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暖烟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过去道:“怎么了?”
他说话间已经扣住了锦无端还在抓挠的手腕,力道不重,堪堪制得人动弹不了,道:“别抓了,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锦无端嗤一声,转头用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扇在自家大哥的手背上,没好气道:“不用你管!起开!看着你就心烦!赶快放开我!”
自上次锦暖烟放过于归后,锦无端就一直和自家大哥怄气,觉的他也就会窝里横,对上外人,真是又怂又软。
怎么都看他不顺眼。
锦暖烟长这么大,说实话还是头一次被人给脸色,还被打了一巴掌,感觉上……有点新奇。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通红的指甲印子,已经懒得怪罪自家三弟的没大没小,只伸着两指到人的后颈上,微微用力,聒噪的人就睡趴在了桌上。
锦暖烟扯着锦无端的衬衫扫他后背一眼,俯身将人抱到刚买来不久的沙发上,喊了医生进来。
一千道的戒鞭听着恐怖,一千道的疤痕,看着更让人胆寒。
带着口罩的医生一个劲的擦着头上的汗,支支吾吾半天,在锦暖烟冰一样的视线下,勉强忍住结巴道:“三爷的伤,是骨头里的毛病,阴湿下雨天就犯,我只能开点克疼止痒的药……”
锦暖烟不关心过程,只要个结果,问道:“有办法根治吗?”
医生摇摇头,受不了锦暖烟视线里的高压,补充道:“只要天气好,不下雨,不变天,就……”
锦暖烟转眉,声音不轻不重的打断他,道:“你是让我去和老天爷商量吗?让它一年四季都不要刮风下雨?”
他说话轻飘飘的,也挺温和,就是带着点惯坐高位的冰冷威压。
医生觉得自己膝盖都软了,眼看饭碗不保,灵机一动道:“三爷这样的情况,西医肯定是不管用了……”
锦暖烟眸光一冷,吓得医生咽一口唾沫,忙接着道:“但是可以试试中医,听说燕城有位医生,姓周,用的一手好中药,爷可以找他来试试。”
医生所推荐的中医,姓周,名灵幽,家住燕城,受过最高的教育,是成人自考的大专。
光看信息,他完全不具备一个老中医的从业资格。
锦暖烟翻一下手里薄薄只有几页的资料,又问了谷雨一些调查到的信息,就派出了私人直升飞机。
早在年初,锦帝的哥哥就当选了政府新一届的长老,锦家由原先的帝都四大家族之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潢贵胄。
好的医生,好的医疗条件,在锦暖烟这里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只要这世上有能医治锦无端的法子,就算是上碧落,下黄泉,锦暖烟都会想方设法的办到。
精准的情报,配以高效的执行。
从锦暖烟找医生来给锦无端看病,到他查清楚周灵幽,再到派出直升机把人从燕城接过来,前后也就三个小时不到。
这时锦无端还在睡。
名叫周灵幽的医生样貌英俊,天生一张不悲不喜的脸,凭感觉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还握着一只笔,看样子来的匆忙,见了锦暖烟也没有什么惊慌客套,只问道:“让我看的病人呢?”
锦暖烟指了指趴睡在沙发上的锦无端,让周灵幽上前看了看,又和他说了症状,问道:“能治好吗?”
周灵幽握着锦无端的手腕号了一下脉,摸着他背上狰狞的伤疤皱了一下眉,问道:“他这伤是什么时候的?当时的伤情什么程度?中间用过什么药?”
锦暖烟让谷雨去找来锦无端当初用过的药品名单,递给周灵幽道:“大概八个月之前,家弟受了一千道的戒鞭,伤及肺腑,白骨外露,昏迷了三个多月才醒过来……”
周灵幽皱了一下眉,看着锦暖烟的目光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忌惮和震惊,也没多问,只道:“我可以试试,但不确定能彻底治好。”
锦暖烟敛眉,道:“有几分把握?”
“七分。”
“其余三分呢?”
“运气。”
锦暖烟看他,听周灵幽道:“如果病人愿意配合,你也能提供我所需要的全部药材,最好再有一处温度适宜且安静的疗养地,勉强能提到八分……”
锦暖烟闻言点头,道:“那三分的运气我会做到十分,如果你能保证那七分人为的质量,事后我必有重谢。”
他说着就让谷雨上前,将周灵幽交代的都写到了纸上,一个星期后……
云雾笼罩的温泉山庄里,一道悲惨的哀嚎声,惊起林中飞鸟大片。
锦无端捏着鼻子,眉宇皱成川字,一个劲的吼道:“大哥你弄死我吧!我死也不喝这黑漆漆的鬼东西!”
