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风挂了休息的牌子,和晚秋上楼,独留思年、锦无端、杜子规三人彼此对视,场面紧张。
杜子规擦一下嘴角的血,扔给思年一个录音笔后,冲着锦无端笑了一下,“我觉得有必要让这哑巴知道,你锦无端是个什么人。”
锦无端拧眉,顾不上杜子规,去抢思年手里的录音笔,被一躲。
杜子规是个警察,录音笔是他随身携带的基本工具之一,当初锦无端约他开房的谈话内容,录的清清楚楚。
思年是哑巴,不是聋子。
他听着从录音笔里倾泻出来的风流音色,一双漆黑的杏眼浮出浅浅的水雾,咬唇看着锦无端的时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伤心,难过,不可置信……
思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哪一种情绪更多一点,或许都有,他只感觉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像是洪水一样将自己不停的袭卷淹没,天都塌了。
他看看锦无端,再看看一脸得逞的杜子规,眼泪掉落前,转身朝着楼上跑去。
“思年!”锦无端要去追,胳膊被一拉。
“现在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没来?”杜子规纠缠不休,势要锦无端给他一个答案。
锦无端厌恶杜子规到了极点,看思年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反身掐着杜子规的脖颈,将他一把掼到墙上,力道太大,震得壁画啪的一落。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要了你的命!”锦无端眉眼阴狠,声音冷酷,遒劲的双指捏在杜子规剧烈喘息的喉咙上,用力。
第229章 229.咎由自取,活该本该
锦瑟下楼及时,杜子规捡了一命,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蜷缩在地上拼命的咳,嘴角有一丝嫣红,大概是因为喉咙受伤的原因,问出的话带着布帛撕裂般的沙哑:“……为什么你没来?若……”
若那一夜你能来,我就不会遇见沧海,就不会做这么多年的噩梦,这一生,也不会留有这么多的遗憾,这么多的恨,若你能来,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若你能来,该有多好,多好。
杜子规的脖子上有两个青紫的手指印,因为强烈的窒息而产生了剧烈的晕眩感,明明是命在旦夕,仍固执的抓着锦无端的裤脚,满是执拗的问他:“……锦无端……你为什么没来?”
锦无端闻言眉眼微垂,冷眼瞧着地上人的样子,就如同看着脚底最卑贱的一撮泥。
他脚尖微抬,踢在杜子规的胸口上:“这一脚,踢你冥顽不灵,不识好歹,纠缠不休惹人厌烦,该死。”
锦无端话音方落,杜子规就沿着一地座椅砰的滚到了门口,嘴角涌出一口血的同时,额头重重的磕在了门槛上。
“这一脚,”锦无端单手插兜走过来,将脚尖闲闲的踩在杜子规的小腹上:“踢你胆大包天,敢欺他、辱他、用老鼠吓他,该死。”
杜子规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的滋味了,他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接被锦无端从小酒馆踢出到了长街上。
夜里秋风四起,灯火摇曳,晃在染了血的瞳孔里,红红的。
锦无端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被踢得半死的杜子规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他挣扎着往前爬了爬,然后就感觉脊梁骨被重重一踩。
“这一脚……”锦无端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好听,听着是不怒不喜的样子,但要是你敢往他的脸上瞧,就会看到锦无端眉眼间的阴云越聚越多,已经是雷霆震怒。
他踩着杜子规,就跟踩着一只蚂蚁:“踢你挑拨离间,踢你不知好歹,踢你妄图让他与我产生隔阂,该死。”
锦无端用三脚踢去了杜子规的半条命,有些事,杜子规也不必再问,他只需要明白,锦无端不是一般人能喜欢的起的,更不是他能妄图攀折的,就够了。
因为杜子规从一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误,所以结局注定如此。
他瞧不上思年,背着锦无端几次三番对思年进行言语上的贬低、奚落不说,更是利用一个孩子去拿老鼠吓唬思年。
杜子规不是踩了雷区,他是彻底的踩到了锦无端的底线,走进了死亡的禁区。
他觉得自己比思年强百倍千倍万倍,觉得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头挖不倒,觉得锦无端与思年在一起是眼瞎无知、心血来潮,
