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姑姑笑意也淡了,手中?的花都快掐断了!”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前来寻长老的天宗弟子,本想越过?这些人,迈上长长的石阶,但想到要在南绮罗与北莫莫的眼皮底下,闯过?中?间地带,不免头皮发麻,畏缩在原地。
对面从花楼大门出来的客人,亦是如此?,缩回前进的脚步,被两道交错视线吓得堵在长阶间。
“......什么情况?”
“不对劲不对劲,”
“难不成?楚家主在花楼里,她们来此?......捉奸!“
“捉奸?!”
长阶人群中?,闻秋时惊呼了声,探出脑袋,视线在北莫莫与南绮罗间绕了绕。
想起昨夜脑海冒出的模糊记忆,他多看?了看?北莫莫,难得有些不自在,打算收回视线时,北莫莫发现了他,眉间冷色一顿,犹如寒冰融化成?春水,眼眶微红,抱着琴朝这方向小?跑过?来。
闻秋时脸上看?热闹的表情未褪之际,白衣女子已赶到他面前,带着后?方齐刷刷的视线,左右人群不自觉退开,腾出了空间。
闻秋时左右空了,身后?没空。
他左手牵着一人,那人是身着蓝底白纹的天宗弟子,英俊脸上带着少见的苍白,好似受伤了,眉间流露出倦色。
贾棠立在一旁,露出委屈表情。
视线狐疑地在两只拉着的手上来回晃动,沿顾末泽手腕向上,看?到乌青的痕迹。
他今早因有所误会,一时激动与顾末泽动起手来,不曾想,两招就?把人打伤了,贾棠怀疑自己一夜醉酒是不是练成?了什么绝世武功,不然怎么轻而易举击败顾末泽。
把人打伤后?,他懵了,闻秋时也懵了。
两人不是灵药师,一堆灵丹妙药也无用,末了,顾末泽说受伤的手垂在身侧泛疼,于?是闻秋时小?心拉着他,据说这样好得快。
出了门口,贾棠才琢磨出点不对,未等揪出狐狸尾巴,北莫莫来了。
贾棠以为?她来找自己,站出去刚打招呼,怀里塞了把凤尾琴,尚未反应过?来何意,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
“?”贾棠扭头,目瞪口呆。
闻秋时左手拉着顾末泽,怀里多了个白衣姑娘,女孩哽咽,将脸埋在他颈窝,低声啜泣,“闻郁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北莫莫眼眶通红,纤瘦身子因情绪过?于?激动发着颤,两只手各攥紧一小?块闻秋时腰侧衣物,虚虚抱着。
突然的软香在怀,闻秋时不明所以,但见女孩因为?他哭得这么伤心,心里多少有些触动,他抬起右手,落在北莫莫发顶,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别哭了,我叫闻秋时。”
北莫莫一顿,猛然泪如雨下,更往他怀里钻了钻。
闻秋时没辙了,只会用这一招,侧过?头想求助,左手不知何时被反握了,那力道不轻,捏得闻秋时手有些疼。
顾末泽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另只垂在身侧的手,跃跃欲试。
想把人推开。
有人先行?一步,将北莫莫从闻秋时怀里拉了出来。
遮住容颜的红纱浮动,底下丹唇微启,南绮罗似笑非笑道:“莫莫姑娘好了没,想叙旧的不止你一个。”
北莫莫胳膊一疼,被迫松开闻秋时,柳眉微蹙,伸长胳膊挡住她靠近,“你与闻郁哥哥交情不深,莫要趁他不记得时,装得热络。”
南绮罗生?了一双妩媚的眼眸,笑起来格外勾人,所以她时常眼底含笑。
但此?时,那双眼带着滲人的冷意,“我与他熟不熟,与你何干,你又是他的谁。”
她仗着灵力高些,一掌推开北莫莫,占据闻秋时身前位置,眼底重?新浮现出真切笑意,“想必你已不记得我了,不过?无妨,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南绮罗。”
红衣女子一手拈花,另手握着半卷画,笑吟吟道:“这是给你的礼物,画里是你。”
闻秋时视线落在她脸上,原主从南绮罗手中?抢走?画,又毁了对方容貌,所以才一直戴着面纱。
“不必自责,脸上虽有伤,但与你无关,早知道你看?上这个身体,我定不会任由那些人废了他修为?,”
南绮罗将画放到闻秋时手中?,卷角沾着陈旧的血,“你身殒后?,我做什么都觉得无趣了,眼下你回来了,甚好,我许久未这么愉悦了。”
她定定看?着闻秋时,随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也給自己准备了礼物,本以为?你看?不到了,倍感?可?惜,如今好事?成?双,届时我定邀你一同观赏。”
闻秋时眉梢挑了下。
他不知与南绮罗有何交集,不过?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恶意,于?是轻“嗯”了声。
南绮罗朝他笑了下,瞥了眼旁边的北莫莫,不紧不慢道:“我说完了,你若是有泪继续落吧。”
北莫莫轻耸鼻尖,一双泪眼瞪向她,未再哽咽,回过?头上下打量闻秋时,思及上次探脉时的情况,她顾不得伤感?,忙道:“闻郁哥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药灵谷弟子眼看?自家圣女头也不回跟着闻秋时走?了,面面相觑,踌躇着要不要跟上。
另边南岭弟子发现南绮罗立在原地,目送几?人离开,倏地折断手中?花枝,低垂眼睫透出落寞之色,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清晨冷风袭来,浑身凉飕飕的。
“南姑姑,中?邪了吧......”
