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先锋将军着人找来了西北军的一个士兵。
那士兵已经被毒烟迷晕了, 先锋将军拿匕/首在他脸上扎了一刀,那人骤然被疼醒了。
“于将军!”士兵看到于行之被人制住,上前想救, 被先锋将军一脚踢翻, 踩在了地上。
“留你一命, 是让你给本将军去传个话。”先锋将军道:“想办法告诉柳临溪,七日之后我会带着他的好兄弟在他第一次打败我的那个山谷等着他。若他有胆敢同我单挑, 无论输赢我都会放了这个人。若七日之后我见不到他,他就会见到这个人的尸体,而且不是全尸。”
先锋将军说罢抬手又将那士兵切昏, 防止他出声惊动了其他人,随后带着一队黑衣人和于行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周此前休战许久, 一来是因为军队长期作战已经疲乏。他们的军队数量远远不及大宴,做不到轮番上阵, 所以持续作战带来的压力非常直接。几个月下来,全军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疲劳的状态。
除此之外,莒国的突然加入, 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慑。虽然莒国的兵力远远不及大宴, 但他们素来骁勇,且新军出战气势无人能挡,自然会让大周心生忌惮。可以说莒国军的加入, 对西北军来说,等于是如虎添翼。
更让大周雪上加霜的是, 青夷国抵不住压力,迟迟不愿再出兵。
和青夷国联盟的瓦解,成了压死大周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不敢再轻易出兵, 却又不愿接受数年来的鏖战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以便造成了此前不进也不退的局面。但李堰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结束这一切,所以没有给大周更多犹豫的时间,带着西北军主力,与邢虎所率领的莒国军侧翼,一同朝大周的主力营发起了进攻。
大周的军队虽不愿投降,但全军已经没有战意,被李堰带人一举攻下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压抑了许久的西北军,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再加上主帅是一国之君,更极大的鼓舞了全军的士气。
李堰仅仅用了两日的工夫,便将大周击得溃不成军。大周的主帅在激战中被西北军乱刀砍死,其余各路将军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活着的都成了西北军的俘虏。邢虎则带人直接接管了大周军的粮草,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青夷军走得倒是及时。”一个被俘虏的大周将领苦笑道:“当日我等便苦劝大帅早些停战和谈,若他不固执己见,大周也不会走到今天。”
李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一个被俘之人,在俘虏你的敌军主帅面前,如此诋毁自己刚刚殉国的旧主,看来是很在意自己的这条小命啊。”
“自古战场之上不畏死的豪杰有,贪生怕死的懦夫亦有。”那人道:“我自认出战之时从无怯战之举,如今既然已经战败,求一条生路也没什么丢人的。家有妻小,不愿就此与他们天人永隔。”
李堰目光落在他身上,挑了挑眉道:“你倒是坦诚。既然如此,便说来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救你性命的筹码,可以让朕饶你一命。”
“青夷军此番临场怯战,出卖了两国的联盟,我大周将士有许多人咽不下这口气。”那人道:“若大宴允许,他们可代为讨伐青夷军。”
青夷国的军队在此战之前背弃了联盟,虽然并不是导致大周失败的唯一原因,但大周确实有很多将士对其恨之入骨,那种怨念甚至超出了对大宴的恨意。
这就好比被结盟的兄弟背叛,那种仇恨往往比对敌人的仇恨来的更深。
“青夷国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被你们蛊惑加入了这一团乱战,你们恨他们怯战,他们又何尝不恨你们拉他们下水?”李堰道:“你们的私仇将来自有定论,不过青夷国这几个月也没少卖力气和我们对战,所以卫鞅已经带着他的人马,在青夷国返程的必经之路上,做了埋伏。”
那人一怔,没想到李堰竟然连青夷国也不打算放过。
“若大宴就此罢休,不知道还以为,什么人都能对我们打完就跑呢。”李堰道:“既然当初他们选择和你们联盟,就要预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青夷军在返程途中被卫鞅带着的几万人马伏击,将领悉数被擒获或被砍杀,伤亡惨重。只有一小部分人丢盔弃甲地逃了回去,但路途遥远,能活着回到青夷国的恐怕极为有限,哪怕他们千辛万苦地回到青夷也只能算是逃兵。
这一仗,大宴和莒国联合,赢得彻底又漂亮。
“还有一事,或许对你有些价值。”那人又朝李堰道。
“你不妨说来听听。”李堰道。
那人道:“我军之所以溃败成这样,还有一个原因,在你们突袭的前一天,我们的先锋将军,带着他的亲兵叛逃了。”
“叛逃?”李堰问道。
“是。”那人道:“他每次出战都打先锋,有他在,大周便如有战鼓,他叛逃,军心已然散了一半。”
李堰问道:“他为何会叛逃,叛逃去了何处?”