杜子规觉得自己能够完胜思年,所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
但其实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锦无端见多了,也吃多了,他若真要打野食,标准也绝不是杜子规这样的。
如蓝可追那样家世、人品一等一的倾国之姿,在锦无端的心里,也只配乖乖对他俯首称臣,当个暖床的花瓶罢了。
杜子规是比思年强,但在锦无端眼里,他一文不值。
因为外在美的吸引始终比不上灵魂上的摄人,美人、权势、钱财等统统易得,但一颗真心,难求。
思年对锦无端不止真心,他还本性纯良,一颗心干净如琉璃,光凭这一点,就胜过千千万万人无数。
相比而言,杜子规就是一个为了私欲,可以肆意伤害别人的俗人,有思年比着,不止他,无论是谁,都入不了锦无端的眼。
思年就是千山明玉,是这世上最最干净澄澈的人,无论他经历过何种事,那双黑眸始终明澈如稚子孩童,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他,就如一块最上好的璞玉,有刚有柔,必要时刻,也能攻石。
一向温柔的人,眸光染了水,看着锦无端的样子很是受伤。
录音笔还在不停的循环播放,三个崽崽听得出那是锦无端的声音,趴在思年的膝上乐呵呵的叫着爸爸,伸着小手手想拿,却不防思年握的死紧。
锦无端沉默不语,掰开思年纂的泛白的指尖,将那只被染了湿凉汗液的录音笔扔到脚底狠狠一踩,空气恢复寂静的同时,他对脚边的三个崽崽道:“找姑姑去。”
两岁来的崽子们白滚滚的一团,抬着一张与锦无端一模造样的脸,玉雪可爱。
老大、老二向来听话,敏感的发现锦无端气场不对,下意识的往思年身边缩了缩,然后在自家父亲大人的视线中,晃悠着小身子往门口走去。
老三啥都不怕,一手抱着思年的腿,一手揪着锦无端的裤管,两边撒娇:“爸爸~抱抱~要抱抱~”
思年神思不属,锦无端心绪不佳,只是崽崽无辜,他什么都不懂,眼看锦无端神色不耐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自觉被凶了的老三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开始哭。他委屈巴巴的抱住锦无端的裤腿,仰着脖子抽噎道:“爸爸~不要凶宝宝~呜呜~”
思年忙将受了委屈的崽崽抱起来,看着他那张与锦无端一模一样的小脸,心里更是酸涩,正轻拍着要哄,就感觉怀里一空。
锦无端提着崽子的后颈,将他扔给门外的锦瑟后,抱着思年往床上一滚,吻他的时候,被一推。
思年抖着唇,双手在锦无端的肩上扣的死紧,眼神和他要一个解释。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思年觉得锦无端就是编,就是骗,就是哄,他也得给自己说出个123来。
杜子规是故意挑拨离间,但录音笔里的证据也是真的。
思年本来以为锦无端会否认,最起码也得和自己说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结果是,他什么都没说。
没错,锦无端没有解释,没有辩驳,连个气都没出,只抱着思年拼命的吻。
所以这算什么?默认么?
思年心里一痛,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他边哭边拿起枕头朝着锦无端砸,边砸边啊啊啊的冲着锦无端吼,像是发了疯的小兽,拳头如雨点一样的捶在锦无端的胸口上,不停的宣泄。
锦无端不躲不避,也根本没打算告诉思年真相,只等他打累了,才将人牢牢的圈在怀里,埋首到思年的颈弯里道: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承认录音笔里的话是我说的,但事出有因,我只是逗他玩的,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更没有和杜子规有过什么……”
他说了很多,但到底具体是因为什么才与杜子规有了那番暧昧至极的对话,锦无端始终都模棱两可。
这是一个秘密,连杜子规都不知道的秘密。
锦无端万事都敢做敢认,他可不是锦暖烟那种善于用‘光明正大’来伪装自己的虚伪之辈,只是对于思年,他还是要为自己留有一线。
那些阴湿晦暗思年不需要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锦无端要他的小松鼠永远干净明澈,永远不被世俗里的龌龊所沾染。
他是从地狱回来的魔鬼,在别人面前,锦无端双手握刀,一步不退,但在思年面前,他只是个脾气有点冲的狐狸,最坏,也就是稍微有些狡猾罢了。
思年觉得锦无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始终令人受伤,不管真假,思年心里还是与锦无端产生了隔阂。
他面对着墙壁,背对着锦无端,平日里相拥而眠的两人头一次背对着,同床异梦。
思年揪着被角无声流泪,锦无端枕着胳膊睁眼到天明。
黎明天亮的时候,杜子规将熨烫好的警服叠好,他最后摸一遍警帽上的国徽,拿着行李箱出了门。
