69章
秘书第二次进来送咖啡,分明是宽敞的办公室,空气却像是停止流通般,凝固得令人窒息。
差不多是他放下咖啡的瞬间,心理医生无奈开口:“和爱无关。”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动不动就往情情爱爱上靠?
一整日受到的刺激已经足够,心累之下他直接破罐子破摔,重复了一遍对陈韩说的话:“因为唯物主义。”
一时间,气氛僵硬无比。
啪。
指尖碰到了钢笔,笔头轻微打转的声音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秦晋靠坐在转椅上,敛下的睫毛就像是睥睨一个人的目光。
心理医生感受到莫大的心理压力,重新组织语言:“事实上,我们突然感觉到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够全面,才来请辞。”
有感这话太过笼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秦晋忽然开口:“余款周末前会结清。”
“不用,这属于违约了,我们全额……”
秦晋摆手,打断喋喋不休的话:“跟了几天,分析出什么?”
涉及到专业领域,心理医生眉头一紧:“他的情况很特殊。”
详尽的细节没谈,表示说:“因为这属于客户隐私,事后我们只能把个人见解和提议发到李先生的邮箱。”
秦晋点了下头,看了眼秘书,后者会意领人离开。
和陈韩的待遇不同,他们是由秘书亲自送到大厅,临别时,秘书实在忍不住:“能不能请教你们一个问题。”
心理医生点头。
“李相浮究竟有什么魔力?”
秘书一直以为老板会和李家人不死不休,这才几个月,李相浮回来后双方的关系非但没有闹到不可收拾,反而还和其本人走得越来越近。
这一脸迷惑的表情深深烙印在心理医生眼底,他嘴唇动了动,以为自己至少能憋出几个字,结果费了半天劲,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为什么世人满脑子爱情?
出了旋转门,两名心理医生脚步同时一停,回头再去看整栋大楼时心情复杂……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接连遇到的人都是如此,仿佛那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其实是他们。
·
心理医生落荒而逃后,李沙沙上楼去找李相浮。“那两人跑了。”他说。
李相浮放下书,第一反应是问:“你做了什么?”
李沙沙:“大约展示了0.001s我的电子眼。”
李相浮听后淡淡‘哦’了声,重新阅读看到一半的文章:“网上发的见鬼帖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用在意。”
李沙沙盘腿坐在他面前,汇报进展:“刚刚我逆推了一下秦伽玉系统的代码。”
李相浮又一次抬头,不过这次视线死死锁定对方:“代价是什么?”
系统不是拖延症,有逆推的能力不会拖到今天才进行。
“耗损一部分能量,我现在大约只剩五十五年寿命。”
李相浮皱眉中还未开口,李沙沙先声夺人拿走了话语权:“等它虚弱到一定境界,我吸收了剩余能源,可以双倍补回来。”
“吞噬?”
“系统不是蛊虫,”李沙沙摇头,瞄到一边的手机,说:“假设系统是手机,我需要的是里面的电量。”
事已至此,李相浮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苛责的话:“事无绝对,这种需要损耗自身的事下不为例。”
李沙沙举手做发誓状,随后说:“任何人绑定系统都要有所付出。”
李相浮清楚这点,好比自己要去争取十项全能的头衔,秦伽玉则是从身边亲密的人身上攥取代价。
李沙沙:“假设判断无误,摆在秦伽玉面前的是选择题,要是他选择了‘否’会怎样?”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沉默。
明白对方不会无故询问,李相浮没急着给出答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突然站起来,说:“解绑?”
李沙沙点头。
李相浮靠在窗边,眼中多出一丝明悟:“难怪……”
秦伽玉狠毒,但当时他完全可以拒绝系统的要求,等待下一次命运契机的来临。
“拒绝会失去系统,所以才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李沙沙:“如果能让他拒绝一次,我再趁机绑定,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既能在解绑瞬间吸收虚脱系统的能量,还能把秦伽玉送去女尊,简直妙哉。
李相浮:“容我想想。”
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秦伽玉拒绝所谓命运契机的基础上。
联想秦晋那边在等着秦伽玉和苏桃正式登记结婚,有一个破产债务大锅等着送出去,他寻思着能不能从中操作一番。
走廊内传来开门的动静,李相浮转过身,猜测李安卿终于舍得出那扇房门。
“二哥,”他走出去:“吃晚饭不?”
李安卿不常用晚餐,万一准备多了,明早还得吃剩饭。
李安卿闻言摇了摇头,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停下脚步,问:“你请了心理医生?”
李相浮点头。
“确定不是跑步健将?”
李相浮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站在窗边浇花时,目睹他们出门后一口气冲刺了几百米。”
李相浮淡定扯瞎话:“估计是突然体会到体育的乐趣,以后不会再来了。”
李安卿没追问,说起另一件事:“爸刚打过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