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周斐琦和高悦陪着太后在院子里遛食。
永寿宫面积极大,因太后爱侍弄花草,院子里修了个极大的花坛,这个时节正是百花争绽齐开斗艳的时候。花坛上除了原本种的花草还摆了许多盆名贵的奇珍。
高悦随太后走过花坛时,刚好看到其中有两盆正在遭受暴晒的蝴蝶红,因这花原也是他亲妈的最爱,在现代十分名贵,他没忍住便提了一嘴,道:“这两盆蝴蝶红这么养恐怕不宜生长。”
“哦?”太后停了脚步,扭头看向高悦,“你这孩子还懂种花?”
高悦道:“略知一二。这蝴蝶红又叫喜兰。本是南暑樟林中生,花开异香,可御瘴气也可解百毒,乃是良植。因是唯一花落结实的兰花,素有兰中圣母的美誉。它的果实生食即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入药更是精品。只是,虽生在暑地,却怕见光。不如将它们移到阴凉处,更利于培育。”
“原来如此。哀家还说怎么这两年总也养不活这花呢,原来都是晒没的。李公公你快叫人把这两盆花搬到廊下去,可别这么晒着它了。”太后说完,忽然心中一动,扭头就对高悦说:“你这孩子,难得是个懂花的,不如你来帮哀家养这喜兰吧!养好了,哀家重重有赏!”
高悦看了周斐琦一眼,见那家伙正瞪着自己,眼神中满满地都是威胁和不赞同——高悦忽地轻笑了一声,对太后道:“恭敬不如从命,一切旦凭太后安排。”他说完就听见皇帝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磨牙响。
“好孩子,那就从明日起,这两盆花就交给你了。”太后说完,便笑着走到了前头。李公公连忙跟上扶住了她。而在她们身后,周斐琦一把拉住高悦的手腕,将他拽到了一旁。
高悦抢在他之前开口,小声道:“陛下又弄疼我了,我要找太后告状去!松手!”
“你敢?!信不信朕现在就——”
“咬人?”高悦挑眉。
周斐琦:╬◣д◢!¥……
片刻后,皇帝陛下脚步轻盈,飘然而去。
花坛旁,烈日下,只留高悦一人,满脸震惊,呆滞出神。
第14章 道长进宫来
很长一段时间,高悦的耳中、脑中都只有一片‘知了、知了’的嗡鸣。等他回过神儿时,太后和皇帝都已经站在前面远处的白石桥上喂鱼了。
高悦觉得,今天的日头烤得人有些坐立难安,尤其晒脸,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冒烟儿呢?其实,除了脸,他现在还有一个地方疼——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嘴唇,果然有一点鲜红的血迹——这个周、斐、琦!!你丫就是属阿拉斯加的吧?见什么都撕!
高悦尽量无视此时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扭头就往回走。边走,他边在心里狠狠地辱骂皇帝——周狗!这个没下限的臭不要脸,竟然在他妈妈的寝宫里公然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实行如此残酷的暴行,简直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他就是一只见什么都要撕咬的阿拉斯加狗!当然被这只狗盯上的自己也确实足够倒霉就是了!
高悦捂着嘴,找到李公公,并跟他要了一张面纱戴上后,才再度返回。
太后见他竟然戴了面纱,手里还拿着另一张,奇怪道:“怎么了这是?”
高悦连忙将那面纱呈上,乖巧地道:“日头太足,为防止晒伤晒黑,太后也戴上吧。”
“你还挺有心,”太后笑呵呵地接过面纱戴上了,“这样也好,这保养啊就是要从年轻时就注意,你能想到这点,不错!”
高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站在一旁的皇帝轻笑一声,竟也跟着太后点头,道:“确实不错。”他说这话时,目光直视着高悦,甚至抿了下嘴唇。气得高悦暗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太后在鱼池边又站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周斐琦看出太后疲态,劝道:“母后不如回殿里稍事歇息。由儿臣在此等候赤云道长。”
太后确实犯困,也没推辞,笑着点了点头,由李公公扶着先回去了。她一走,鱼池边上又剩下高悦和周斐琦两人。高悦瞬间就感到了一丝尴尬,本想立刻找个借口也遁走,却被皇帝识破了意图,抢先开口,道:“悦儿,陪朕赏鱼。”
高悦:……
有了刚才花坛那一遭,高悦戒心倍增。他不但退到了周斐琦五步开外,还紧盯着周斐琦的一举一动,严防死守这家伙再搞什么突然袭击。
然而,周斐琦这次却只淡淡看了高悦一眼,并未再有什么出格之举。他负手而立,望着池中的锦鲤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高悦可不管周斐琦想什么,他只要确定周斐琦不会再突然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就行。这个周斐琦实在是……太爱咬人了!
