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的声音带着几分凉意,分明还是笑着说的,偏生叫人听出杀意:“沈城主,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沈季同一口饮尽酒液,微笑道:“是在下唐突了。”
他垂下的眸中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祝枝眼中的杀意愈浓,三人相处推杯换盏,旁人见似和谐,其中暗流涌动却不可言说。
郁灯自上次与师姐亲密交流了一番,更是恨不得早日逃出这暗无天日的渡生城,与师姐成双成对。
至于如今名义上为他夫君的渡生城主,在郁灯看来,也不过是个强人所难的施暴者。
师姐与师弟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也被那人如此羞辱。
郁灯只恨自己没什么大本事,若真有手刃这人的本事,他如何都会拼尽全力。
郁灯松开手中捏地残碎的花瓣,芬甜的汁水将他的指尖都浸染上了浅粉,他黑润的眼看向院门,眼中带着几分思虑。
不知道近日渡生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个小院明显被看管的更严了。
前些时日还能出去散心,如今却又被重新关进了笼子。
不过好在师姐几乎日日晚上都会化作金丝蛇来陪着他,那城主也非日日来发疯,郁灯的心情自然也一日日地好了起来。
桥边挂着的水晶铃铛陡然响起,现在是白日,无暇还在养伤,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进来。
郁灯皱眉起身,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绛红的长袍,乌发半束,儒雅的风度霁月光风,连日光都恨不得停驻在他身上多一会儿。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季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郁灯心尖一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心虚甚至是羞耻的感觉。
毕竟当初为了对付沈季同,他可做了不少戏。
柔情蜜意,口蜜腹剑,往事无不叫他掩面难堪。
郁灯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或许有几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尴尬。
毕竟这里还是渡生城的地盘,谅他也不敢对渡生城主的夫人做什么,也是因为沈季同之前装的太好,压根没在郁灯面前展露过阴暗的芯子。
沈季同步行上前,倒真有种谦谦君子涉水而来的温吞雅和感。
郁灯的肌肉绷紧,眼睛一眨也不眨,手中捏着防身的药丸,动也不敢多动。
沈季同面上的笑意宛同一张假面,他一举一动皆不曾出格,两人好似从未有过那些纠葛,好像对方只是自己的一个老朋友。
他微笑道:“阿灯不必如此警惕,你总该知道,我不会对你如何。”
郁灯皮笑肉不笑,一声也不吭。
沈季同轻轻叹气:“阿灯总是这样,似乎对我总没什么好脸色。也罢,我们便是做不成夫妻,也还是朋友不是?”
郁灯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并不接茬,实在见到沈季同有些反胃。
他退后两步,面色冷淡:“沈城主不必作戏,你究竟做了什么心中都清楚,不过沈城主喜欢戏弄旁人,自然一报还一报,郁灯并无什么心思与你玩这些兄弟情深的把戏。”
沈季同轻轻“唔”了一声,面上笑容意味深长;“阿灯的脾性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你又如何知道我一直是在做戏?”
男人笑意浅浅,意外的纯情好看:“阿灯,我们那时日日待在一起,固然我欺骗你一事做的不对,但我们便是日日装作深爱对方,自然也有某一瞬间,假戏真做的爱上了。”
郁灯不看他:“装模作样。”
沈季同叹气,忽的抬脚靠近了几步,声音轻而温:“阿灯,我今日来是有话要与你说。”
“我见你应是被那渡生城主锁在此处而不得出,若我说,我有法子助你逃出呢?”
郁灯眯眼,沉默的看着他。
沈季同继续道:“我知你不信,只是便不论其他,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能有结盟的一日,不是么?”
