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阳正和三个崽崽玩积木,看锦无端疾步带风,忙起身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去?”
这一次,锦无端没再回头。
拉风的跑车在长街上一闪而过,锦瑟身子晃了晃,知道锦无端已经卷进了祝家的纷争里,忙稳住心神,给锦时然和沧弦打电话。
……
杀机从天而降的时候,祝南山正陪着儿子看电视。
想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人,做着一本万利的玉石生意,是多少人盯着的肥羊,不狠一点,立不稳。
大概是血腥沾多了,祝南山直到六十出头才得了祝东风这一个孩子,他太高兴了,也太怕失去他了,所以自祝东风出世后,祝南山就变了。
叱咤风云的人突然信起了佛,放下屠刀的后果,就是任人宰割。
祝南山年老体弱,病体缠身,再没有当初的威慑力了,他手中的权利被不断分割,不断稀释,发展到现在,他带着儿子从南方的大本营退到帝都,已经没有再退的余地了。
他拿着枪,当年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现在打空了子弹,也没有一发命中。
“爸爸!”
“东风!快走!快!”
祝南山推一把吓呆了的儿子,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子弹,但枪声震耳欲聋,弹幕像屋梁上垂落的雨幕,祝南山一个老人能挡的了几枪?祝东风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又能躲到哪?逃到哪呢?
当初锦暖烟承诺说只要祝南山将三个崽崽交给他,就保祝家在帝都安然无恙,很明显他没有办到,而如今,他们又能指望谁呢?
瓮中捉鳖,祝南山和他唯一的儿子,都得死。
管家扔下腿部中弹的祝南山,含着泪护着祝东风连连后撤,求救无门的时候,打通了锦无端的电话。
从本质上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求救的电话,这是管家走投无路时的瞎撞,撞对了就是大运,撞不对,就只能死了。
他看着身边的保镖一个个倒下,一手护着祝东风,一手死死的握着手机。
锦无端会来?还是不会来?
一片弹夹擦过眉宇,管家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用尽全力将手里的祝东风推开,伸展双臂想为他挡下更多子弹的时候,被踹飞了出去。
第233章 233.狼的报恩
管家做好了随时尽忠的准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吃枪子,就差点被人一脚踹断了老腰。
从天而降的人双手持枪,除了百分之百的命中率,速度更是快到不给对方任何瞄准的机会。
“三爷!”
一片的枪声弹雨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就听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声,或高或低,都带着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惊喜。
“三爷!”
“是三爷!”
“真的是三爷!”
众人惊鸿掠影间,管家砰的一声飞到了祝东风的身边,他摔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疼,抱着吓傻了的小主子躲到隔墙之后,激动的颤声道:“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管家说实话高兴的有点早,因为锦无端单枪匹马一个人,他除了两把枪、十发子弹外,没有任何的增援。
论人数、论火力他们都处在劣势,论组织、论纪律他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明明就是溃败必死的结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锦无端出现的那一刻起,被打的灰头土脸的大家,突然就感觉腰杆子硬了起来。
不为别的,就凭此刻锦无端在气势上的压制胜出,在没了主心骨的祝家人眼里,他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大家最强有力的精神支柱。
只要有他在,大家就觉得再糟也不会糟到哪里去,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感到怕。
锦无端打完手里的十发子弹后,拿着机关枪扫射的十个人也应声而倒,密集的火力瞬间减弱,也就是在这一刻,锦无端发动了反制。
其实做事就像做人一样,胜在气场,胜在气势,遇到什么事都别怂,遇到什么事都别慌,但凡你够刚,那让路的只能是别人。
锦无端在枪声弹雨中来去自如,绝对够刚,绝对不怕死,他带着祝家的男人们由退反进,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变成了他身后的领地,除非死,否则没有失守的道理。
锦无端是战场上的长胜将军,无往不利,他敢指挥,大家也敢听,所以他们虽是第一次搭档,配合的还算完美。
所谓男人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点的默契,比如聊女人,比如耍点小坏,他们总能找到本性上的共同点,不需要多深的交情,彼此互看一眼,就能知道对方肚子里有几斤的坏水。
锦无端与祝家的男人们不是很熟,唯一的共同回忆,大概就是之前思年在祝家做手术的时候,他们一起捅过马蜂窝。
具体来说是锦无端嫌的无聊捅了马蜂窝,自己两腿一撒扭头就跑,留下一众人给他垫背。
祝家的男人们觉得这事不能想,一想就觉得锦无端这人不靠谱,也不地道,不过又很奇怪……
这个捅了马蜂窝只顾自己逃跑的人,在这片与他无关的枪声弹雨中,居然是走在最前面的。
锦无端挥手,好像他本来就是祝家的大家长:“一个不留。”
他气场太强,语气也太理所当然,被他指挥的大家压根不觉得听锦无端一个外人的命令有什么不对,俱是齐声应诺,双手久违的染了血。
锦无端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如无所不能的神祗一样,无论有何种危局,只要有他在,就能翻云覆雨,就能力挽狂澜。所有的人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反败为胜的喜悦中,然而突变,就是在那一刻发生的。
有漏网之鱼!
