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周斐琦又加班到凌晨才回极阳殿,意外的是,他回来的时候,高悦竟然不在。周斐琦一问之下,才得知高悦回了景阳宫,好像是那位表婶又被他请进宫了。
既然那位表婶来了,那周斐琦想了想,便决定自己就不过去了。于是,皇帝陛下这晚自己睡了。而景阳宫里却比往日更‘热闹’——
这个‘热闹’说起来,还要拜某位被坑了的堂弟所赐。高玉自从被周桓带出大朝贡现场,就在北苑的行宫里接受了太医的治疗。这个高玉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按说他这个年纪还没来情潮,一般不会有人再认为他是哥儿,可他不知被哪个‘坏蛋’给吃了那种神秘的小丸子,竟然在十八岁的‘高龄’把情潮给引发了出来,不过,他本身男子特征明显,说明体内的某种激素水平要更高,因此,他那个情潮虽然是被药物诱发,来势却不凶猛,被太医给扎了两遍针后就止住了。
但,高悦既然知道了高玉的身份,大朝贡之后回宫时就不可能不管他,而且他这事高悦还没查清楚,贸然放他离开再出什么意外可就太得不偿失了,因此,高悦临走前,叫上了表婶带上了高玉,让表婶带着高玉进宫,在景阳宫里住一阵子。
高玉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宫,他人又能说,也特别活泼好动,虽然比高悦小两个月,自觉喊高悦一声堂兄,但两人一对比,高悦可显得比他稳重太多了,那个气质就像一位历经尘世千锤百炼的智者,不是高玉这位真正的雨季少年能比拟的。
两个人虽然长得像,可是那个质感真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那么大的区别,正版、高仿一目了然。就连高玉自己都说:“堂兄,你来京后,变了好多哦。以前咱们俩在一处玩儿,别人都会说咱们是双胞胎呢,可是这几年没见,我觉得你变得好美,比我好看!如果说你是白云的话,那我就是阴云。”
高悦简直哭笑不得,心想你不是阴云,你丫就是铁憨憨!这也太大大咧咧没心机了,这样的家伙,他那对父母到底是哪儿来的信心敢放他一个人在平京里瞎转悠的啊?
表婶在一旁看着两人,听到高玉这话,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和高悦想得差不多,只是她觉得高家那对伯嫂实在是不太负责任。
关于高玉今日在北苑行宫的遭遇,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高玉都十八岁了竟然才发现是个哥儿,这也太离谱了。而且他今日还被那么当众羞辱,这样是换成一个心眼小儿的孩子,恐怕就早就寻死觅活了,好在高玉这孩子心够大,虽说也哭红了两只眼,到底是又混过来了。
高悦这会儿正在问他:“……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谁给你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故意灌你酒之类的?”
高玉皱着眉,做冥思苦想状,道:“我就记得谭幕一直给我夹菜,他有个朋友胖胖的白白的小眼睛大耳朵的那么个人一直给我劝酒,那人好像是姓张还是李来着,我没记住,主要是他长得太丑了,堂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只能记住长得好的人是名字!”
“好,行,我明白了。”高悦连笑都懒得敷衍了,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甩给高玉一个白眼,心想你连那个胖白张还是李公子的外貌特征都记得那么清楚,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把他的名字记住吗?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啊,你是小猪吗?!
高悦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了,直接把他拉到书房,递给他一只毛笔,努嘴点了下桌子上的纸,道:“把你那个胖胖的白白的小眼睛大耳朵的不知是姓张还是李的公子的长相画下来,总没问题吧?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画画应该也还行?”
高玉笑了道:“堂哥还是你懂我,你怎么知道我好丹青的啊?”
他话说得很漂亮,可是等那个成品出来后,高悦就看了一眼,立刻又被现实打击得透心凉。
高悦已经再也不对高玉报什么希望了。如果说高玉之前嚷嚷他好丹青是不谦虚,那么等你真正看过他的大作就会发现,他那根本不是不谦虚,他那简直就是吹牛逼!
这尼玛画出来的是人还是芝麻饼啊!
算了算了,高悦心烦地把那纸往桌上一扔,拍了拍高玉的肩膀,违心地呵呵了一句:“画得不错。”
堂哥一句夸,高玉上天了,身后好似有只尾巴立刻翘起来,拿着他那张‘画饼’美滋滋地去找表婶显摆去了。
高悦却没离开书房,拿起笔来,重新梳理起今日大朝贡的事件来。其实他现在就一个最大的疑问,便是将高玉送上龙床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用美人勾引周斐琦吗?这一招倒是很少有人用,因为周斐琦这位皇帝也算是大周历任皇帝中出了名的不沾美色,当然这个标签在他和自己现任后被实际行动——九天不早朝——给狠狠撕碎了!