太后走出一段路,回身望去,看到得是这样一幅画面:两道颀长的身影,一负手,一侧首,立于锦鲤池上,白石桥畔。他们头顶碧空如洗,脚下波光粼粼,有风抚过,发袂翻飞,远远望去,又静又美,令人不由心生羡慕。
太后忍不住笑了笑,叹息般对李公公道:“你看他们,多好!”
李公公只应声陪笑,不敢置评。
两个时辰后,赤云道长终于抵达皇宫。
玉竹将他直接带到了永寿宫。这会儿太后早已午睡醒了,正喝着茶,看皇帝和高悦博弈。
高悦脸上的面纱除了,嘴唇虽不再出血,却微微肿了一块,细看还是很明显。不过,这屋里的人,太后自然是见了也只会在心里偷着乐,其余的太监宫女更加不会说什么。唯一可能会拿这事打趣儿高悦的皇帝,此时也不过是频频扫上两眼,并未多言。
高悦自己当然更不想提这茬,直接忽略,只当是被狗咬了,言谈举止自是一派落落大方。而这点,落在太后眼中也自然又成了加分项。
围棋高悦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被老爹强迫学过,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只不过,他这个幼儿园水平对上周斐琦,确实有些不够看就是了。
高悦连输三局,心有不甘,但他一项风度极佳,边收拾棋盘边道:“陛下技艺绝伦,高悦甘拜下风。”
太后笑道:“你也不差,就是疏于练习,哀家看得出,你早先应是下过苦功的。”
“多谢太后夸奖!”
高悦冲太后展颜一笑,看得太后微微一愣。她心想,这高家的哥儿笑起来怎会这般耀眼?还是我已老眼昏花?真是奇了。
周斐琦没说话,只是用被棋盘挡住的那只手微微挪动,覆在了高悦撑榻的手背上。这突然一击,着实出乎高悦所料,就见他整个人一抖,另一手好不容易捡起的一把棋子就尽数飞了出去!!
周斐琦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那只作乱的手,闲闲地开口,道:“悦儿怎么这般不小心,下次要注意啊,做事情要专心。”
高悦:你特么——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太后被突然飞溅的棋子惊得轻呼一声,李公公连忙弯腰捡拾棋子。
就在这时,玉竹带着赤云道长回来了。
太后和皇帝起身往外走,高悦本以为没他啥事,正要弯腰帮李公公捡棋子,就听皇帝道:“悦儿也一同来吧。”
高悦心道,我去干什么?去当杀鸡儆猴的猴子吗?他不愿意,可惜目前没胆子抗旨。最终,也只得磨磨蹭蹭地跟在了周斐琦身后,一同去了前殿。
赤云道长是一位仙风道骨,五十来岁的老先生。他见到太后和皇帝也只执揖礼,可见皇家对他的推崇和礼遇。参拜过皇帝和太后,赤云道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皇帝身边的高悦,那双一直仿若睁不开的小眼睛里突然崩出了精光,他道:“这位是?”
皇帝道:“朕的侍君。姓高,道长可称他为高侍君。”
“高侍君,可否让贫道为你诊上一脉?”赤云道长对高悦明显很感兴趣,太后见此略惊奇,周斐琦却皱了下眉,他回头望向高悦,见高悦一脸懵逼的样子,没来由又觉得好笑。
因此,周斐琦大手一扬,一把将高悦扯到身前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赤云子道:“他久居后宫,之前确实体弱,便劳烦道长为他诊一诊吧。”
“好说,好说。”赤云道长有些敷衍地回道,却迫不及待般一把抓住高悦手腕。
高悦只觉有股清凉之气,顺着他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大概是那股气太凉了,高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赤云道长竟然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
片刻后,赤云道长忽然恍悟般笑了一声,他松开高悦,再看过来的眼神则是透着几分赞赏和羡慕。
高悦:??
这个老道是疯了吗?他干嘛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
就听赤云道长感慨万千地说:“高侍君乃天赐之子,实乃我大周之幸啊!”
什么鬼?高悦心想,我是天赐之子大周之幸?这老道你快赶紧给我闭嘴吧!把我说得跟大周的吉祥物似得,这不是断我潜逃出宫的后路吗?!还嫌周斐琦盯我盯得不够紧是怎么滴?!!!