惊蛰端着药碗有些为难的看向锦暖烟,就见他上前一步,接过自己手里的碗道:“要我喂你吗?”
锦无端躲在床脚受惊状,抱着肩膀一副被逼良为娼、不堪受辱的可怜样子,大声吼叫道:“天呐!你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哥你这是要图谋不轨啊!”
他戏太多,锦暖烟懒得废话,扣着锦无端的下巴就将他拉到了床边。
锦家人的手脚功夫都不错,尤其是锦暖烟,他自小得自家父亲大人真传,这一扣,锦无端压根就挣不开,也怕下巴脱臼,不敢挣。
温热苦涩的汤药顺着喉咙猛的一灌,锦无端当下就被一呛,猛咳。
锦暖烟暂时放开他,问道:“是继续还是自己喝?”
锦无端嘴苦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见锦暖烟还想灌自己,刚想大叫,就看面前人影一闪。
药碗被砰的撞落的瞬间,思年挡在了锦无端的面前。
他颤着身子,黑汪汪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愤怒和害怕,拿着手里的阿狸一下一下的打在锦暖烟的胸口上,连着将他推的后退好几步,才气喘吁吁的坐在锦无端身前,伸着发颤的胳膊护着他,抖着唇啊一声。
不准你欺负他!
第139章 139、是铠甲,也是软肋
思年双手大张,像极了护崽的母鸡。
而锦暖烟这只人见人畏的老鹰,就是他的假想敌。
思年颤着身子抖着肩膀,黑漆漆的眸子里映着锦暖烟神色霜冷的脸,满满的都是害怕,满满的也都是坚决。
众所周知。
思年的胆子很小很小很小,小到一种什么地步呢?
他怕老鼠,怕一切区别于人类的小动物,就连可爱的猫猫狗狗,思年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
他怕男人,怕所有比自己长得高大威猛的人,就连牙尖嘴利,脾气大的女孩子,思年也是怕的不行。
他不过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哑巴,身子还是羞于启齿的双性,他藏着秘密,小松鼠一样的抱紧自己,拒绝一切有可能的外界接触。
因为真的吃过太多太多的苦,所以思年怕疼,怕伤害。
他本应该小心谨慎,平平淡淡的度过此生,但偏偏遇到了锦无端。
怕他那挺拔傲人的身高,更怕他眉睫下轻薄的笑意。
思年害怕锦无端,所以不敢拒绝他,点着头将他带回了家,带回来一头嗜血的孤狼。
很恐怖的组合,偏偏还傻不兮兮的丢了心。
身心惧破的下场,就是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但思年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懦弱又胆小,和一只美艳狡猾的狐狸作伴,特别有安全感。
思年觉得只要有锦无端在,这世上就没有谁能欺负的了他。
锦无端是可以为自己阻挡一切刀剑和咒语的铠甲,同时也是可以让别人刺痛自己心脏的软肋。
所以小松鼠虽然懦弱胆小爱低头,但如果有人敢欺负他的狐狸,那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奉出此生所有的勇气,拼尽全力的反抗,保护自己的软肋。
只是锦暖烟不是抓小鸡的鹰,他是一个孤高铁血的权利者。
他身上一等一的绝狠气场,就连锦无端都要忌惮几分,思年真的就不怕吗?
他怕的要死。
眼中人那种凛然生威,生来就该位居人上,睥睨天下的气势,像是无形的利剑,压的思年面色发白,唇齿微颤,连呼吸都忘了。
但怕归怕,思年还是昂着头,颤着胳膊将身后的锦无端牢牢的护住,毫不退让的看着锦暖烟,一下又一下的冲他啊着。
警告他不准伤害锦无端,也警告他离锦无端远点。
试问这样的性格反差,谁能不震惊?
锦无端反正是呆了!懵了!眼中流转的光波都停了!
