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苏茂晏被老婆子和儿媳养得娇贵无比,性子也是乖张怪异,早早就显现出了纨绔地做派。
不管他在明面上如何管教,私底下都会被老婆子和亲家给养回去。
后来他也就不再多管,转而把全部心力放到了二房的三孙儿身上。
“你可有入学?”苏浦趁机赶忙问了起来。
曲鸿羽转头看向这个刚才一直就阴沉着脸的人,有些疑惑地拱了拱手回道:“回先生的话,我已经读完四书五经,在学珠算之术。”
苏翰池露出震惊地神情,有些不相信地轻声呵斥:“小孩子家家不能说谎话。”
“我没说谎啊,我爹说我学完了,我就是学完了。”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曲鸿羽满脸倔强之色。
“那我考考你,才能证明你没说谎。”苏浦沉吟半晌,不等曲鸿羽答应,就立马接着出了题目:“敖不可长,欲不可从……你接着被下一句。”
曲鸿羽心里不服气,决定要好好给几人看看自己的本事,不等苏浦说完,就立马开始接上:“贤者……”
清脆的童声在花园里响起,一点都没有停顿地开始背了起来。
直到对面几人惊诧的神情毫无表露地出现在脸上,他才停了下来故意问道:“我没说谎吧。”
灵墨犬悄无声息地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只一个跳跃就挡在了曲鸿羽身前,吓得蹲在他面前地苏浦一下坐到了地上。
“我先回前面去了,两位老爷爷慢走,伯伯也慢走。”撸了把灵墨犬的头,曲鸿羽冲几人挥了挥手。
看灵墨犬已经下来了,他也就没了继续跟几人说话的心情,早想回去找几个哥哥了。
“等等,我还想问……”苏浦还想问。
“曲鸿羽!”
花园与大堂连接处,曲仲扯着嗓子大喊。
“我爹喊我了,我先走了。”
大大地眼睛一亮,曲鸿羽就像只鸟儿一样掠过几人身边,大笑着往那边冲了过去。
苏浦回头,伸出的手匆忙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孩子头都没回地跑远了。
“我是……”还想说些什么,手被人拉住,苏浦转头去看,发现是李鸿蒙。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苏家没有这个孩子地立足之地。”
蹲着地两人一震,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孩子对外说得是早夭,一旦祖母亲自丢弃孙儿的消息传开,早就等着抓他们把柄的皇上定不会放过这件事。
而且整个尚义侯府对这孩子的出生都是三缄其口,从来不谈论。
就算是苏翰池偶尔提到了早夭的孩子,尚义候老夫人也是咬牙切齿地怪他带坏了自己府里的气韵。
就连曲鸿羽的亲生母亲也对这孩子没有一点感情。
如果真的把孩子带回去了,恐怕她还会担心他来抢了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
无力感瞬间在两人心里蔓延,苏翰池起身,看向站在门口逆光站立的曲仲。
“爹。”刚想冲过去抱着曲仲的腰,额头瞬间多出了一只手指,阻止了曲鸿羽地动作。
看着不知道去哪沾了许多草屑的曲鸿羽,曲仲嫌弃地说:“明□□裳自己洗。”
“爹,咱们家能不能请个洗衣裳的婆婆啊。”抬头疑惑地看向曲仲,曲鸿羽接着说道:“我看话本子很多人家都请的。”
“走了。”躲过要跳上来的灵墨犬,曲仲转身先往大堂走去。
虽然没有明确回答傻儿子的问题,可曲仲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湖泉村,等孩子们上了县城读书,那肯定是要住在这里的。
可是让他洗几个臭小子的衣裳,曲仲觉得还是出银子请人来得实际。
“爹,咱们请人吧。”曲鸿羽没放弃,助跑了几步,跳上了曲仲的后背。
这个动作从他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做,每次他赖着要上山的时候又走不动的时候就是这样让爹背他。
所以现在做起来简直驾轻就熟,一下稳稳地就搂住了曲仲的脖颈。
“臭小子。”双手往后牢牢拖住曲鸿蒙的屁股,曲仲使劲摇晃了两下:“羞羞脸,这么大了还要人背。”
“哈哈哈,我二十岁了爹也要背我。”
背上又传来标志性的大笑声,曲鸿羽紧紧搂着曲仲的脖颈,早忘记了刚才的事。
大门关上,苏浦满心苦涩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嘟囔:“这本来是我的孩子。”
“好了,你们迟早能见着。”
拍拍苏浦的肩膀,李鸿蒙目光闪了闪,肯定地对他说道。
苏翰池轻挑眼尾,遮住了眼底刹那间的失落,也笑着点了点头:“到时候肯定能见到。”
西文帝已经年近不惑,在位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到时换了太子上位,他尚义侯府也就不怕被再被揪着小辫子不放了。