“这不是毁了南姑姑容貌的天宗长老吗??”
“南姑姑昼夜兼程来揽月城,莫非不是为?了南独伊长老?而是为?了这恶人?!”
众弟子低声窃窃私语,见南绮罗拂袖离去,匆匆跟了上去。
一群目睹全程的围观者留在原地,待当事?人尽数离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声音,喧声四起。
“可?怕,我还以为?两人要打起来了!”
“妈呀,不可?思议,原来南绮罗与北莫莫不合不是因为?楚家主,而是因为?闻长老!”
“莫要胡言!南姑姑与楚家主情投意合,眼里哪里容得下其他人,”一楚家弟子先是怒喝,随后?底气不足道,“不、不就?送了礼吗,能说明什么?!”
“放屁!”
人群中?一男子同时怒声,“莫莫姑娘不会喜欢谁的,她是圣女,是大家的!她只不过?抱了下......呜哇哇,天杀的闻秋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话落哭腔涌出,满含悲愤,其他人的情绪瞬间被煽动了。
“妈的,回去就?把青莲灯扔了,明日符比决赛定不给他喊上一声!”
“混蛋!原来这么多年误会楚家主了,他才是大敌!”
“今日我必替□□道,铲除闻秋时!!”
一群人叫嚷着,想逮到闻秋时痛扁一番,但仅是想想罢了,且不提周围那么多天宗弟子,单是闻秋时自身符术便令人胆颤,谁都不想尝那毁天灭地的符威。
但没人料到,闻秋时真受伤了。
晚间一道消息从天宗弟子口中?传出,随后?如插了翅膀传遍整个城池。
“闻长老右手受伤,恐难握笔,明日决赛危!”
决赛前夕,掀起轩然大波。
“受伤了?!那明日比赛怎么办?决赛啊!”
“连笔都握不了......完了完了,我压了闻长老赢!”
“能不能延期符比?符师最重?要的手受伤了,还有什么好比的?”
“果然,南长老是天选之人,这下不费吹灰之力天篆就?纳入囊中?了!”
“这个节骨眼上,偏偏伤的是手,太巧了,我不得不阴谋论,灵宗那边......”
“信口雌黄!有证据吗?我还说是闻秋时明知要输給我们南长老,不敢上场,所以自编自导!”
“哈哈,不知可?畏!谁不知你们南长老半决赛被我们闻长老符威吓得闭关好几?天了,到底谁怕谁?”
突如其来的伤势,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各方闹得不可?开交。
但谁也不知,闻秋时究竟如何受伤的。
坤位弟子房。
门扉半敞,烛光从室内倾泻而出,在走?廊洒下一片明亮。
张简简等天宗弟子立在走?廊间,听到屋里时不时传出青年痛叫,心都跟着揪起来。
闻长老表面因为?上药痛嚎,实则大家都明白,是因为?明日决赛要输了,心爱的天篆笔即将落入他人之手......正?在难过?痛哭,发泄心中?苦闷呢!
“闻长老可?喜欢天篆了,可?惜啊,有缘无份。”
“唉,我们赌上的灵石没了。”
“都是那葡萄惹的祸!”