在大家明白过来的时候,五发连射的子弹,已经朝着祝东风准确无误的飞了过去,这么近又这么远的距离,大家反应不及,只能失声大叫。
“东风!”
“少爷!”
祝东风毫发无伤,伤都在锦无端身上。
刚才空气里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只有锦无端听到了,在那千钧一发的危及时刻,也只有锦无端敏锐的判断出了杀机的来源。
全场生存率最大的明明是他,可是最后快要死了的,也是他。
锦无端像是被凌空扫落的雁,他将祝东风牢牢的护在身下,敞开后背挨了五枪。
当初祝南山救了思年,救了锦瑟,救了苏东阳,救了三个崽崽,虽是举手之劳,但锦无端一直记在心上。
他性子凉薄寡恩,眦睚必报,也从不受半点的气,日常行事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人若犯我,必当百倍奉还,而胆敢犯思年者,绝对杀无赦。
杜子规是个很好的例子,之所以还活着,因为有时候活着,可比死要痛苦多了。
锦无端这人不好相与,一点都不好相与,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介意别人如何说,总之胆敢踩他的底线,就要做好下地狱的觉悟。
如果真的想不开可以去惹他,但绝对不要惹思年。
锦无端护妻没商量,同样的,对思年有过救命之恩的祝家,他也没齿难忘。
祝南山这一生造孽无数,结仇无数,晚年放下屠刀想要为儿子积德行善,最后步步退让落得自身难保,虽很愚蠢,但不得不说,救思年等人,让锦无端心甘情愿的欠他,真是祝南山这辈子做过的所有买卖中,最划得来的,也是他做过的所有善事中,唯一得到好报的。
昔日的举手之劳,换来了如今的舍命相互,锦无端用实际行动证明,对于祝家当日的救命之恩,他一时一刻都不曾忘却。
尽管那些恩情早已一笔勾销,尽管锦无端已经不欠祝家什么,但关键时刻,锦无端还是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奋不顾身的用命护住了祝东风。
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也不符合锦无端的行事风格,但谁让祝南山救了思年呢?谁让他救了恶魔唯一的挚爱呢?谁让他这么好心的……护住了狐狸生命里唯一的光呢?