这孩子如此聪慧,科考入丹山是迟早的事,那时候不管是孩子认祖归宗还是孩子自保能力,到时都不用担心了。
“再等几年吧。”轻轻按住苏浦微微颤抖的肩膀,苏翰池坚定地捏紧。
几人都把曲鸿羽认祖归宗之事当成迟早能做到的。
可他们都忘记了问问这孩子愿不愿意,以至于后来都无比后悔没有当时就带这孩子回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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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身世
金柳巷。
一座青墙黑瓦的两进宅子面前,曲鸿羽兴奋地跑上跑下,就连门口的石鼓他也要去摸摸。
曲仲一头黑线地等着他摸够了,这才问道:“可以进了吗?”
“嗯嗯。”满足地点点头,曲鸿羽转身先推开了大门,嘴里又发出大大的一声:“哇。”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学的,看到什么稀奇的事物,那表情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这墙真好看。”指着面前的影壁他又开始大惊小怪地叫着。
“哇!这树真好看。”
“哇!这屋子真大。”
一路看一路喊着,曲鸿羽从头到尾都没有个消停,等到了住的院子时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不情不愿地跟在曲仲身后。
“我不要和哥哥们住一个院子,我要和爹住一起。”
曲仲抱着手臂冷笑:“可以啊,那每天晚上抽背一篇文章。”
被老父亲这么一瞅,曲鸿羽最后地一点小心思都不敢再提了,他努了努嘴不敢在出言反对了。
“这院子的屋子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曲仲地眼神是看向刘永的。
看几人点头,他这才转身朝自己地院子走去,对于几人会如何分配,他也不打算过问。
灵墨犬也立马窜上了房顶,在曲鸿羽幽怨的眼神里,远远跟上了曲仲。
刚刚灵墨犬一路上都在个跟他报告酒楼发生的事,曲仲听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猜测。
“你可有听到那人如何怎么称呼的?”
关上卧房的门,曲仲这才问出了声。
亦步亦趋跟在曲仲身后的灵墨犬立马开始回忆,之后才肯定地说道:“姓苏,苏浦。”
舔了舔身上的毛,它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名字:“还有个姓李的。”
“苏,李。”
嘴里念着这两个姓氏,脑中搜寻了一圈宾川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姓氏,最后发现竟然一个都对不上号。
“对了,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丹山郡啥的。”
突然又想起自己在通道门口无意间听到的地名,灵墨犬连忙补充道。
看曲仲点头表示听到了,这才转身跃上了软塌,卧在了窗沿上。
丹山郡,姓苏。
一边想着这两个信息,曲仲一边开始给床上铺被子。
床榻整理好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不过想到这几人当时都没有认亲。
恐怕也是没打算现在就把孩子认回去。
“一会我要出趟门,你先看着孩子们。”
先把这件事放下,曲仲决定还是听取曲鸿羽的意见,先出去几两个人回来看门做饭。
“放心吧,有我在。”
翻了个身斜躺着,好让太阳晒到身子的另一面,灵墨犬这才慵懒地回道。
***
二月十七,西照国八十三年地县试开始。
这一次地考试,湖泉村参加的只有两人,刘永和刘仕。
两人一直在湖泉村学习,根本不知道这考试意味着什么。
看曲仲神情悠闲,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到了考棚前,两人看着周围紧张得直哆嗦的其他人,还感到十分不理解,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县试为何这些人如此紧张。
典型的无知者无畏。
县试要考五天,每天考一场,考完就可以出考棚,第二天再进考棚继续考第二场。
所以考篮里只需带上笔墨和中午要吃的午饭,其他都不需要准备。
刘永两人提着考篮只是稀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每个考生周围都围着不少的地人在殷切叮嘱,都是些什么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之类地期盼。
只有曲仲一句多余地话都没说过,只是抱着手臂在旁边等着开锣。
“老师,我们……”
刘永张了张嘴,想问老师考场上需要注意些什么,可才一抬头立马就又闭上了嘴。
