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夸张地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不过如此。
可惜,尽管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依旧没有换来皇帝一个眼神,这怎么能不令她们愤慨?!这些压抑在内心的怒火,自然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然而最合适的高毕焰却好似被皇帝给关进笼子的小鸟,自从住进了极阳殿,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嫔妃们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忍又忍得难受,便有人想着,怎么也要搞出点儿动静来,至少要让皇帝不能过于忽略了她们。于是,一群嫔妃私下里便聚到了淑贵妃的永和宫,名义上是来给淑贵妃请安,可说着说着这话题不知怎的就又扯到了太后赐给高悦的凤凰珏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当着淑贵妃的面说什么太后把凤凰珏赐给了高悦,那凤凰珏是什么?那可是后位的象征,如今皇帝又这么宠着,将来这后宫弄不好就是他高家的天下了……
众人边说边偷瞄坐在上首的贵妃娘娘,见她还能淡定的喝茶,好似一点儿没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有种众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
高悦现在气势太盛,皇上又对她们的主动邀宠不理不睬,若是连淑贵妃都‘自甘堕落’那她们就真得连一丁点盼头都没有了。
就在众人挫败已极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淑贵妃开口了,她道:“太后今日授命本宫从你们中选几个能歌善舞的参加今年的中秋盛宴。今年四番美人进宫,又赶上大朝贡,中秋宴上少不了要给那几个一展风姿的机会。按太后的意思,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不可顾此失彼,因此,若你们中有谁表现得好,说不准就能讨到皇上的欢心。”
此话一出,众嫔妃立刻双眼放光,纷纷争抢着要出这个风头。淑贵妃大概早就料到她们会如此,笑道:“这谁能去谁不能去可不是我说了算。得太后看过,觉得好才给这个露脸的机会,你们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回去准备。过两天都先到太后面前展一展吧,至少得先过得了她老人家那一关。”
嫔妃们闻言,纷纷行礼,轰然而散。
淑贵妃靠在椅子里,揉着额角。身后的侍女,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闭着眼也没睁开,只淡淡道了句‘随他去吧。’
颐和轩,乃从五品尚人的居所。原来这里住着乔环和齐鞘两位尚人,如今他们俩个都升了位份,人也搬到了景阳宫后面的良人所,这里空了几日,现在又住满了人。
这新住进来的,便是此次大选由四番国送给皇帝的三个哥儿——
北漠的狄戎国送来的哥儿叫拓跋玉,人如其名,端方如玉。就是不怎么爱笑,整天绷着一张脸,冷冷清清,也不大出门,自从进了皇宫也没见他跟谁走动。
东海的千岛国送来的哥儿叫百羽鸣喧,人美脾气暴,这颐和轩自打他住进来,每天都能听见他在教训奴才,非打即骂,很难伺候。原本他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和高毕焰有三分像。最近却再也没有人说这样的话了,毕竟人家高毕焰入宫快三年,对待奴才们可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
南楚黎越国送来的哥儿叫月亮,盘靓条顺自不必说,只一点儿让人很难适应,他实在太爱哭了,动不动就泪眼汪汪,嘤嘤嘤个没完没了。
相比之下,西巫高山国送来的那个叫咸钩卷卷的美女就好很多,人家被封了容媛之后,入住储秀宫,据说和之前的几位美人相处还算融洽。只不过,她住过去之后也发生了几件怪事——
据储秀宫的值夜小太监说,最近宫里不知怎么回事,晚上老有大蛇从墙角里爬出来,撒了石灰粉也不大管用。
这会儿宫灯初上,颐和轩的大门口一个带着个小太监拎着食盒如期而至。这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走这一路,便让那饭香飘了一路,到了颐和轩的门口,门都不用敲,那门便被人给从里面拉开了。
开门的人一张巴掌大的脸,拉开门就先抽了抽鼻子,随即笑眯了眼,冲来人道:“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都要饿死了,快进来!”
“我这不是想着多给你带点儿吗?”他边往里进边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给那人看,又说:“百羽尚人,我说的那事,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了?”百羽鸣喧从食盒里拿出一只凤爪直接就啃上了,边嚼边咕哝道:“我早就说了呀,拓跋玉同意我就同意,他不去,我一个人没意思。再说,乔良人,你们中原人不是老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吗?你要给我们画像,为什么不直接到颐和轩来?偏要我们去御花园呢?”