三封信……
一封家信寄给父母,让他们别担心即将远游的自己。
一封离职信放到办公桌上,辞去了热爱的警察工作。
一封检举信递到检察院,拼上全部让沧海再难翻身。
杜子规候机的时候,网购了大量的鲜花礼物到小酒馆,统统寄给锦无端,到付。
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子规其实早就忘记了喜欢锦无端的感觉,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遭遇,所以才要问个明白。
锦无端没有告诉他真相,杜子规也只以为他与沧海的相遇只是自己运气不好,他恨锦无端,恨他那夜没来,恨他对自己的冷漠无情,所以想着,自己不好过,他也休想好过。
思年这些天一直处于和锦无端冷战的状态,如今看着那些被源源不断送上门来的鲜花礼物,起先以为他是买给自己的,后来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后,直接将锦无端关在了门外。
“老婆!你开门听我说!老婆!”锦无端崩溃的敲门,楼下的快递小哥一个接着一个的喊:“锦无端在吗?有你的快递!到付!”
锦瑟默不作声,站在锦无端身边凉凉的看他,看的锦无端满脸邪火:“你看什么看?下去给我签快递去!”
锦瑟咬唇,和思年站在一条线上:“自己去签,我才不管。”她说完就走,饭都不给锦无端吃。
锦无端受到了家里一众人的排斥,待的心烦意乱,去找锦时然蹭饭,正好蓝可追请客。
第230章 .230.隔阂
这是蓝可追试图约锦时然吃饭的第一百零八次,终于成功了。
彼时锦无端老婆不疼、妹妹不爱,一个人焉头耷脑的来找锦时然,说话的时候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霉菌腐败的气息:“二哥啊~我好饿啊~”
锦时然收工下班,拉着自家要死不活的三弟去蹭饭。
锦无端心情不好,食欲暴涨,他旁若无人的进行光盘行动,在锦时然和蓝可追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端着酒杯猛灌。
“大晚上的,你少喝点。”锦时然夺过锦无端手里的酒杯,拍开他继续探过来的手:“不准喝了。”
蓝可追默默的看着兄弟俩互动,觉得锦时然真的变了很多。
开朗了,爱笑了,眉眼间没有阴郁了,吸引人的同时,也更盛气凌人了,当然,他的目光,也不会再随时随地的追随着自己了。
锦时然整个进餐过程中,注意力都在锦无端的身上,一会怕他没吃饱,一会又怕他吃撑了,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后,又得提防他偷酒瓶子,活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蓝可追看的有些眼热,思绪也有些飘忽。
很久前的饭桌上,锦时然也是这么照顾他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总是被锦时然黏糊糊的视线看的心烦,如今想想,那样痴恋的目光,分明就是爱而不得,爱而生怯。
如今物是人非,锦时然满身的烟火矜贵气,却从始到终,不肯再分一丝丝给自己,他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蓝可追抿了抿唇,眼神忐忑看向锦时然的时候,才知道情怯是这种感觉,才知道被在意的人所忽略,是这种心情。
他试了几次,都无法在锦无端在场的情况下和锦时然搭话,直到结账走人,才找到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锦无端伸着手指头在柜台前挑西点,锦时然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等他,那慵懒散漫的样子,与记忆中总是板着脸故作老成的人,判若两人。
蓝可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生病了,原先他看锦时然是哪哪都不顺眼,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光是看他在那站着,就觉得怦然心动。
“时然……”蓝可追开口,声音清冷如雪:“你最近过的好吗?”
锦时然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看锦无端对着橱窗里的冰激凌蛋糕挑来挑去,眉峰微挑道:“都快冬天了,吃这个你不嫌凉么?”
“我又不是女人,怕什么凉?”锦无端不听,就是要买,就是要吃。
锦时然无奈的摇摇头,几乎无视掉了蓝可追。
蓝可追看他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心里微涩,往锦时然的身边走了一步,心理建设半天,刚伸手拽上锦时然搭放在小臂上的外套,就听锦无端道:“二哥!我选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