所以,难道是有人通过这点推断出皇帝喜欢来了?觉得高玉长得像自己便将他送到龙床上以此达到阿谀奉承拍马屁的目的,想得是把皇帝哄美了,好借此升官发财?
会是这么简单吗?
那如果送高玉的人就是这个目的呢,那么他必然会在皇帝享用了美人后及时现身,以图说明此举是他所谓,求皇帝在龙心大悦后给其赏赐。这个人肯定那时候就在附近,会是谁呢?
当时高悦喊了来人后,最先赶到的人是周桓和礼部的张侍郎,这两个人里难道有一个就是始作俑者吗?可是,周桓有必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上位吗?难道是张侍郎?
这个人是张美人的父亲,他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蹲守了多年,最近好不容易看到了转正的希望,却又被葛旺给压了下去。外人眼里,葛旺大概就是一个靠着吹嘘他高悦上位的钦天监监正,而他可能在某些大臣眼里也不过是以色侍君的后宫宠妃,所以张大人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捧出一位高家的哥儿,借助高家哥儿的势头可以扳回一城了?
唉,若是这样,那高悦都要替如此不知所谓的张侍郎点根蜡烛了。他甚至觉得张侍郎得感谢他,不然真让周斐琦撞上那一幕,恐怕张侍郎等来的可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第98章 秋分三候
周斐琦若是知道有人给他床上送果男子,恐怕不会奖励那个送礼的人,反而会认为这种不择手段往上趴的人不值得重用。尤其是被送来的人还和高悦长得有几分相似,周斐琦怎么可能会宠幸这样的人?他连原来的小悦儿都没碰一下,那可是和高悦长得一模一样啊!
周斐琦终于自己的爱情早就到了BT的程度,因此对于那些想要攀附皇权的人来说,想走‘色惑’这条路,恐怕都是一个境况:头撞南墙,无计可施。
高悦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就算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或许以后也还会再碰上,但无论谁来,高悦都坚信他和周斐琦的感情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他今天却有些生气,生气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碰上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就像被强迫着啃了一口发霉的馒头,很恶心,也很讨厌。
对于目前的礼部,高悦接触了一次后,单就葛旺和张侍郎两个人来对比,无论从忍辱负重的气度还是做事想事的广度,或者灵活变通的能力,高悦觉得葛旺均比张侍郎要略高一筹。所以,高玉这件事,若是问题出在礼部,那么正、副两位主事者的嫌疑来看,张侍郎要比葛旺大。
毕竟张侍郎这个人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小心眼儿。
当然,整件事来看,其实还是有几处逻辑盲点,给皇帝送美人,至少要考虑皇帝在什么时间有福消受吧?大朝贡那种场合,皇帝要有时间休息,怎么也要到晚上了,晚宴开启之前皇帝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而高玉被弄进休息室的时候,可还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日头不过午,这一下午他要怎么熬过去呢?哥儿来情潮,不及时医治,就靠自己扛着,难道就不担心他挺不住,休克昏厥?
还是说,这个高玉根本就不是给周斐琦准备的?
高悦会如此想,只是考虑到了那个没有关好的门,现在看来好像解释成有人故意不把门关好,目的就是为了引人前来检查?那么来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而换成另外一个人会是什么结果呢——
正常的男子如文臣、武将恐怕不会有人有机会进入皇帝的休息间,就算进去了,看到了高玉,以高玉当时那个状态,一看就是特地为皇帝准备的礼物,那些文、武大臣恐怕不会有人轻易妄动邪念,毕竟乱动皇帝的礼物,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若是给嫔妃准备的?高悦左思右想觉得,就目前大周的后宫来说,有机会进入皇帝陛下的休息间的人,好像也只有他自己,难道说,把高玉送上龙床的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把高玉送到自己眼前?可是为什么呢?要用这事恶心自己吗?还是说想以此破坏他和周斐琦的感情?毕竟按照古人的思维,他高悦为了面子肯定不会杀自己的堂弟,为了表现大度,很有可能就把高玉接近宫里,献给皇帝陛下……
古代的嫔妃固宠,很多不都是在自己得宠时,怀了龙嗣后,便在自己的家族里再找一个人推荐给皇帝,以此填补不能伺候皇帝的这段空白期。所以,真正的皇家后宫,很多同族出身的嫔妃比比皆是,这种嫔妃也多事互相借力,互相扶持。
说到底,前朝、后宫哪儿离不开派系勾连。一个人单打独斗,双拳难敌四手,往往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若是这样的话,那高玉如今进了宫,这个安排就很耐人寻味了。
高悦想到此,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想算了不管真相如何,总之他都要查一下,那么就先找出昨晚和高玉吃饭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吧。尤其是那个被高玉画成了‘饼’的小哥哥!