乔环笑了笑,道:“御花园景色好啊,画出来好看。颐和轩里地方小,施展不开。”
百羽鸣喧看了他两眼,又拿了只凤爪,冲旁边一间屋子努力努嘴,“那你就去说服拓跋玉吧。”
乔环苦笑,拓跋玉那是一般人能沟通得吗?他要是能说服,他早就去说了呀!唉,这些四番哥儿真是千奇百怪!
颐和轩的小院子里有张小石桌,百羽鸣喧大概是野惯了,那食盒直接被他放在了石桌上,坐姿毫不讲究,吃相更是风卷残云。可他还没卷完,身后有一间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紧接着一个旋风般的身影冲了出来,他直接扑到石桌旁,先看了眼饭菜,见已被吃了一半,立刻嘴一瘪,眼泪就掉下两串儿来——
“嘤嘤嘤,乔尚人你也太偏心了,带了太后大厨的好吃的,竟然也不叫我!嘤嘤嘤!月亮好伤心!”
“月、月尚人也在啊!”乔环嘴角直抽,有些不满地看向身后的小九子,小九子脖子一缩,连忙摇了摇头。他们来之前他确实打听过,问得还是百羽鸣喧的随从太监,那人明明说月亮不在啊?看来,这几个番邦哥儿看着傻不拉几,这心眼儿可多得很呢!
乔环只好又拉着月亮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月亮不哭了,百羽鸣喧也早把食盒里的吃得都吃完了,而后拿起那空了的食盒在月亮眼前一晃,好不容易止住泪的月亮,立刻又大哭起来!
乔环觉得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画美人变得这么困难了,以前明明都是别人求着他给画像的啊?
不过,就算有困难,这百羽鸣喧的画像他还是要弄到手才行。
百羽鸣喧吃得满嘴流油,回屋里洗漱过后,抱着双臂斜靠在门口,看了会儿热闹,突然问乔环,“你们中原的中秋怎么过啊?就吃月饼吗?”
“肯定的啊。”乔环道,“你们千岛国不吃吗?”
百羽鸣喧撩了下耳边碎发,笑了笑,道:“吃,不过是成双成对的吃。今年我要和皇帝一吃。”
他说这话时极自信。
乔环:呵呵,你问过高毕焰了吗?
月亮:“嘤嘤嘤,我也要和皇帝一起吃!”
没人理他。
乔环去敲拓跋玉的门,久叫不开。
百羽鸣喧兀自旁观看热闹。只是在极深的眼底藏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
高悦和周斐琦享受了一个宁静的下午。
两人用过晚膳后,周斐琦才旧事重提,道:“我想在蓟城推行新制。”
高悦秒懂,道:“咱们那边的法制社会之所以能成功,社会基础,环境背景和生产能力是基础,大周现在的环境恐怕不适合。”他嗓子还没养好,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立刻咳嗽起来,周斐琦连忙给他倒茶。待他喝完,便起身,道:“咱们还是去书房说吧?”
高悦点点头,扶着桌子还没站起来,就被周斐琦一把抱了起来。高悦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就听周斐琦轻笑道:“我要是能时刻这样抱着你,把你挂在身上,走哪儿带到哪儿就好了。”
高悦直接甩他一个白眼。
这次是真的‘谈’正事,为了方便高悦写字,周斐琦单把高悦放在了正座里,他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看着他写。然后,他看清高悦写得第一行字后,眼睛就亮了。高悦写得是——
【新法变革也不是不行,但首先要兼顾的是民心,大周目前的国情民以食为天,可以先从惠民惠农的政策修改起来,不论把哪个城市作为试点,首先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点,就是让老百姓吃饱饭!】
周斐琦说:“我今天和大臣们商量了好久,一直都没有找好突破口,可和你才说了这一句,你就一下找对了方向!唉,你说,有了你,我还要这满朝文武有什么用啊?”
高悦轻笑,写道:【当然有用,干活呗!】
周斐琦说:“那之后要怎么干,你指点指点他们呗?”
【现在恐怕指点不了。大周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乱说话可是会误大事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周斐琦忍不住弯腰亲了下他的脸颊,又蹲下来,握着高悦的手,说:“答应我,不要太累。子弦道长说过好多次你不能操劳,我今天本不该拿这事烦你,可是满朝文武太废物,我又有些心急,想着尽快退休,能天天守着你,看着你!”
高悦心道,不就是想尽快退休嘛?这有什么难得,你悦哥满足你!
