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辙跪下接过圣旨,道:“奴才接旨。”
萧璟辙起身打开圣旨,上面的笔迹和原主的笔迹一模一样,风骨神韵都相同,能模仿到如此真假难辨程度的只有楚慕。
所以,姬凌已经控制住了楚慕,他要让楚慕暂代太尉一职,然后通过楚慕之手彻底消除他与太尉阵营的联系,最后收回大权。
但这时楚慕手中权势过大,即便他是假的,姬凌也对付不了。
所以姬凌需要他这个真正的太尉活着,以制衡假太尉。
原来,姬凌饶他一命,不是因为舍不得他死,而是因为他不能死。
至于昨日对他的关心,都是姬凌演的,目的是消除他的戒备之心,让他当众做出违逆之事,好借机废除他太尉幕僚一职,彻底消除他与太尉阵营之间的联系。
什么只要他听话,两个月后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都是权宜之计,真实性微乎其微。
两个月,足够姬凌真正控制这天下了。
萧璟辙想明白了这些,波澜不惊的内心翻起了惊天大浪——是极致的兴奋和如释负重。
别看他现在得天下百姓拥护,实则他在和天下百姓为敌。
因为前几天姬凌要处决他一事,让天下百姓以为他已经失势,皇帝夺权成功,下一步就要废除免税法了。
为了维持免税法,天下百姓希望他取皇帝而代之,登基为帝。
但姬凌拥有主角光环,那是一种能让他在必败的情况下绝境翻盘的buff,有再大的优势他都不能去夺姬凌的皇位。
如此,他就是不愿按照天下百姓的想法做事,就是在与天下百姓为敌。
接下来有很大可能会发生,他的某个属下看到他民心所向,为了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高举推他为帝的大旗,发动天下百姓和他手下军队起兵造反。
他若阻止反对,那个属下会认为他为了名声、他为了父亲、他有无法开口的难言之隐……
为了讨好他,为了加官进爵,那个属下会替他背负起兵造反的罪名,想尽办法让他什么也不用做就能登基为帝。
到时,剧情回归正轨,就像小说中写的一样,太尉发起战争,姬凌被迫应战,战线从京城到边关,横跨大片疆域,历时一年之久,牺牲百姓足有千万之多。
决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此时的他即便是拼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剧情逐渐向原书中靠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想到,姬凌控制了楚慕,接管了他手中权势,也接管了这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四伏的天下。
而他,彻底与太尉阵营脱离了联系。
阻止战争的发生,就全看姬凌的了,再不关他事。
卸下了如此大的负担,萧璟辙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正在批阅试卷的几位礼部尚书都懵了,被废除官位,楚公子怎么如此兴奋?
姬凌更懵,很久没见到萧太尉笑得这么灿烂了,但他这是在抢夺萧太尉的权利,是在置他于孤立无援的地步,是在惩罚他,他不是应该愤怒吗?
试卷批阅完后,姬凌当堂宣布了成绩,殿试便结束了。
萧璟辙跟随姬凌回到未央宫,侍奉姬凌用午膳,用完膳后,姬凌把萧璟辙叫到书房,拿出那几本萧璟辙上午批阅的奏折,道:“你可知罪?”
萧璟辙道:“你今儿用我的名义夺取了我手中权势,我只是用你的名义罚几名不听话的官员抄奏折,我亏大了,我不仅觉得我没罪,还觉得我很善良。”
自己称赞自己善良的,姬凌只见过萧太尉这么做。
放眼这世间,手中杀孽最多的也是萧太尉,他那里来的脸面说自己善良?
“那朕便成全你的善良。”姬凌道,“今儿未央宫负责洒扫院子的太监休息,你去把他们的活全做了。”
“我受伤了?”