“没有人知道。”那人道:“但他不是畏死之人,与我不同,想来不是为了求生。”
李堰闻言一怔,既然不是求生,那很可能就是想在临死之前,搞点大动静。
李堰当即传令下去,要全军提高警惕,提防此人作乱。
当日午后,便有大营来的士兵,朝李堰通报了这个先锋将军的踪迹。
来人正是那晚被先锋将军刺破了脸颊的那个士兵,他当夜昏迷不醒,次日一早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求见,李堰见到他是时候,他脸上的血污都没来得及清洗,如今早已干涸,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那人挑断了于将军的脚筋,将人带走了。”士兵朝李堰道:“他着卑职给陛下传信,说七日后要在和柳将军第一次对战的山谷想见,只要柳将军与他对战,无论输赢他都会放了于将军,否则……”
“否则如何?”李堰问道。
“否则,他就会将于将军分尸,将尸体送给柳将军。”士兵道。
众人闻言都愤慨不已,纷纷表示要前去擒拿此人。
李堰想了想,却并未下令。
“他既是大周的先锋将军,为了趁大军出兵之时偷擒于行之,连叛逃的罪名都担了,可见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李堰道:“纵然你们找到他,也不可能将他生擒,顶多是带回来一具尸体,可届时于行之比如也会被杀。”
有将领道:“那如何是好,总不能真让柳将军去和他单挑吧?”
“对啊,他不配。”又有人道:“这么多年一直是柳将军的手下败将,哪来的自信要找柳将军单挑?”
李堰自然也知道,此人的要求十分可笑。
但于行之在他手里,此事若不知会柳临溪,将来柳临溪该如何面对?
“他说的七日之约,如今只剩五日了。”李堰想了想,开口道:“找暗卫过来,传信给枯骨庄。”
众人闻言一惊,没想到李堰真的会叫柳临溪回来。
但既然他已经发了话,众人自然没有再置喙的余地。
西北军这次出战大捷,原本是值得庆贺数日的事情,但因为于行之被俘一事,众人都有些气结,倒是连庆祝的心思都没有了。
暗卫快马加鞭,两日后到了枯骨庄。
柳临溪接到信的时候心不由一沉,当即便让人备了马。
于行之性命不保,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堰自然也是了解他的心思,所以才会传讯给他。
“你要去西北?”褚云枫得知此事后问道。
“于行之于我交情匪浅,我不可能不管他。”柳临溪道:“况且对方抓了他,目的本来就是在我身上,于将军不过是被我连累罢了。”
褚云枫问道:“你认识对方?”