不过他这会儿嗓子不方便,就抬笔写了句:放心吧,我会尽快养好的!
周斐琦看着这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满脸笑容中突然就混入了一丝羞涩。
第54章 处暑二候
周斐琦和高悦聊过后,想着高悦学得是建筑,他自己更擅军械,农业生产这一块都没有接触过。但在大周农耕几乎是百姓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想在大周搞变革确实如高悦所说,从农业着手是最好的突破点,生产力提升上来,人们生活富足,对于其他变革的接受度也能保持一个比较积极的态度。
于是,第二日,周斐琦早朝后,单独召见了户部李尚书,相谈农事。然而,聊着聊着周斐琦发现,李尚书对农耕之事能提供的实操经验也非常有限,他位居高位,这些年做得最多的工作是统筹数据,且这位老尚书也是世家出身,古人讲究‘君子远庖厨’,世家子尤甚,十指没有沾过阳春水,自然也没有碰过黄土地。
所谓种植之道,老尚书也同样停留在理论层面。
看来有必要抽空,出趟宫了。
周斐琦心里琢磨着这事,回到极阳殿后便和高悦说了,高悦听完后就立马双眼放光,欲欲跃试特别期待地望着他。周斐琦不用猜也知道高悦在想什么了。说起来,这皇宫里的生活确实够枯燥的,难得高悦来了这么久就跑了那么一回!
“带你去!”周斐琦刮了下他的鼻子,见高悦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这心里真是又酸又甜又无奈,不过,“你早一天把自己养好,咱们就能早一天出发,所以,”他抽走了高悦手里的卷轴,“在彻底养好之前,就先别看这些了。”
高悦点了点头,他其实只是想帮周斐琦。想要早日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又不是只有周斐琦一个人的愿望,高悦也想啊!不付出、干等着,那也不是你悦哥的性格!
有了出宫这个盼头,高悦这两天喝药茶、吃药膳、努力运动多出汗,别提多积极了。加之子弦和赫连野调养得宜,周斐琦照顾得细心,等高悦的嗓子恢复,身上的痕迹消除,人也再次活蹦乱跳后,整个人看起来比被周斐琦抱回来那天不知要鲜亮了多少倍!
那个气色怎么说呢,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清雅中带着淡淡的娇,眼波流转间尽是莹莹笑意,偶尔他不经意地看上周斐琦一眼,都能令这位皇帝陛下心脏漏拍。
总之,风华自成。
这样的高悦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勾得周斐琦一个没忍住就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口蹭了好久,跟一只撒娇的大型犬似得,吸主人没够!
高悦被他拱得直笑,抻着他的耳朵,无奈地哄:“你差不多了吧?好了,快带我出宫!”
周斐琦这才抬起脸,又迷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道:“你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让别人也看到了!”
高悦道:“那怎么办?要不我把脸蒙上,不给他们看?”
周斐琦也笑,说:“不了,那样你不舒服。我就大方一回好了。”
两人笑闹过后,周斐琦拉着高悦的手,把人从椅子里拽起来。又对门外的胡、张两位公公吩咐道:“朕不传话,任何人不得打扰。”
两位公公连忙应声,尽职尽责地再次充当起门神的角色。自从高毕焰被皇上抱回极阳殿,这段时间,皇帝陛下动不动就是不得打扰,他们已经习惯了。唯一觉得诧异的就是高毕焰竟然在如此高强度高频率的宠幸之下竟然还坚强地挺了过来,这可真是着实令人不得不佩服!
这次出宫,皇帝因是要微服并没有大张旗鼓,他甚至都没有带宫中的侍卫,只牵着高悦的手,两人再次从汤池走了那条密道,至兵工厂,由暗月调集了两个暗卫护送着,前往郊区的稻田。
再入这条密道,高悦心中感慨万千。如今他与周斐琦相认了,之前心中的很多疑问都可以直言不讳,便问:“据我所知,这条密道还通着霁和殿,是你特意留下的吗?”
周斐琦说:“当年刘妃待产,这密道留在本是监视之用。她死后,珏儿交由太后抚养,霁和殿那头的出口是封上了的。若非今年出了蛊虫案还有,”他看向高悦,“齐鞘要带你出宫,动了这条密道,或许我一时还察觉不到霁和殿的入口被拆开了。”
“那你后来把周斐珏单独放到霁和殿住,就再也没有派人监视过他吗?”
“有护着,他毕竟是个孩子,但密道的拆口应是与他无关。”周斐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