这件事,高悦想好了,就明日一早叫梁霄帮他去查。
想通了这些,高悦才觉出今日真得有些累。他回了主殿,洗漱过后,趟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过第二日就是中秋宴,高悦还要早起。因此,他这晚只觉才合上眼,没睡一会儿就又被叫了起来。
中秋宴会,因赶上两位嫔妃的丧事,一切从简了。原本礼部准备了大红灯笼,还有红绸红烛等装饰物,全部没让挂。整个皇家后宫,甚至都没摆一盆红色的花,取而代之的是白黄两色的菊,倒是也艳丽,就是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儿氛围。这些都是葛旺临时想到,临时操办的。
自从那日高悦去了礼部一趟,指点了一下他们的工作进度和方法,明明他教给张侍郎的更多也更细,可真正在执行早去早放的人却是葛旺。由此也不难看出,张侍郎到最后还是没有把高悦的话当回事,他可能还是打心里看不上一个后宫的哥儿,或者他不愿意承认围观多年的一届大臣比不上一个后宫哥儿的眼界和见识吧。
可惜,他就是不知道,有时候承认自己比不上别人,才是进步和提高的开始。同时,也是拓宽心胸的大好时机。
葛旺明显没张侍郎那么多小心思,他觉得高悦说得对,就拿来直接用了。现在的礼部已经有更多的人自动站到了葛旺那边,要问为何,也很简单,就是跟着葛大人,下班儿早啊。每日都至少比张派提前一个时辰下班,俸禄又一样,搁谁谁不选葛旺啊!
所以中秋宴这次临时操办,礼部总体表现就比当初在准备大朝贡的时候反应快多了。
高悦早上被小福子叫醒,见小福子给他拿出来的是那身毕焰君的礼服,便道:“这衣服太鲜亮,不适合今日穿,换了吧。给我拿件深色的素服就好。”
小福子一开始还纳闷,问:“中秋宴会不是各宫嫔妃都要穿礼服的吗?”
高悦就说:“理是这个理,可是如今后宫里,一连没了两位嫔妃,这件毕焰君的礼服又是红色系,不适合。再说满朝文武也会进宫参加宴席,到时候,我若真穿这身去,他们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难免有搞出一堆麻烦事。咱们大周这般文武大臣可没一个吃素的。”
“哦哦,还是主子想得周全。”小福子答应着,忙跑去换衣裳。
当高悦一身藏蓝长袍配白纱外罩出现在皇帝和太后面前时,周斐琦望向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太后见此,却微微红了下眼眶。其余嫔妃大多都着各自品级的礼服,见此有些反而不及的人还皱眉不解。
但是,菡嫔却看了两眼就琢磨明白了高悦的用意,她也不知是为了讨好太后还是怎么想得,悄悄离开了会,等到再出现时,身上的衣服也已换成了深色系。她这个小动作,被高悦注意到,便得知,这菡嫔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她这种行为说是模仿也好,较劲儿也罢,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整个中秋宴的大殿布置,以黄白两色为主,大概是为了和菊花相衬,整体看过去,显得有些过于肃重。不过,太后看了这番布置,却对周斐琦说了句:“哀家听闻礼部尚书新换了葛旺?”
周斐琦扶着她的手臂,往正殿里走,道:“只是暂代尚书职。”
太后道:“可哀家看,他这个代掌代得很不错啊。想来,还是皇儿有眼光,这样的人才确实该重用。”
“母后说得极是。”周斐琦笑了笑,转身对胡公公道:“一会儿你拟道旨意,正是任命葛旺为礼部尚书吧。”
“遵旨。”
胡公公低头应下。心里却想得是,皇上依旧如此维护李家啊。看来李家的圣宠并没有因淑贵妃薨逝受损分毫。
和胡公公有同样想法的大臣,自然大有人在。其实,从刚才太后夸葛旺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当众在提携葛旺,而皇帝也很给面子,立即就给葛旺转了正。这不就相当于是,以后葛旺也成了李氏派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