“三十大板。”
“我这就去。”萧璟辙迅速离开书房。
挨板子太痛了,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三月份,正是柳絮纷飞的日子,看着这满天飞舞的白色,萧璟辙以前觉得这是浪漫,但接过太监手中扫帚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这是无法估量的疼痛。
因为未央宫非常大,里面的院落根本不叫院落,这面积都能叫公园了。制造柳絮的柳树足足有二十来颗,个个粗壮异常,树龄超过百年。
十来人的工作他一人干,柳树制造柳絮的速度都比他清扫的速度快,即便是三天三夜他都无法把院落清扫干净。
萧璟辙生无可恋地慢慢挥动扫帚,扫一片儿后便弯下腰舀些水泼在地上。
疼,非常疼,但只能忍着。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权势,现在是看姬凌眼色过活的日子。
姬凌存心要折磨他,他只能受着,只能寄希望于姬凌心情好了放过他。
三个时辰后,落日余晖笼罩地面,萧璟辙不出预料地没有扫完,徐公公走到萧璟辙面前,道:“赶紧去侍奉皇上用膳。”
“是。”
终于能停下来了,萧璟辙立即扔下扫帚,迅速走向未央宫殿内,步伐无任何异常。
疼痛什么的,忍着忍着便习惯了。
现在就算是再挨几板子,他也能颇为自然地行走、干活。
萧璟辙熟练地拿起银针在每碟菜肴上试了试,然后拿起碗筷,从每碟菜里都夹了点,迅速吃完,道:“没毒。”
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和一个干净的碗,往里面夹了些姬凌爱吃的膳食,轻轻放在他面前,道:“皇上请。”
“嗯。”姬凌道。
萧太尉服侍人的功夫真是令他感到意外,竟跳不出错来。
萧璟辙静静侍立在一旁,等候姬凌的吩咐。
他突然觉得,侍奉姬凌用膳是一项幸福的事。
因为他要做的活太多了,次次错过太监吃饭的时间,他在这未央宫也没有同伴,无人给他带饭,只有替姬凌试菜肴是否有毒时,他才能吃到饭。
用完膳后,姬凌又吩咐萧璟辙为他洗脚。
萧璟辙端来一盆温度适中的洗脚水,半跪在地上,抬起姬凌的脚,褪去鞋袜,放入盆中,伸手去揉按。
但触摸到姬凌的脚心时,姬凌的脚突然颤抖了一下,迅速收回脚,道:“退下。”
“是。”萧璟辙起身退下。
姬凌方才为何反应这么大,难道他脚底肌肤敏感不能碰?
第60章 宴席
翌日, 上午姬凌没有命令萧璟辙做这做那,他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萧璟辙看了看他臀部的伤势, 消了一半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还是疼,丝丝麻麻的痛,但比昨日好受些了。
肚子空虚得无力叫出声,萧璟辙端起案桌上的水, 喝了半壶。
然后回去继续趴着躺在床上,姬凌不叫他,他就不起来。
萧璟辙闭上眼睛, 胡思乱想了很久,快要睡着时,门口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皇上召见,楚公公快起床。”
“知道了。”
萧璟辙从床上爬起, 迅速梳洗好,随即来到未央宫。
姬凌见萧太尉过来,道:“今儿琼林宴, 你贴身侍奉, 守好你作为太监的本分, 若是出现昨儿上午当众坐龙椅,违逆朕之事, 杖责五十大板,这次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只打几板便放过你。”
“奴才谨记。”萧璟辙道。
琼林苑,满院桃花开得正盛,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明晃晃地刺眼。但人们仍时不时地眯着眼去欣赏这桃林, 宁愿被那光亮刺得流泪。
满朝文武官员及其家中未婚女眷都来了,殿内坐不下了,便坐在外面雕栏画栋的走廊上。
徐公公高声呼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弯腰行礼,道:“参加皇上。”
“免礼。”姬凌道。
“谢皇上。”
姬凌入席,众人重新坐下,徐公公开始当众宣读殿试排名,并公布赐予他们的官位。
