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这个结论一出,高悦实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才笑完,就听几步开外周斐琦在对外喊‘更衣’。高悦忙收敛心神从袍子里探出脑袋,裹紧身上的外袍,站了起来。而周斐琦在喊完那句话后,也向他走了过来,似是初见高悦裹着他的袍子,目光略有凝滞,随即眯起,唇边荡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他伸手将高悦拉进怀里,抱住,还跟高悦耳语,说:“袍子都给你穿了,悦儿就负责替朕挡一下吧?好不好?”
高悦再次感慨,周斐琦真得很会撩人,而且说骚话也真得挺溜!
可惜,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明明富有后宫三千,却都被他浪费得当成了摆设,也不知道他是有多想不开!
到底是为什么呀?这个周斐琦身上好像还挺多秘密的。高悦忍不住抬起脸,看向周斐琦。大概是他这个角度特别适合借位,远远看去好像两个人正在亲吻……
这时,胡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了,他猛然一见池边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忙转身,伸开手臂把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又给拦了出去,还小声‘嘘’。等走到屏风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皇上,奴才给您送衣裳来了。”
周斐琦道:“搭那儿吧。”
胡公公便将衣物一件件搭好,连忙拉着两个有点懵的小太监退远了。
高悦裹着周斐琦的外袍走向屏风,随着他走远,他原来站的地方被留下一地湿透的衣物。周斐琦回头看了一眼那堆衣服,再扭回去看高悦,只觉得心口没来由一阵热,直到高悦自屏风上取了新的衣物,再次用外袍蒙住自己穿起来,周斐琦才收回视线。
他扭头看了眼身下,立刻背过身,头也没回对高悦说了句‘悦儿换好衣物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朕。’说完就是一阵水声哗啦啦响起,周斐琦竟然再次跳进了温泉。
高悦顶着周斐琦的外袍愣了下,掀开袍领往外看,只看到周斐琦被池水淹没到腰间的一个湿漉漉的背影。他觉得周斐琦应该是有什么新发现,却不想让自己知道,因此才会把他先打发走!
这样也好!我求之不得!高悦应了一声,连穿衣的动作都加快了,三两下提起裤子,把皇帝的外袍打理好搭在屏风上,冲着周斐琦的背影行礼,道:“高悦告退。”
“嗯。”周斐琦应声,微侧首,余光能瞥见高悦正向外走的背影,以及他走路带起的那一片随风翻动的衣角。
到底是温泉,即使没怎么泡,被水汽熏了一会儿,高悦脸上也是一片粉红。众人见他先出来忙行礼,高悦道:“都平身吧,陛下令本侍君先回,这里就交给胡公公了。”
胡公公连忙应下,抬眼偷看高悦,眼神中带着些意外。
高悦冲他笑了下,没有多说也没有解释,带上幸、福两个小太监,由周桓护送着先回去了。高悦回到屋里就躺下睡了,他有一种直觉——皇帝今晚应该不会再折腾他了。因此他睡得有些死,以至于第二日醒来,睁眼发现屋中陈设大变样,还吃了一惊!
小福子一直守在他床前,看他表情便忙解释道:“昨晚侍君回来后就睡了,因此不知陛下连夜回宫了。怕吵醒侍君便没让人叫您,眼下咱们这是在景阳宫里。”
高悦支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额角,小福子便抖开一件纱袍伺候他穿上。
高悦道:“昨晚宫里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
“这到没听说,不过,”小福子说着看高悦的眼神中不自觉浮起笑意,道:“陛下可是一路把您抱回来的呢!说是您这一路受了苦,难得睡个好觉,不让吵您。”
“咳,”高悦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幸子呢?”
“哦,他去永寿宫了,太后说咱们景阳宫的小厨房得重新修一下,修好前,您的饮食暂时都先从那边做。小幸子去那边等早膳去了。”
“这样啊,那大厨也跟回来了吗?”
“跟回来了,太后说了,他以后就专门伺候您。”
“好吧。对了,我之前写过的字你们都给收哪儿了?”
高悦是觉得既然没跑了,那之前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就要尽快弥补,比如像字迹漏洞,这个他记得可是皇帝曾经提出来的,当时还给他找了个台阶下,那会儿自己一心想走也没当回事,眼下就不同了,他还是尽量弥补一下自己和原主的差异吧,否则哪一天让周斐琦知道他家的高侍君换了人,就昨天那个架势,高悦都不敢想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小福子听说高悦要找字,心里就咯噔一声。不为别的,他就是担心陛下好不容易开始宠爱高悦了,他们刚过上好日子,要是主子再写一些怀念过去的诗,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再次失宠吧?
