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略微失望了一下,很快眼睛又亮了起来:“那这役鬼和阴兵,确实是能继承的咯?”
青阳:“???”
这个徒弟也真的好直接不做作!拜师的流程还没走呢,就已经正大光明在问他的遗产了!
胤礽厚着脸皮说:“那可不可以再进一步了解一下,什么算作‘德行有失’呢?我为师父祈福,祝愿师父早日飞升,这算是做坏事吗?”
青阳:“……”
倒也不算,但……
怎么回事,这个徒弟还没收,就不太想要了。
虽然胤礽刚来,但青阳也没机会陪他多适应。眼看着道观外排起了长龙,都是来上香或是看病的客人,青阳在胤礽身上施了个障眼法,拜托孝庄陪胤礽多转转,就打算去开门了——顺便把绝心赶回去,一个大和尚老在道观里晃悠,成何体统。
“等等。”罗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拉住青阳,“之前那小金身,你不是已经做完了?昨晚我都看见了!你现在就戴上。”
“小金身?”胤礽刚走出几步,好奇地回过头,“戴上?怎么个意思,多小的金身,戴……”
后面话,胤礽说不出口了。他眼睁睁看着青阳满脸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金链子,往脖子上系,魔祖还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伸手主动帮忙。
动作之间,细链上坠的小金像微微晃动,衣带当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胤礽:“…………”
这个完全已经超出了胤礽迷惑的范畴,以至于他迅速汗毛倒竖了,胤礽忍不住结巴地说:“这,这以后,我不会也要戴这个吧?”
罗睺猛地扭头看了胤礽一眼,随后:“哕!”
胤礽:“——?????”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还在想,不愧是魔祖,供奉的方式都颇有邪神献祭的风范,怎么他都主动努力在做心理建设了,魔祖看他一眼就哕了??
青阳也挺纳闷:“您哕什么呀,不是说把我当弟子吗?那这以后说不准就是您徒孙,我还想着把小金像传给他——”
“住嘴!住嘴!”罗睺的胃被激得直翻腾,暴跳如雷地威胁道,“你敢!不许传给任何人!”
“……为什么啊,都说隔代亲。”青阳顺手把衣领一提,就把小金坠儿放进去了。
直到胸口被小金坠儿冰了一下,青阳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寻常护身的玉如意,是罗睺要浮居的金身。
“……”罗睺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还保持着发怒的姿势,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跟着自己的小金身,一路望向衣领里。一股莫名的躁意随着莫名鼓噪起的心跳,一路攀上他苍白的耳尖。
罗睺的身上甚少有其他颜色,纯然的黑与纯然的白,以或冷峻、或晕染的笔墨,勾勒出他的轮廓。曾经,大道青氅便是他身上唯一的彩色,而后多了青阳给他做的花花绿绿的桂花香囊,现在又有一抹红,自他白得惊人的皮肤上迅速洇染开。
青阳看得近乎呆住了。
……胤礽也看得呆住了。
这气氛……怎怎怎么哪哪都不对呢???
赵公明在庭院里闲晃溜达,顺着胤礽呆滞的眼神,看了互相对视的两人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嗐,能习惯就习惯,不习惯就别看。”
孝庄也不好置喙魔祖的事,只拉了拉胤礽,岔开话题:“看房子,看房子。小东家说,之前你来了几次,都只是在东院的庭院里逗留,最多进了偏殿。现在道观扩建了,你看,这东院的主殿与偏殿都挑高了一丈,这西院哪,祠堂盖了两层,上放女眷,下置男丁,还有这主屋……”
孝庄卡了一下。
“主屋?”胤礽好不容易跟着老太太的介绍岔开思路,“那这就是观里道士住的寝卧了吧!”
没等孝庄反应过来,胤礽已经兴致勃勃地推开主屋大门,正要跨进去:“……这,空的?”
胤礽傻眼。就他所想,即便主屋没有主殿那样富丽堂皇,好歹桌椅板凳都得齐全,没想到进门只是一片空荡荡,别说桌椅板凳了,蛐蛐儿在这儿打架都嫌空旷。
胤礽的身体晃了晃,有些承受不来地惨然说:“好,好歹给我留个蒲团。”
“给你留什么?这是魔祖的屋子。”赵公明又兜兜转转地逛回来了,“你什么心态,想在魔祖房里拥有一个蒲团?”
