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希言干咳了两声,挺不好意思开口:“这是我这几天堆的雪人。”
“啊?”许昌远和丘梦晚异口同声,接着愣在原地失语五秒钟。
许希言:“我这就跟张叔把它运走。”
许昌远和丘梦晚立刻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
许昌远:“仔细看看,还挺好看的,每个雪人的头上都顶着两个球,还涂上不同的颜色,应该是象征不同的身份,儿子,你堆的是八大罗汉?”
许希言:“……”罗汉头上有两个球?
丘梦晚:“现在流行一种美,叫丑萌,还流行一种性格,很丑但很温柔,妈妈刚才说的丑,是这个意思,你的罗汉,看起来不仅萌,还挺温柔。”
许希言看着努力捧场的父母,噗嗤笑出声,“爸妈,我堆的是葫芦娃。”
许昌远一愣,接而哈哈大笑,“哦,对对对,头上两个球是葫芦,葫芦娃有七种颜色。”
前院欢声笑语,陈安衍觉得格格不入,却忍不住折返。
他的世界一直是冰冷的,死气沉沉的,他像一个机器一样,高效而自律地活着,热闹喧嚣都与他无关,他不喜欢,也不感兴趣。
这是他第一次萌生出要凑热闹的想法。
从门口路过的陈安衍被丘梦晚叫住了,“安衍,别在门口转悠了,过来,一起来欣赏希言堆的雪人,多有意思啊。”
许希言:“……”您没事在门口瞎逛什么,想当守门员啊。
陈安衍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走过来,不咸不淡地开口:“有时间堆雪人,看来复习差不多了。”
许希言:“……”
许昌远:“哦,对对,我有吩咐安衍好好盯着你读书,安衍说出差前给你订了复习计划,你做得怎么样了?”
好你个陈安衍,他只说一句话,就把尽职尽责的大哥人设立起来了。
丘梦晚也想问他的学习成果,许希言立刻转移话题:“妈,快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作品。”
“这是大娃,这是二娃……”
许希言绘声绘色介绍,企图转移话题。
许希言走到最后一堆雪旁边,“这是爷爷。”
许希言转眸,看到陈安衍比这冰天雪地还冷漠的脸,忽然想气一气他。
许希言微微一笑,朝陈安衍挑衅地轻挑眉峰,改口:“这是爷爷最讨厌的妖精,跟白雪公主的后妈似的,心术不正,尤为嫉妒别人的美貌,喜欢掐人脖子,谁帅掐谁。”
陈安衍:“……”
第24章
不动声色地气人,许希言相当有经验。
内涵一番陈安衍之后,许希言心里腾升一股报仇的快感。
况且有父母在,陈安衍能把他怎么样呢。
看陈安衍一脸自闭,许希言很爽。
这人一放肆,就容易上瘾。
许希言后退几步,弯下腰捧起一把雪。
他站起来,狡黠一笑,手一扬,往陈安衍身上一洒,嘴上振振有词:“天女散花,接招吧!”
雪花簌簌落在陈安衍黑色羽绒服上,他低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胸口,黑着脸。
许希言弯着腰撑着膝盖哈哈大笑。
作为资深打工人,许希言更知道如何好好把握机会。
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吧。
陈安衍似乎没料到许希言居然敢拿雪砸他,杵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趁着空,许希言又抓起一把雪,向陈安衍扬去,“暴雨梨花针,接招。”
“小李飞刀。”
“隔空打牛。”
“让你知道谁才是爷爷!降龙十八掌!哈!”
老子看你这副冰天雪地的冷漠样子不爽很久了!
老子要报掐脖子的仇!喝稀饭的仇!
顿时,陈安衍身上狼藉一片。
许昌远和丘梦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希言太快了,安衍太傻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哈哈哈。”
陈安衍抹了把脸,忍无可忍。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戏弄他,从来没有。
他咬咬牙,弯下腰抓雪。
许希言反应快,拔腿就跑,陈安衍不甘示弱,迈开长腿就追。
灵活的干不过腿长的,许希言跑到低矮的灌木旁,就被陈安衍抓住了后衣领。
许希言扑棱了两下子,没逃得了。
许希言:“……”这逼会飞吧,他明明跑很快。
陈安衍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脑勺响起:“长本事了,敢打我?嗯?”