郁灯抿唇:“有话快说。”
沈季同手中一顿,眼神暗色沉淀:“传言渡生城主有一盘生死棋。”
“生死棋是遗传在魔域的神器,专用以清明神志,安稳神魂。”
“据说渡生城主患有怪病,每五年都有一日需用生死棋保住自己濒临癫狂的理智,锁住神魂,保证不散。”
沈季同面上的笑容有些怪异:“阿灯,近几日便是五年之期了,生死棋就在渡生城主闭关的密室内,若你能找到那盘生死棋,打乱棋位,神器错位,渡生城主便是不死,也会寿命大减,卧床难起。”
郁灯垂眸,并未表态,半晌才抬首看他:“沈城主还真是好打算,嘴上说着是为我着想,看不得我受困渡生城,实际上却是为了铲除异己。”
青年眉眼带着几分水色般的冷意:“更何况,我如何知道,若当真打乱了生死棋,死的人是否也包括我。”
沈季同勾唇:“阿灯当真多虑了,我如何舍得阿灯赴死?生死棋是神器,却并无攻击性,只是辅助之用,所以一旦棋盘错位,并不会对旁人有所影响,只会对将神魂寄托其中的寄宿者有影响。”
郁灯抿唇,也不说答应不答应。
沈季同却好似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了一般,手中的玉扳指随意地转动了一圈:“阿灯,在下等着你的好消息,我们是共赢的友人,若你遇险,在下自也不会观之不理。”
郁灯一直等到人离开了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沈季同确实有点本事,单说他能避开院门口守卫的诸多傀儡也算是本领通天了。
所以,到底信是不信?
郁灯垂眸,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渡生城主是原著中的大波ss,他和师姐两人加上估计都打不过,现如今来看,似乎当真只有沈季同给出的这条路了。
因着沈季同来访一事,郁灯一天都忐忑非常。
夜晚降临,郁灯如往常一般的等着师姐来。
但今日不知如何,一直到深夜,他都未曾见到那条缠金的小蛇。
郁灯心中不安,生怕师姐被渡生城的傀儡盯上。
之前渡生城主曾说,他将师姐投入了魔域深渊、蛇谷噬魂,后来郁灯问过,师姐只说他侥幸逃走,那被投入蛇谷的人其实并不是他,否则他也不能如此暗度陈仓而来,郁灯这才放心了几分。
冷风入窗,烛火摇晃。
一道人影推门而入。
郁灯一惊,回首便看到了那黑袍长立的男人。
纯白的面具与墨色的眼在夜色中宛若索命的厉鬼。
郁灯心中微颤,他手中有些出汗,实在没想到许久不曾出现的渡生城主竟会再来。
眼前的男人情绪明显不太对劲,郁灯甚至能察觉到他周围紊乱的灵力,像是火星子一般,遇到空气便要溢散成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明色。
郁灯悄悄后退一步,咽了一口口水。
他忍不住密语传音给师姐,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依赖感与担忧感:“师姐,他又来了,你今夜先别来。”
眼前的男人陡然抬眸,一双眼竟分裂为双色,左眼纯黑,右眼纯金,诡异的盯着郁灯。
男人几步上前,一手紧紧扣住郁灯的肩膀,金色的眸缓缓转为阴暗的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郁灯……你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刚刚改了笔名,嘿嘿叫长枝青,脸红红这章过度,下面师姐又要掉马了
就很刺激,是你们想不到的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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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拼刺刀第五十九天
郁灯已经连续几日联系不上师姐了,小院出不去,沈季同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而渡生城主来了也只是不过待一会儿,郁灯甚至连话也说不上几句。
更不用说套出密室所在的位置。
郁灯其实心中一直都有些疑惑,比如,这位大波ss为什么偏生将他养在自己的寝宫?目的是什么?