……魔祖才是什么心态!为什么要住空房子??胤礽没说出声,但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内心。
赵公明指了指寮房:“看见没?那才是你们道士住的屋子。一楼是你的寮房,还有小金贵坐诊的屋子,二楼是小金贵的房间。魔祖现在是住在小金贵屋里的。”
“……??”胤礽又要窒息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什么原因?以后我供奉神明,也要和神明一起住??”
“呵。”赵公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不一定哦,你要不要问问你师父。反正魔祖和小金贵住一块,是说师尊要陪徒弟睡的。”
胤礽:“?????”
这他娘的是什么师门传统!
胤礽被离奇得头皮发麻,当即就掉回头去想找青阳问这事儿,结果转头一看,青阳居然还和魔祖俩人像两根木桩子一样杵着:“……师父!”
不行了,这个问题一定要问清楚的,我是来修仙的,心很诚,不乱搞关系!
胤礽壮着胆子喊了青阳一声,沐浴着两人同时投来的目光,硬着头皮问:“赵赵赵师伯说,魔祖现在和您住一块儿呢?”
罗睺在青阳之前“啊”地应了一声,神情很是理所当然,还带着淡淡地疑惑,仿佛不知道胤礽问这干嘛。
胤礽:“??”怎么的,这其中没有需要交代清楚的问题吗,“是因为,师尊要陪弟子睡?”
“当然不是,”罗睺语气顿变傲气,纠正道,“是徒弟如果撒娇,师尊可以视情况陪弟子睡。”
青阳:“……”
放……!咳,瞎说吧,我什么时候撒娇过了。
一边想,青阳一边暗暗瞪了罗睺一眼。
罗睺立马道:“看见没有,这就是撒娇了。”
青阳:“……”
胤礽:“……”
那我以后和师父见面,是不是得把眼睛蒙上啊!就是瞪眼——还是带着气忿的那种,也叫撒娇吗?
胤礽按罗睺这逻辑推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天天得和师父睡。”
“?!”罗睺的千重纱瞬间张牙舞爪起来,语气和眼神都变得阴恻恻,“你说什么?好一个忤逆徒弟,竟怀着这般龌龊心思!”
胤礽:“????”
不是,这哪里龌龊了!胤礽勇敢地直面双标狗:“又不是我想的!魔祖,您捋捋您这个逻辑,你陪我师父睡,因为您弟子撒娇,所以您身为师尊,可以酌情陪弟子睡。”
“啊!怎么了!”罗睺理直气壮。
胤礽:“据此可推,那是不是我师父的弟子撒娇,我师父身为师尊,可以酌情陪弟子睡?”
“……”罗睺硬是给噎了一下,随后恼怒,“啐!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今日本尊就把你打出门去!”
“?????”青阳实在忍不住了,上去一人捅了一拳,“睡什么睡!你们睡之前,问过我同意不同意吗??”
罗睺捂住腰眼,指了下青阳的手,嘴角微微上翘:“撒娇。”
青阳:“……”
就魔祖这症状,搁在现代那就是严重的妄想症。
瞪眼是撒娇,打人是撒娇,那是不是他呼吸一下都叫撒娇啊??
“……”胤礽痛苦地捣住自己的眼睛。
这和他想的道观生活不一样!
可能是一报还一报,当年胤礽给青阳写了那么多封信,吐槽自己的家事,这一次,胤礽也体会到了当初青阳被迫了解他家家事时的心情。
胤礽忧心忡忡:怎么办,都说感情会让剑变得慢,师父要是真跟魔祖好上了,会不会耽误修炼,进而耽误飞升,进而耽误我继承道观?
一边想着,胤礽一边默默往旁边蹭了蹭。刚刚他的膝盖不小心碰到魔祖的大氅了,罗睺一个猛回头投来森寒的目光,哪是看徒孙的眼神,分明是看敌人。偏偏青阳专心开方子,头都没抬。
胤礽面无表情地摸出灶王奶奶给他做的花生糖,拿糖当魔祖的头那么咬,边咬便幽怨地想:诊室本来就这么小,加上病人四个人挤一个小屋,挨碰不是难免?嫌挤,您倒是别进来啊!我看您往大师身上贴,也没嫌挤嘛?那青氅都给压扁了。
“发什么呆呢?”青阳开完方子,手都抻到胤礽眼前了,“记录下来啊!光知道吃。不是说想跟我学医术?刚刚的病案记了几句?给我看看。”
胤礽心虚,把册子慢吞吞地递过去,还好下一个病人迫不及待地进门了,救了他一把。
“王夫人?怎么又来了,”青阳挺意外,看着贵夫人款款进门,“……您……怎么拿把棕扇?”