所以祝南山活该啊~活该得到狼的报恩呐~
锦无端万事随心,愿意为了一份早已了结的恩情,赴汤蹈火千千万万遍也在所不惜。他也万事无愧,愧只愧,还没来的及和思年解释。
……
温热的血不停的从身体里流出去,热热的,天空好像下雨了,啪嗒啪嗒的落在脸上,砸的人睡意全无。
锦无端睫毛轻颤,吓的偷亲他的人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思年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悠悠睁眼的锦无端,缩到被子里往床边挪了挪,希望他不要发现,更不要发火。
第234章 234.梦境与现实
锦无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依稀回到了重生之前的某一天。
思年赤身裸体的缩着肩膀,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他和锦无端盖着一条被子,神色怯懦的躲在床边,两人对视的时候,一个惊慌失措,一个幽怨不甘。
他们在梦里重逢,锦无端拥着思年到身下,一声声的说着对不起,无比温柔爱怜的亲他、哄他、要他,誓要将前世所有的遗憾和亏欠,都如数的补偿给他。
重生后的锦无端对思年是有愧疚,但他真正对不起的人,始终都是前世这个被自己辜负了的思年。
锦无端要好好补偿梦里的人,所以他怎么都不愿意醒来,也丝毫不知道梦境之外的思年,已经快要为他哭瞎了眼。
祝家内乱,锦无端为救祝东风,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流逝。
思年低着头哭泣,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握紧锦无端微微犯凉的手,啊啊啊的唤他,着急过头,喊出半个名字:“无……”
他有些崩溃,觉得自己实在是笨的厉害,明明锦无端已经教过他无数遍,可自己还是不会,努力半天,也只能喊出一个‘无’字来。
思年是个哑巴,所有的悲伤难过都是无声的,就算他想嚎啕大哭,想用哭声来发泄一下情绪,也根本办不到。
三个崽崽趴在床边,小脑袋在锦无端和思年之间来回转转,虽不懂生离死别的真正含义,但他们能感受到空气里那满满的哀伤因子。
“爸爸~爸爸~”
老三瘪着小嘴,似懂非懂的揪着锦无端的胳膊开始哭,声音响亮无比。
老大、老二一向安静,平常老三哭的时候,他们都是看着,如今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呜呜咽咽的也开始哭了起来,揪着锦无端的袖子不撒手。
拿着病危通知书的医生摇头叹气,忽见心电图机上的电位发生变化,忙道:“快和病人说话!他有反应了!”
思年闻言一喜,忙让崽崽们哭的再大声一点,本以为会像医生说的能将锦无端唤醒,却没想到他的心脏只是跳动了几下,就又呈现出了下滑的趋势。
锦无端困在了那个梦境里,连同他的心一起,或许不一会儿,连命都要丢进去。
锦瑟擦一把眼泪,无计可施的冲着眼帘紧闭的锦无端喊:“你要是敢不醒来!我就给嫂子再找一个!让宝宝们喊别的人爸或妈!让他们跟别人姓!”
她话音一落,思年就感觉锦无端的指尖微微一动,忙对着锦瑟啊一声,示意她继续。
“那个什么,”锦瑟心头一喜,也顾不上哭了,再接再厉道:“我眼光不好!给嫂子找的人肯定又丑!有穷!说不定还有家暴倾向!他不止会打嫂子!他还会……还会把三个宝宝卖了!你要是不醒来!你的老婆孩子就都完了!”
锦瑟一个世家大小姐,除了这些也没有更恶毒的点子了,锦时然和沧弦推开她,齐声道:“我来!”“三弟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思年和孩子们的。锦家一直想把老三培养成继承人,等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把他送过去享福……”
锦时然清了清嗓子,看着那个电位变化明显的心电图机,继续道:“至于思年和老大、老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像亲爸爸一样照顾两个孩子,要是思年不介意,我也挺乐意和他……”
锦时然话还没说完,思年就感觉锦无端的手指又动了一下,比刚才的力道还要大一些。
沧弦见状忙接过锦时然的话头,道:“等三哥走了,小岛和金子都归我,以后欺负瑟瑟肯定也没人管了,苏大爷腿脚不便,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们这些人七嘴八舌,尽挑了些锦无端在意的说,他就算再想死,也不甘心呐!
帝都十一月初冬,锦无端从鬼门关重返阳间,一睁眼,就咣的要给面前人一拳,被躲开了。
锦时然将锦无端抱在怀里,一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靠好,一边扫了眼他背后崩裂的伤,握住自家三弟还要再打的手:“这么神气,看来是没事了。”
锦无端浑身无力,气若蚊蝇,最初的气势使完后,就再也没有一点的力气了。
他靠在锦时然的肩上,视线扫过四周,问道:“思年呢?崽子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锦无端的大脑已经转不起来,只以为昏迷时听到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问完也不等锦时然回答,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就跟饿狼逮住了肉,晃着脑袋一摇一摇的,要不是重伤在身力气小,绝对得给自家二哥咬下一块肉来。
“锦无端你干什么?松口!”
锦时然万万没想到锦无端会咬自己,他疼的皱眉,本是怕牵动到自家三弟的伤口而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却没想到锦无端是属狼的,咬了他的肩膀还不够,居然还要来咬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