郁灯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修真界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对凌霄宗的了解也仅仅建立在原著上。
而且说实在话,郁灯并未在此处受到过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反倒是那位渡生城主某些时候的举动,好似对他十分了解熟悉。
郁灯有时候总觉得男人像极了什么人。
但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那种迷雾一般的眩晕感便会扰乱他的思绪。
郁灯只能当做是他多想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是找到那密室的所在之处。
郁灯根本没法出院,他只能先将这座小院寝宫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郁灯眉心的褶皱一日比一日深。
所以当他这日晚间发现小院湖底传出几分异常响动的时候,心中突然闪出一个想法。
院中他确实都找了个遍,但这汪一直摆在面前的湖泊他却不曾搜寻过。
郁灯随意披上一件外衫便出了门,他走到湖畔,只见那湖水隐隐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水波。
这汪湖泊并非修整地十分整齐,东高西低,按道理来说,一般情况下,水流应当是由东到西。
湖边有几盏遇黑则自燃的鲸火,所以郁灯能清晰地看清湖水的情况。
水流从低处往高处流动,且湖心缓缓掀起一道极小的漩涡,隐隐的灵气从其中泄露出来。
郁灯眯了眯眼,半蹲而下,指尖凝聚灵力,轻轻探入湖水。
灵力将郁灯的手与湖水隔开,可郁灯分明能感觉到湖水中有一股冰冷疯狂的力量撕裂开他指尖的灵力,进入他的血肉,如同肆虐的恶徒。
但还未等郁灯挣扎,那股力量陡然变得亲昵又软和,冰冷刺骨的感觉缓缓蜕化,宛如浑身都是刺的刺猬收缩了扎人的刺,用柔软的肚皮轻轻蹭着他,甚至试图与他融为一体。
郁灯蹙眉,心中诡异的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
那股力量仿佛本就出自他的体内一般,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来自神魂上的共振。
郁灯抿唇,确定了这湖水有异,并且应当不会伤害他。
青年垂眸,毫不犹豫地褪下外衫,缓步涉水而入。
其实有些事并不能深思。
譬如为何阴晴不定的男人会放走谢绫,譬如这看起来波澜不定、诡谲非常的湖泊又为何偏偏对他如此敞开。
郁灯毫不知内情,所以他才能如此一往无前、才能万事不顾。
郁灯能感觉到一股吸力将他缠入湖底,一瞬间恍惚随着水流撞入了另一个世界。
深蓝、冷冰、阴凉。
郁灯屏住呼吸,虽然他特意吃了一颗避水丹,但出于人体本人,还是不习惯在水下呼吸。
青年白皙的面上带着几分憋出来的红晕,在水下有种莫名的惑人之感。
这汪湖泊看上去并不大,但却格外的深,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灯才感觉自己的脚下踩到了实地。
腿弯下意识的软了一瞬,但郁灯很快便支起了身,打量着这溢满了潮湿水汽的地下密室。
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洞府,更像是某种水下巨兽的巢穴,幽深地叫人不敢靠近。
郁灯稳了稳心神,径直走到那洞府的入口,洞府的门是用郁灯不认识的材料制成的,看起来厚实无比,门府上有着许多密密麻麻宛若针孔的小洞,叫人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不甚美好的暗器。
郁灯的眼神落在门的中央,那里有一个食指按印模样的匙口。
倒是有些像现代人使用的指纹密码。
郁灯犹豫地看了眼自己的食指,咬咬牙,将食指对上去。
半晌没反应。
就在郁灯以为自己猜错的时候,那扇厚实的洞府大门陡然轰隆隆地朝一侧打开。
郁灯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走了进去。
没有想象之中的机关重重,也没有阴森诡谲的白骨与深渊。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洞府,内里十分宽阔,并没有布置地多么好看,寒冰玉铺天盖地的在洞府内铺陈开,所以洞府内的温度极低。
乍一看去,像是一块冰蓝的琥珀一般。
洞府的上方有一些奇怪的印迹,像是某种蛇类的用牙齿咬出来的痕迹。
郁灯继续打眼向前看,入眼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床,空荡的近乎怪异。
郁灯的眼神在触及到桌面上一个古朴的不起眼的棋盘的时候,彻底顿住了。
黑白的棋子散发着微弱莹润的光芒,棋盘上的的线条似乎是被人刻出来的,木盘的颜色甚至有些泛黄,看起来只是一盘普通的、甚至不怎么好看的棋子罢了。
实在令人想不到这便是传说中的生死棋。
郁灯试探性地靠近那棋盘,指尖蜷曲,随意的挪开一枚棋子。
他凝神等了一会,毫无反应。
郁灯心中陡然有种不甚好的预感,洞府西侧的寒冰玉如同一道门一般,缓缓地挪移开来。
一道白衣的身影盘坐在其中,面上纯白的面具好似要与他融为一体。
男人双眸紧闭,额头上隐隐浮现几分暗黑青蓝的血色,骇人无比。
郁灯眼见那双眼颤了颤,浅薄的眼皮缓缓睁开,露出幽深惑人的眼眸。
他忍不住后退半步,脑袋空了半晌,手中发狠,直接将整盘棋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