王夫人嫣然一笑:“大师还不知道吧,这是从宫里贵人们传出来新风气。现下时人都知晓了,庄子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如今哪个有身份的女眷,不用棕扇?”
一边说,王夫人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精心簪好的发髻,优雅地扇了扇手中的棕扇,表情中透露出一丝矜傲。
青阳:“……”
无语,什么鬼,庄子都出来了。
“那什么,还是诊脉吧。”青阳决定不搭这茬,伸手将小枕头移过来。
王夫人放下棕扇,一边把手腕递来,一边暗示地眨眨眼:“大师,我早听说你不是全真龙门派的道士?”
“……?”
不光是罗睺,就连胤礽都将警惕的目光投了过来。
王夫人是个爽快性子,委婉了一下就直言道:“其实呢,我是来说媒的。我家弟弟有个女儿,今年芳龄十六……”
“咳咳!”青阳猛咳起来。
不光是因为王夫人说的这姑娘年纪太小,另一方面,罗睺一副要暴起的样子,青阳赶紧在桌下伸手过去,把罗睺的大腿摁住了:“这个,我目前还没有娶亲的打算。”
“对!!”胤礽猛地站起来,调门高得窗边甩着尾巴晒太阳的橘猫都喵嗷地一惊,“不行啊,别来。大师是要一心修仙的人,不要用低俗的情爱阻碍他飞升的步伐!”
青阳无语,看罗睺居然还头一次向胤礽露出赞赏的目光:“……谢谢夫人关心,我师父给我算过命,说我不能结亲。”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罗睺和胤礽都不禁齐齐投来眼神。王夫人也愣了一下,急急地问:“怎……怎么个说法?”
青阳挠挠头:“他说我红鸾星凶得很,如果结亲,那这新娘子必然在结亲前就长辈被腰斩,兄弟魂魄散,不光是克她,甚至于她居所在何处,方圆百里都人烟俱灭,生人绝迹。”
嗬!胤礽在心底倒抽了口冷气,这也太凶了,谁受得了这个。
想着想着,胤礽又砸巴出不对:“……”
长辈被腰斩?兄弟魂魄散?住所方圆百里都没有生人?
“……”胤礽缓缓将目光挪向尤自震惊的罗睺。
这可能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青阳和罗睺完全没品出半点不对,青阳还挺温和地对王夫人说:“不知夫人家住的离那位姑娘近不近?烦请劝劝她吧,贫道并非良人。”
这谁还坐得住,王夫人猛地站起来,脉都不诊了,小脸发白,歪歪斜斜地疾走出去,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劝那位姑娘家放弃不该有的念头。
你结亲可以啊,不要害我们周围人!
胤礽在窗边遥遥看了一下,瞧见王夫人走到门口还崴了一下,被笑嘻嘻拥簇在门口的其他女眷围住,似乎问了点什么。王夫人匆匆说了几句,女眷们脸上的暧昧笑意顿时没了,统统惊惶失措,也不继续占位置排队了,一哄而散。
再转回头,罗睺已经从“满脸震惊”,到“暗藏窃喜”。
胤礽:“……”
胤礽进观,除了受青阳教导,研习道法和医术,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啥也不用心烦,直到康熙的第一封敦促的信寄来,他才蓦然想起:嘶……好像把那几个太医忘了。
这一个月下来,也不知道太医们过得好不好?钱都被捞光了吗?
青阳并不知道太医还在春盛酒楼自掏腰包,苦等太子的召唤,拿着要讲习的道经进来,刚在胤礽面前坐下:“——你是不是胖了?”
“师父说笑了,怎么可……”胤礽后面的话,在他将手摸上下巴的瞬间,消音了。
……这是什么东西??胤礽捏了一下下巴突然多出的肥肉,猛地看向青阳:“这是不是痄腮???”
青阳:“……”
你真行,双下巴就双下巴,还能愣说成腮腺炎。
胤礽不敢相信地猛摸了几把,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观里的伙食太好,灶王奶奶又太能喂,愣把他喂胖了。
青阳其实心里觉得挺好的,心宽才体胖嘛,开玩笑地虚指了他几下:“让你抓紧时间打基础,你就学出肥肉。”
埋下头,青阳就开始讲经了。倒是胤礽暗自悔恨地记上了心,康熙第三、第四封信来的时候,他还在加油鼓劲,试图通过每天两次大扫除,恨不能将三清像擦秃噜皮,努力保持体型。
在热河行宫里,苦等儿子把大师捞回来的康熙:“……?”
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子还不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