“常年是我的手下败将。”柳临溪道。
他虽然没跟那个人交过手,但在原主的记忆中,知道那个人在战场上被原主收拾的挺狠的,估计是一直怀恨在心,就想有生之年能翻盘一次。没想到这次开战,柳临溪迟迟不上战场,他等了大半年,等到战事都要结束了,心里想要和柳临溪决一死战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有些扭曲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背着反叛的罪名,就为了能威胁柳临溪一次。
“此人若能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想来这次打定了主意要至你于死地。”褚云枫道:“他约你去的地方,说不定已经做好了埋伏,你此去凶险万分。”
柳临溪道:“如今所剩时间不多了,我先去西北,路上再想法子。陛下既然传信给我,定然也有所防备,他总不会看着我去送死的。”
“这倒也是。”褚云枫道。
好在柳临溪产后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些时日他陪着褚云枫练功,甚至还颇有进益。只是能不打得过那个人,柳临溪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毕竟他穿过来之后,真正和人交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柳临溪着人备好了马,准备当日便出发。
临行前他去看了看十方和两个孩子。
十方听说他要去西北,十分紧张,似乎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临溪怕他心事重,不想让他担心,便没告诉他实情。
“这次西北军大胜,你娘亲打了胜仗,爹爹是去接他回来。”柳临溪道:“等我们从西北班师回朝之后,我便来枯骨庄接你们,咱们一起回京城和娘亲团聚。”
十方问道:“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早就好了。”柳临溪掀开肚子给他看了看,剖腹的伤疤早就恢复了。
十方抱着他道:“那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丫头和宝宝,不让他们哭。”
柳临溪道:“好,那爹爹就将他们都交给你了。”
柳临溪抱了抱十方,又将两个孩子都接过来抱了抱。小皇子这次倒是十分给面子,难得被柳临溪抱着却没有哭,甚至还朝他咧嘴笑了笑。小公主倒是一如既往的很乖顺,伸手扯着柳临溪的一做头发,玩儿的不亦乐乎。
平时日日在一处,倒没觉得多亲昵,如今骤然要离开,柳临溪反倒有些舍不得了。但当着十方的面,柳临溪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情绪,所以匆匆把孩子放下,便去收拾行囊了。
另一边,褚云枫去了一趟颜絮的住处。
颜絮几日没见他,一见了面依旧爱答不理的。
若是换了平时,褚云枫多半又要拿他没辙。但今日颜絮顺手摔门想将他关到门外的时候,褚云枫却伸手一挡,将门牢牢的挡住了,好在颜絮原本也没使太大的力气。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东西给你。”褚云枫说罢拿出了一个针包。
颜絮瞥了一眼,开口道:“不是说了,你若不要便拿去丢了吗?怎么又巴巴的还了回来,有完没完?”
褚云枫开口道:“这副银针是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为人行针的时候,我父亲送给我的。”
褚云枫说着将手里的针包递给了颜絮,颜絮低头一看,发觉那个针包并不是自己的,看上去有些旧了。
“你什么意思?”颜絮并没有接,而是开口问道。
“我这几日想了很久,实在不知该送你什么东西,才能既不唐突,又不失体面。”褚云枫道:“但我在外许久,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想着将我自幼带在身边的这副银针送你。”
颜絮闻言这才勉强接过,开口道:“说得好像谁缺你这玩意似的。”
“你若是不缺,自然也可以拿去丢了。”褚云枫有些揶揄的道。
颜絮倒是没丢,将针包攥在手里,表情有些不大自在。
褚云枫看着他片刻,伸手想去拉他的手,颜絮将手往身后一藏避开了。
“你这性子……老是这般口是心非的,这么些日子,好多该说的话我都没顾上同你说。”褚云枫道:“到了今日你还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明日此时,我恐怕就已经在你摸不着的地方了。”
颜絮一怔,问道:“你要走?”
“于将军在西北被人挑断了脚筋,我与他是旧识,想着若是我去,说不定能救他一救。”褚云枫道。
“你倒是好心。”颜絮道。
“你怎么就不能好心一次?”褚云枫说罢朝颜絮伸出了一只手。
颜絮拿着针包的手依旧背在身后,褚云枫见状当真是没脾气了,上前将人一揽,抵在门上便亲了上去。颜絮伸手想推他,但手终究是抬起又放了下去,任由他与自己唇/舌/交/缠。
片刻后,褚云枫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等我从西北回来……”
褚云枫说罢转身便走了,颜絮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
柳临溪收拾好了行囊要走,这才发觉褚云枫也要跟着。
“你跟着做什么?”柳临溪惊讶道。
“于将军的脚筋被人挑断了,若是不及时治疗,即便你将他救出来了,将来他恐怕也会行走不便。”褚云枫道。
柳临溪道:“你想的倒是周到,可同少庄主说了?”
“说了。”褚云枫道:“他连句话都没给我,没良心的。”
柳临溪失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骄傲,这就是老话说得一物降一物吧?”
“这话倒也在理。”褚云枫道:“平日里被他折磨惯了,他若有一天对我千依百顺,我恐怕倒是不习惯了。”
暗卫牵了马过来,柳临溪和褚云枫翻身上马。
众人出了庄子,褚云枫才发觉暗卫中多了个人。
褚云枫策马行到那人身前,想看清那人的样貌,对方却一夹马腹,只留了个一个背影给他。褚云枫紧跟上去,对方却始终快他一步,根本不给他机会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