衣服被陈安衍提着,冷风灌了后背,许希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哆嗦一打完,许希言就清醒了。
他这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干了票大的。
他不仅内涵了陈安衍心术不正,还打了陈安衍!
这行为,就是公然挑衅上司的原则和底线啊。
嘶……
许希言不敢回头,杵在原地,慢慢举起一只手,特诚恳地说:“我错了,我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打工人必备的生存之道:错没错不重要,道歉一定没错。
许希言累得气喘吁吁,他侧脸对着陈安衍,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耳垂也冻得通红,整个人明媚生动。
陈安衍无声笑笑,伸手拧许希言的耳朵。
许希言嗷了声,紧接着是一句脏话。
耳朵是许希言的禁区和死穴,比胳肢窝还敏感,要是以前谁碰,他跟谁急。
陈安衍果然手狠心黑,连他的生理弱点都搞清楚了吗!
陈安衍:“还放肆吗?”
许希言捂着耳朵:“不了不了不了,痛痛痛。”
陈安衍松了些劲,但并没有放手。
许希言的耳朵又疼又痒,“我错了,你放手,OK?”
陈安衍不仅没放手,反而戏谑道:“还闹不。”
许希言:“不了不了,打死都不了。”
丘梦晚在远处喊:“好了,你们两个赶紧进来吧,别闹了,下雪了。”
陈安衍松了手。
许希言捂着立刻开溜,往板车方向跑。
陈安衍看着某人的背影,眯了眯眼,轻声呵了口气,将手插|进口袋,捻了捻指尖。
人的耳垂软软的,滑滑的,还挺好摸。
他勾了下嘴角,慢悠悠地往回走。
许希言指着板车上的仙人掌,对丘梦晚说:“我先安置它,不然它要冻死了,爸妈你们先进去。”
许昌远:“让园丁师傅来种一下,你赶紧进来。”
许希言:“不用,自己的树自己种。”
许昌远和丘梦晚哪里舍得让许希言一个人在这里忙活,就执意留下来帮忙。
冷风吹过,丘梦晚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许希言没再坚持,看了仙人掌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下次再种时,陈安衍开口了:“爸妈,你们进去吧,我来帮忙。”
许昌远:“行,你俩赶紧种,种好了进来。”
许希言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已经傍晚,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
不一会,许希言黑色羽绒服的毛边上全都是雪花,他拍了拍,把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再把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双柳叶眼。
他眼珠子转向陈安衍,陈安衍笔挺挺地站着,恢复到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模样,似乎刚才揪人耳朵不放手的变态不是他。
耳朵被揪了,许希言心里还气着,用‘你是谁,你在哪,你在干嘛,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之后,非常职业地朝他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外面冷,你也进去吧。”
许希言说完,拖着板车往后院走,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前院的温室种著名贵的兰花,雍容华贵的牡丹,娇滴滴的玫瑰,种这么一株廉价的仙人掌,好像有点突兀。
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陈安衍不屑地嗤了声,“你要种在后院?”
许希言停下脚步,心里骂了句‘要你管’之后,整理了下表情回过头假笑:“是的呢。”
陈安衍用看文盲的眼神看着他:“仙人掌喜阳喜干,你种在北面能活?真行。”
许希言愣了一下,许家的后院不大,别墅又高,好像一整天都晒不到太阳。
当陈安衍轻飘飘说‘真行’的时候,意思就是:你真不行。
算了,他还是和小区物业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种在小区哪个地方。
许希言拖着板车往外走,却被陈安衍拦下了。
许希言耐心用尽:“条条大路通门口,您请回吧。”
陈安衍不为所动。
许希言啧了声,拖着板车准备绕过他。
陈安衍:“这么冷的天,你种哪里都是死。”
许希言脚步没停,试图加快步伐,用行动证明,现在老子很生气。
他怕他一停下脚步,会忍不住将仙人掌拍在陈安衍的脸上。
陈安衍无声笑笑:“种到四楼去吧。”
?
他没听错吧?