室内。
闻秋时趴在锦榻上,脸埋在枕头间,疼得嗷嗷直叫,试图缩回的手被顾末泽紧紧握住。
北莫莫将调好的药敷在他血淋淋的右手。
一条狰狞伤口从食指根起,横穿闻秋时整个手掌,换作普通人,手已经废了。
幸而闻秋时虽灵力低微,好歹是个修士,用灵力及时封住血流,加上北莫莫尚未离去,迅速处理了伤口,眼下敷上灵药,过?个十天半月,能安然痊愈。
上药时,闻秋时只觉手都要断了。
他疼得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但不好意思让房内众人看?到,将脸颊藏起来,只时不时呜咽一声。
待上好药,闻秋时额头已布满冷汗,快奄奄一息了。
悔不该拿那葡萄。
方才在庭院,闻秋时看?到石桌上一颗被遗落的小?葡萄,便道:“看?你孤零零的,不如把你吃掉。”
葡萄沉默。
闻秋时当它允了,伸手去拿,没想握到手里后?,葡萄突然变成?利刃,刹那血花四溅。
这是一个法术,他没识破,中?招了。
闻秋时颤着包扎好的手,慢吞吞坐起身,长叹口气,斜眸瞥见顾末泽眼帘低垂,优越的下颌线紧绷,一张脸颊毫无血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秋时眉梢挑了下,想起顾末泽当时就?在他身旁,看?到溅开的血花时,瞳孔骤缩的模样,估计吓到了。
他轻咳了声,宽慰道:“也没大事?,就?是挨下疼,别那么严肃。”
他话语落下,顾末泽尚未有所反应,立在一旁的贾棠卷起袖子,愤怒又难过?道:“我定要把暗算师父的人揪出来,大卸八块!只不过?......”
贾棠红了眼,哽咽起来,蹲在榻边握住闻秋时另只手。
“师父,我知道你喜欢天篆,但是你别太难过?,明日决赛,你就?安心养伤吧。”
闻秋时:“?”
他环顾四周,发现门口躲躲藏藏的张简简等人,室内手持玉简皱紧眉头的牧清元,还有端来热茶的北莫莫,听到贾棠之言,都不约而同看?向他,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安慰。
闻秋时眨眨眼,看?向受伤的右手,又看?了看?左手,忽地反应过?来。
“呜哇!”
一片寂静中?,哽咽突起,榻上青年脸色一白,好似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将手受伤与决赛输赢联系起来,发出绝望的哀嚎。
“我、我的手拿不起笔,没法画符了……”
“明天要输了呜。”
青年嗓音带着点哑,抬起头,露出上药时疼哭的红眼眶,瞬间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他们何曾见过?,闻秋时露出这般可?怜无助的模样。
贾棠和张简简率先哭了出来。
“长老,你别自暴自弃!”
“师父,我迟早把天篆给你买回来,师父别难过?了!”
牧清元攥紧手中?玉简,脸上难得露出厉色,“七师叔放心,我定把真凶找出来,交给你处置!”
北莫莫知晓天篆对闻秋时的重?要性,何况,闻秋时现在没有修为?,又什么都不记得,天篆再落入他人之手,无异是个沉重?打击。
她嗓音轻颤道:“秋时哥哥,可?以让符会推迟决赛时间,符会本就?是你一手创立,天篆也是圣尊送给你的,你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谁都没权利阻止,北域主也不行?!”
贾棠道:“可?是会落人口实。”
北莫莫道:“那便让北域主处理,本就?是他一时之气,把天篆拿出惹的祸!”
闻秋时见他们一人一语,皆是维护之意,心头微暖,正?欲说“爷不装了,其实……”,发现离他最近的年轻男子神隐了。
闻秋时用受伤那只手的胳膊肘,杵了杵顾末泽,“你好歹......嗡,”
“安慰两句,”
他腆着脸皮,不过?没好意思把话说完。
这时,门口地面落下一道修长影子,楚柏月踏入房间,仍是玉冠束发,一袭白衣,微微打湿的肩膀透着夜间雨意。
楚柏月视线落在锦榻上的身影,顷刻,眉头皱起。
“你受伤了。”
闻秋时看?到他,蓦然想起带白衣少年逛花楼的场景,眼珠微转了下,朝走?来的人扬了扬受伤的手。
“对啊,楚柏月,我受伤了,”
闻秋时说着话音一转,低下头,好似即将难过?地哽咽出来,闷声道:“我明日赢不了了,天篆即将离我而去,唉......”
楚柏月被‘楚柏月’三个直呼其名的字唤得愣在原地,心神微震,尚未浮于?神色,看?到青年在榻间垂头叹气,下意识道:“为?何赢不了?”
闻秋时叹息一停,仰头露出疑惑表情,他与同样露出疑惑的楚柏月面面相觑。
片刻,他再次朝楚柏月晃了晃包成?粽子的右手,提醒道:“我右手受伤了,明天没法拿笔画符,还怎么赢?”
楚柏月看?着他,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