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地书生正带了几个孩子走到曲仲身边。
那些人他认识,是与他们结保的其他三人,那个青衫书生姓周,是那三人的夫子。
前些时日,曲仲还专门带她和刘仕去拜访过周夫子的私塾,带了不少地礼物上门。
可当时连他都看出来,这周夫子很是看不起曲仲开在村子里的学堂,觉得那不过是乡野之所,上不得台面。
后来不知是因为银子,还是因为试了他二人的功课,最后才同意了结保。
现在看他们来了,刘永更是不愿意露怯,让这些人看轻。
“周夫子安好。”曲仲拱手,笑着先问好。
周夫子也随意拱了拱手,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不搭理曲仲了。
等把早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终于讲完了,这才转头看向刘永二人:“你们可有准备好笔墨了。”
“谢谢周夫子提醒,学生们准备好了。”刘永拱手,恭敬地回答。
看二人提了个竹子编的考篮,周夫子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有些埋怨地问曲仲:“如果没银子买考箱就跟周兄我说,我给两人准备。”
曲仲:“……”
无语地看了眼这个自以为是的周夫子,曲仲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考篮足矣。”
“来考试竟不知给几人置办些好的衣裳,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面。”周夫子冷哼,不屑地看了眼刘永身上穿着的细棉衣裳。
当初若不是贵景轩地张掌柜做中间人,他才不会答应和这村子里的私塾结保。
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洗干净穿上长衫还是浑身的泥腥气。
曲仲:“……”
一直拉着他衣袍的曲鸿羽有些不明白地拉了拉自己穿着的衣裳,疑惑地问:“二哥的衣裳是干净的啊。”
“没事,他眼神不好。”拍拍曲鸿羽的手,曲仲笑盈盈地安慰。
噗嗤——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一个中年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口水正好喷在了站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脸上。
“爹。”一声哀嚎响起。
“不知好歹。”周夫子气急,气得脸上的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一甩袖子站到了离曲仲几步远的地方。
两拨人就这样站得远远的,一声不吭地等着。
终于。
一对穿着皂衣的衙役打开了考棚前的关闸,大声高呼:“开闸……”
朝刘永二人摆了摆手,曲仲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跟着队伍慢慢地走进了考棚。
直到一声响亮地锣声响起,今天的考试才算是开始了。
刚才笑出声的中年人这才踱着步子走到了曲仲身边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曲东家。”
“刘掌柜。”曲仲笑,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包袱给这个中年男子行礼。
这人是宾川县最大的布坊老板刘雄,他租了曲仲的几间铺子和一处工坊,与他算得上老熟人了。
“难得在县城里见到东家,刘某做东一定要请你喝一顿酒。”
上前一步挡在曲仲的身前,刘雄一脸诚恳地邀请。
他租了曲仲的屋子已经好几年了,可几乎还没在县城里见过这个东家。
听租房子的中人透露,这人着实低调,可现在应该是宾川县城里最大的房产东家。
况且他还听说曲仲竟然还有其他的买卖,和其他处的房产,不知此人身后地财力有多雄厚。
不过刚才听那夫子讽刺之言,刘雄只觉得那人滑稽至极。
这几个孩子身穿的都是郡城出产的锦州棉布。
一匹得二两银子,有银子都还不一定能买得着,只不过是看着普通了些。
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各紧紧抓着自己的孩子,曲仲无奈地笑了笑:“曲某这……”
“无事,无事,我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儿子,正好让孩子们玩耍。”刘雄哈哈一笑,干脆提议:“就到我宅子里喝杯水酒吧。”
“这……”
本还想推辞,可脑中一转,曲仲想到了丹山郡和苏家的事,也就没再坚持:“那就麻烦刘掌柜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