高悦见小福子抿唇不语,便皱眉问:“怎么了?”
小福子刚才是想事走神,高悦这一声正好将他那跑出去的魂儿给叫了回来,他连忙‘啊’一声,道:“在,都在呢!奴才都给侍君收到书房里了。”
“行了,那一会儿咱们去书房吧,你把那些东西都找出来。”
早膳还没有来,高悦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也多亏他想起来要练字,不然他都不知道原主写过这么多情殇的诗……
高悦手里攥着一叠纸,眉头已经皱得能夹起一根筷子。
这些诗,一看就知道是写失恋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爱而不得的遗憾和悲凉。高悦看过原文,他当然知道原主这份遗憾是对谁,因此他也非常明白这些东西若是被周斐琦看到可能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东西不能留啊,留着,跟留个炸弹也没区别啊!
烧,必须都烧掉!赶紧的、麻利的毁尸灭迹啊!
可烧了这些,他又拿什么来临摹当字帖用呢?高悦扭头又问小福子:“我之前抄过佛经吧?”
“抄过啊,侍君怎么想起要这个?”小福子边问,边跑到墙边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匣来递给了高悦。
“没什么,最近事多,再抄几遍,祈福。”
高悦顺口编了个理由,又让小福子拿个铜盆来,把那些之前写过的诗一张张全烧了。小福子见自家主子烧诗,心里总算是踏实了。高悦烧完后心里也踏实了。可他不知道,这个举动,都没等那些诗全部烧完,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高悦都从沽城回来了,暗日这个皇家暗卫头子自然也跟回来了。鉴于之前把高侍君看丢了一次的‘耻辱’业绩,暗日这些日子真的是对高悦如影随形,甚至昨晚在赤云观他都打破了常规跟到了鸳鸯池里去。
因此鸳鸯池里皇帝和高悦都干了什么,别人或许会误会,暗日却一清二楚,也因此当他看到皇上好似有意替高侍君遮掩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行迹恐怕还是被陛下察觉了,而陛下没有动高侍君,在暗日这里就自动理解成了因自己跟了进来,坏了陛下的好事。
所以今日,他借着给周斐琦送信儿之便,特地问了下关于日后高侍君沐浴他是否需要在外等候的问题,可他话才出口,就被皇帝陛下砸了砚台,要不是他躲得快,那砚台必中他脑门!
暗日拍着脑袋一路运着轻功,心里想着以后高侍君沐浴他还是避嫌吧,不然被陛下误会成自己偷看侍君洗澡岂不是更加糟糕!那可能就不是一块砚台的事了,估计陛下很可能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周斐琦听说高悦烧了那些情诗,嘴上虽没任何表示,心里却有些痛快。他这会儿已经下了早朝,坐在御书房里,看到胡公公正带人收拾地上的那块摔碎的砚台,便觉得砚台换新,他好像还缺个研墨的人,不过眼下这个研磨备选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想到此,周斐琦站起身来,负手向殿外走。胡公公连忙跟上,问:“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摆驾景阳宫。”
周斐琦唇边挂着一丝舒展的笑意,看得出他此刻心情似乎不错。
胡公公连忙应了一声,冲外唱道:“摆驾,景阳宫——”
高悦吃完早膳,来给景阳宫修小厨房的公公带人赶来,高悦便让小幸子去盯这事。他安排好后,则又闷头钻进书房,抄经练字了。
这低头抄着,就见小福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高悦如今一见小福子满脸喜气,就猜到应该是皇帝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
果然,就听小福子道:“侍君,快,快收拾一下吧,陛下正往咱们景阳宫来呢!”
“收拾什么?”高悦就不明白了,周斐琦又不是第一次来景阳宫,小福子怎么还这么激动?再说了景阳宫里里外外都挺干净的啊,这卫生条件接驾没有问题啊?还要怎么收拾?!
就听小福子道:“哎呀,奴才的意思是,侍君您要不要换身衣裳啊?奴才记得陛下好像喜欢您穿粉色呢?”
“不穿!”
高悦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他可还没忘了,上次在永寿宫福寿阁里就因为自己穿了件粉色的衣裳被皇帝当众‘坐大腿’的事,那仇恨值拉得,简直不堪回首!