高悦此时恨不得去捂赤云道长的嘴,可太后和皇帝却明显更想听赤云说下去。
太后已经一步越上前,急急追问上了,“道长此话从何讲起?高侍君他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赤云笑道:“贫道普一进殿,便见高侍君紫气环绕,虽面有死气,却也挡不住祥瑞升腾,故此觉得蹊跷,这才给他诊那一脉。刚刚我用寒幽真气入侍君心核,发现侍君不但心生七窍更是纯澈祥和,此乃智慧和慈悲之大吉兆。只是吉兆被死气压制不得外露,若是陛下和太后信得过贫道,便由贫道替侍君除尽死气,如此一来,祥和吉兆便再无阻碍。之后,侍君只要住在皇宫,便可佑我大周百年昌顺。”
你妹的!死道士!
高悦气得直咬牙,若是按这道士的安排走,他以后还跑个屁啊?!这不是让他一辈子死皇宫里么?!老子可不干啊!
那边太后已经又问了:“那如何去除死气呢?”
赤云道:“需得侍君随贫道回赤云观,贫道会亲自为他主持七天净身宁气的法事,如此即可。”
高悦本来都打算掀桌了,一听这话,立刻冷静下来。他脑子转得飞快,盘算得很清楚,从皇宫逃出去的概率和从那什么破道观逃走的概率哪个更大?这特么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他飞快地扫了皇帝和太后一眼,见那两位大佬好似有些犹豫,生怕他们不同意,连忙一把拉住赤云道长的袖子,诚恳道:“道长,我去!求道长施以援手,为我开光!”
太后、皇帝:……
开光是个什么鬼形容!唉!皇家的脸啊这会儿可有点儿疼呢……
第15章 道长号一号
赤云道长进永寿宫,第一件事竟然是敲定了要带走高悦。高悦出宫心愿得逞,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就连被周斐琦瞪了,都好心情地没有跟他计较。
赤云道长这次被召进宫,原本可不是给高悦诊脉。太后将青叔殿林敬之的脉象略说一二,赤云道长便道:“贫道需为他诊过脉后才能定论。”
太后回身吩咐李公公:“你去青叔殿,将林青叔接过来吧。”
李公公应声而去,高悦看着太后这番安排,大抵也猜到太后和皇帝并不想大张旗鼓地带着赤云道长去青叔殿,那样的话太过引人注目,真出了什么事,会不好往下压。
林敬之走进永寿宫,一眼看到高悦令他有些意外,再看一眼,就看见了高悦嘴唇上肿了一块,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倒是高悦稳稳当当地坐在皇帝身边,看那模样不知想什么正在出神。
林敬之稳住心神,依次给太后和皇帝行礼后,就听太后道:“听闻你最近生病了,正好赤云道长来看哀家,便让他给你也看看吧。”
赤云道长一直站在太后身边,自打林敬之进来他便一直在打量他,越看眉头越皱,这会儿太后发话,便走上前,没给林敬之说话的机会,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扣,林敬之心里立刻咯噔一声。赤云道长的名号他也早有耳闻,知道这位医术了得,绝对比太医院里的御医还要技高一筹,他实在是担心被赤云道长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然而,人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赤云道长松开林敬之的手腕,面色已十分冷峻,严肃道:“青叔君可否吐舌一观?”
林敬之想要拒绝,皇帝却已开口,“给他看看。”
要知道,已嫁人的哥儿,尤其还是皇帝后宫里的哥儿,当众吐出舌头任人观看,就算对方是位道长,也绝对是有损名誉的事。林敬之当然想拒绝,可皇帝已开口,他不得不从。
林敬之仿若受了极大的屈辱,闭上眼,吐出一个舌尖。而赤云道长仅看了这一点,当即了然,点了点头,回身冲太后和皇帝道:“青叔君这是种了蛊虫,以至于脉象出了异象。”
“什么?”太后愕然。
在大周,蛊惑后宫可是死罪,大周开国百余年,还从没有谁在后宫里做这种事?!而现在,林青叔却身中蛊虫,这显然是有人在后宫弄蛊啊!这还了得!
太后大怒,对赤云道长道:“如何才能查出这蛊虫源头?”
赤云道:“若贫道所料不差,此蛊乃是子母蛊。如今子蛊在青叔君身上,那么母蛊必然不会离得太远,否则一旦母蛊感受不到子蛊的气息,必会作乱反噬控蛊之人。”
“道长的意思是这控蛊之人就在后宫之内?”
“回太后,是的。且就在青叔殿方圆百丈之内。”赤云道长说完,就见太后和皇帝的脸色都不大好了,他疑惑地问:“可是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