许希言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往后撩了撩羽绒帽子,探出毛绒绒的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陈安衍:“趁我还没后悔。”
许希言立刻推着板车丁零当啷往回走。
新仇旧恨来日再算,这棵最近日日陪伴他的仙人掌得活着。
恩怨分明、能屈能伸才是真爷们。
许希言是抱着‘女儿找到个好老公’的心情,将仙人掌搬到四楼的。
对植物来说,陈安衍的阳光房就是豪华独栋别墅,有空气净化系统,恒温恒湿系统,确保他那些娇贵植物的平安。
虽然他的植物是糙汉仙人掌,但是,现在糙汉也迎来了春天了,不呆白不呆。
许希言累得气喘吁吁,陈安衍都不过来搭把手,他心生一种‘女儿找了个好老公但是有个恶婆婆’的感觉。
陈安衍看着他通红的脸,冷嗤,“这身体真行。”
许希言干笑两声,用某宝客服的语气:“吃一个月的粥,有点虚是正常的呢。”
陈安衍:“我吃一年也不至于这样。”
看看这什么话,每一个字都在透露出他的优越感。
看在他让仙人掌入住阳光房的份上,许希言不和他计较。
不过许希言也没往里搬。
陈安衍已经走进了花房,转过头看到许希言还站在原地:“你等着让我帮你搬?”
许希言十分记仇地说:“你说过,不让我碰你的东西,我又不会武功,不能隔空传送。”
“呵!你刚才武功不是耍挺好。”
许希言下意识揉了揉耳朵:“……不如你,会瞬移。”
陈安衍抿着唇,一脸不耐烦:“你快点。”
许希言看着他这张快垮掉的脸,突然更想气他了,一脸无辜开口:“你不怕进耗子了?”
陈安衍整张脸立刻垮掉,‘不高兴’三个字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眉毛都快拧断了,“你打算翻旧账?”
许希言见好就收,一把抱起仙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阳光房,走到陈安衍身边时,脑袋从仙人掌后面探出来,笑得乖巧温顺,眼神真诚讨好,“谢谢啦。”
他放下仙人掌后就开溜了,像刚才故意翻旧账挑衅的人并不是他。
影帝本帝。
陈安衍看着光秃秃的仙人掌,心想他今天一定是疯了,才会主动去招惹许希言,然后让这么个人搬了个这么个玩意进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希言就像一团柔软的太空沙,可以揉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可放久了还是会恢复本来的样子,似乎遇到什么事都能不动声色地见招拆招,随遇而安。
只要许希言一出现,他就会好奇,许希言下一刻又会将他自己捏成什么生动鲜活的模样。
他心想,这不过是人本能的好奇心而已。
第25章
许希言没想到,陈安衍居然主动接收他的仙人掌,而且是他皮了那么一下之后。
陈安衍现在在他心中的形象,有那么点以德报怨的光辉伟岸。
毕竟陈安衍那个阳光房里的植物名贵又娇气,他的仙人掌像个糙汉,显得格格不入。
刚才他就这么溜了,好像有点仓促,似乎还欠陈安衍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谢。
到了晚上,许希言越想越觉得,应该跟陈安衍道个谢,毕竟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他洗完澡,套上家居服,踩着棉拖准备上楼给人家道谢。
不过好像空手去不太好,太没有诚意,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能空手拜访呢。
他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溜进厨房,准备做点好吃的当谢礼。
厨房里有老姜,橱柜里有全脂奶粉和红糖,几分钟的功夫,一道暖胃又暖心的冬日小甜点姜撞奶就新鲜出炉了。
姜的辛辣和奶的软滑完全融合在一起,凝成了如布丁一般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许希言觉得陈安衍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接二连三地免费品尝到他亲手做的食物。
许希言美滋滋地想,说不定哪天陈安衍拜倒在他的厨艺下,心心念念惦记他做的饭菜,放弃了将他扫地出门的念头。
许希言做着美梦,敲开了陈安衍的房门。
敲了将近半分钟,陈安衍才开门,见到是他,他的眉头一如既往地皱了起来,一脸不耐烦。
“有事?”
令许希言意外的是,现在已经将近十点,陈安衍还穿着西装,耳朵上还别着带麦的蓝牙耳机,桌上的笔记本还亮着,他似乎还在工作。
陈安衍朝着麦克风说了句鸟语后,闭了麦,这鸟语不是英语,许希言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