而至于其他人……其实也还好吧。
毕竟早在锦无端当初被打完一千道戒鞭昏迷的日子里,思年就有过这样的一次壮举。
那时候被他连挥几拳,打着后退的是锦时然,如今是锦暖烟。
锦无端因为护着锦瑟而性命垂危,锦时然不可能和思年计较,也没道理计较。
如今锦无端一身的病痛,是被锦暖烟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的,他也没办法计较。
气氛太过紧张,众人都有点呼吸不畅。
就在锦无端扶着思年的肩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锦暖烟抬了一下手。
思年和他离得不远不近,下意识的闭眼,锦无端条件反射抱着思年到怀里的同时,锦瑟也站了出来。
她挡在思年的面前,眸光如初冬的雪,紧紧的看着自家大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上天用世上最好的琉璃来打造锦瑟的双眼,可惜那眸子里没有琉璃该有的光,只如镜子一样,平面反射出锦暖烟那张霜色冷艳的脸。
昔日谨小慎微的小姑娘变了一个人似得,眸子里没了对兄长以往的怕惧,更没了濡慕的光。
锦瑟什么都没说,只是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锦暖烟,含着淡淡的警惕。
他们一个护着一个。
思年护着锦无端,锦瑟又挡在了思年的面前,维护的人是同一个。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挡着睥睨天下的尊神,护着一个手提长刀,足以斩断一切!包括宿命在内的杀神……
你说可笑不可笑?
锦暖烟看着锦瑟抱在怀里的食盒,略过她由于紧张而微微泛白的纤细手指,想起锦无端每次和自己炫耀的时候,总是说锦瑟做的糕点是如何如何的好吃。
他没尝过自家小妹做糕点的手艺,只知道锦瑟的手很巧。
那些糕点或精致或可爱,每天都不重样,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心意,是百分之百的。
锦暖烟的手已经垂落,但气氛依然僵持着。
空气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排斥他,让他离开,让他走。
谷雨拿着手里的毛巾,想开口解释一句,想说自家爷没欺负三爷,想说自家爷抬手,其实也就是想要个毛巾,擦一擦洒在手指上的药汁罢了。
但有些东西,好像光靠解释,也是不顶用的。
新熬的汤药依然很苦,但锦无端在自家媳妇软绵绵的视线里,乖乖的喝了,然后耷拉着一张俊脸,委屈巴巴的扑倒在思年的怀里,抽抽噎噎的道:“好苦~呜呜~好苦啊~媳妇~”
思年忙摸摸怀里滚来滚去的脑袋,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糖递到人的嘴边,轻轻的啊一声。
给你吃糖,吃了就不苦了。
锦无端不接,仰头四十五度看他,漏出一点明媚的忧伤,道:“这个不管用,要老婆亲一口,才能缓解,要不然就会一直苦下去的……”
锦瑟闻言捂唇一笑,道:“我去看看周大夫的药浴准备好没有,哥和嫂子慢慢聊……”
她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去,体贴的放下珠帘,关了门。
思年的脸色红成一片,比外面落日的晚霞还要漂亮。
锦无端眼巴巴的看着他,道:“你就是我的糖,只有你才能治我嘴里的苦,能帮帮我吗?媳妇?”
他说完就闭了眼,薄唇轻轻嘟着,等着自家媳妇吻上来。
思年没有多少主动的经验,见状一笑,低头有些害羞的含上锦无端的唇,笨拙虔诚的吻。
不像往常那般热烈,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缠绵。
浅浅的呼吸如细细的线一样密密麻麻的交错,有淡淡的水声响起,带着拆吞入腹的癫狂。
分开的时候,锦无端拿拇指擦了一下思年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笑道:“听说那个大夫在燕城很有名,等会我去药浴,你也让他看看,说不定你的舌头能治好,那样的话……”
他说着就凑近一点,呼吸落在人的耳朵上,狐狸一样魅惑道:“你就能点评一下我的味道了……”
思年:“……”
你个流氓!
第140章 140、今天状态不对,明天再来
春光明媚,莺啼燕啭。
锦无端浸泡在乳白色的温泉水里,为之后的药浴做着准备。
这里原本是帝都郊外的一处私人温泉山庄,建于百年之前,风格还维持着原本的古色古香,矗立在绿树环抱的高山上,像是一顶“王冠”。
锦暖烟花重金买下这里,作为锦无端治病的疗养所,并将这庄子的所有权,归在了他的名下。
头顶的蓝天上碧云飘悠,长风一刮,吹的那繁盛的桃花胡乱纷飞,落在温泉池里,染成淡淡的粉色
换了任何人,在这样舒服的环境里,欣赏着这样的美景,都该开心快乐,可锦无端一点也不。
他靠着坐在池边的思年,头趴在他的腿上,风流多情的眼里含着大片的春光,手指顺着思年双腿的缝隙往里探,委屈巴拉道:“媳妇儿,你下来和我一起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