他又不想跟周斐琦发展出点什么来,何必‘悦己者容’?皇帝要来就来,礼数上让他挑不出错来就得了,要他去取悦周斐琦?门儿都没有!
高悦打定主意,到底还是站了起来,毕竟还要接驾,就去了主殿等着。
高悦坐下后,没一会儿就听门口响起了胡公公特有的嗓音,唱道:“陛下驾到!”高悦起身相迎,却见周斐琦大步走来,还隔着老远就冲他抬手示意他不用行礼。他便微微躬身,退到了门边。
皇帝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在门里驻足,先是侧身打量了高悦一番,才对身后的其它人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说罢,他拉起高悦的手,牵着人往里走去。胡公公极有眼色地为二人关上了门,然后,他忍不住看了眼还不到中天的太阳,心想,皇上昨晚才刚和高侍君泡了鸳鸯池,今日才下早朝就又找了过来,这个频率是不是有些太过频繁了?
大殿里,高悦被周斐琦拉着进了后殿的寝室,他一看到周斐琦往床边走,心里就咯噔一声。而后,马上又想起那句‘纸老虎’,忍不住又有些想笑。这两种情绪天人交战,高悦憋得难受,身体都有些发僵。
周斐琦正握着他,自然感觉出了高悦的僵硬。只不过他把这个反应理解成了高悦的疑惑和抗拒,反而松开了高悦的手,脚步也停了。他四下打量了一遍景阳宫这间寝殿,最后坐在了屏风外的圆桌边上。
高悦见周斐琦不再执意靠近床,看这架势好像是有正经事,松了口气。又见他好整以待地坐下了,忙极有眼色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一盏茶。
“皇上请。”高悦双手奉茶,态度良好。
“你也坐吧。”周斐琦接过茶,视线落在高悦身上,只觉得今日高悦气色看上去不错,人也显得很是沉稳,越看越觉得自己选他没有选错。只是,有些事恐怕还需他再提点一番。就问:“还没去太后宫里吗?”
“准备午膳过后再去。”高悦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今天早上他起来的晚了,过了请安时间,再赶过去正好就是早膳的饭点儿,不合适,就准备过了午膳,等太后休息好了再说。正好下午也可以和太后多待些时间,出宫一趟,太后还专门给他派了厨子,他还没好好谢谢这位老人家呢。
“嗯,”周斐琦垂眸喝了口茶,突然道:“沽城之事太后听说后,有意彻查后宫,这事你觉得谁来操办合适?”
彻查后宫?!
高悦细细一想,就觉得此举顺理成章,正好借此肃清宫闱。若是操办者有心,还可借此培养自己的势力,一举好几得。当然,这事既然是太后提出来的,人选理应也是太后指派。最合适的人,当然是太后嫡系,只是眼下太后公认的嫡系淑贵妃和林青叔都因之前的‘蛊惑后宫案’被禁足。除了这两人外,眼下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人是自己和菡嫔,再有就是这些日子已在代掌后宫的齐鞘和乔环……
不过,后宫之事,皇帝却亲自来问自己,高悦琢磨着皇帝这个用意,总觉得有些看不清。他不想再掉进皇帝的坑里,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开口道:“此事自然有陛下和太后做主。我在后宫中一直深居简出,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人选,还望陛下见谅。”
周斐琦看着他,轻轻笑了声,道:“你一项敢言敢荐,怎么这会儿到退却了?”
高悦道:“此事掌权者也或是弄权者,高悦对后宫人了解不多,不敢推荐。”这是实话,高悦相信周斐琦比他更清楚。
果然,周斐琦听完后,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个说法很是认同。“难得你看得这么透彻,太后的意思是让淑贵妃来主理此事。”皇帝说完又细细看向高悦,观察他的反应。
高悦道:“淑贵妃出身李氏家族,李氏乃太后母族,又是本朝功臣,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由她来主持清查自然再好不过。只是——”
见高悦迟疑,周斐琦轻轻握住他的手,似鼓励般,道:“说下去。”
虽是夏季,高悦指尖依旧微凉,周斐琦的手却温暖干燥,这一握上来,到好像真的把能量传递了过来,令高悦心头一暖,他下意识就冲周斐琦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饱含善意的笑容,令周斐琦一瞬间感觉好似被什么愰了一下眼。
就听高悦继续道:“若淑贵妃之前未陷‘蛊惑’之事,由她来主持此事便是顺理成章。可现在形势不同往日,她一人恐独木难支,若是有人能从旁协助,或许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