本届状元李潼的官位最大,他本来就是正七品官,由于他考上了状元,直接破格连升三级,赐予正五品给事中。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李潼瞥了皇帝旁边的萧璟辙一眼,抬头挺胸,缓缓出列,弯腰行礼道:“谢皇上恩典。”
李潼偷偷看向他倾慕已久的女子宋滢滢,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向楚公子。
愤怒的火药在内心中堆积,迅速达到了临界点,突然宋滢滢的父亲宋右相对微笑着点了点头,李潼又重新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回以宋右相讨好的笑容。
楚慕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被萧太尉舍弃的戏子,是争不过他的。
宋右相对着他的女儿宋滢滢小声道:“为父觉得李公子一表人才,听闻他中意于你,他父母亦很喜欢你,明日我便去李府探探虚实。”
宋滢滢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身旁的太监楚公公,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觉得他有才华,这届春闱的榜首是楚公子,若不是楚公子退出殿试,李潼根本没有机会考中状元。”
“楚公子的才华确实好。”宋右相道,“他那篇策论写得气势磅礴,震撼人心,令人过目难忘。他弃官从倡,不忘初心的举动也着实令为父钦佩。但他的初心是做戏子,他归根到底只是个倡人,现在又是太尉阵营的弃子,为父绝不同意你嫁给他。”
“我只是你维持家族权势荣誉的联姻工具吗?”
“你这不孝女,怎能如此想为父?为父都是为了你好,为你找个有才华有能力,又喜欢你的夫君,是为保你一世无忧。”
宋右相环视了一圈大殿,继续道:“在场的所有未婚女眷都在盯着楚公子看,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这情况。为父即便是允许你嫁楚公子,楚公子会娶你吗?你能斗得过在场所有女子吗?”
“赶紧认清现实吧,别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事,白白耽误了年华,等过两年成为了老姑娘,连李潼这样的你都没资格嫁。”
“你——”
“你什么你,赶紧在这些进士里面选一个,若人品和才能尚可,为父便去为你提亲。”
“我……我只喜欢楚公子。”
授予官职过后,是饮酒、用膳、欣赏乐曲。
萧璟辙异常听话地为姬凌倒酒,夹菜。
姬凌皱眉看向台下的宫廷琴师,道:“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人,朕都看腻了。”
“楚公公,你去加入他们。”
“是。”萧璟辙道。
他明确说过他不在除忘世居以外的地方演出,曾拒绝多次私家宴席的演出邀请,姬凌此举不仅彰显了皇帝威严,又羞辱了他啊!
最重要的是,他不太擅长弹琴,姬凌是知道的,却还让他去,这还想让他在粉丝面前当众出丑啊。
殿内以宋蓉蓉为首的一众女粉丝,见到自己仰慕之人被当众为难,甚是愤怒。
但对方是皇帝,她们不敢出面阻止。
萧璟辙缓缓走向台下琴师的中间的空位,坐下后道:“奏广陵散。”
空灵的琴声缓缓响起,转瞬间便变得激昂,在场众人瞬间被琴音吸引,慢慢把目光投向大殿中间的琴师中。
萧璟辙身着赤红色太监服饰,从容不迫地抚琴,在一众神情紧绷唯恐弹错的白衣琴师中异常夺目。
以宋蓉蓉为首的一群忿忿不平的女粉丝,立即变成了花痴状。
此时,若是有人来到萧璟辙身前仔细听,便会发现——他手下古琴发出的声音既微弱又杂乱。
和激昂慷慨的广陵散毫无关系。
萧璟辙边游刃有余地弹奏古琴,边温柔地看向他的粉丝。
想让他出丑,不可能的。
有颜值和实力的艺人能把任何羞辱,转化成打脸现场。
他前世在他赞助的大型古琴乐团中演出过,乐团中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只有他是菜鸟,团长为了照顾他,没有选他练了很久的简单乐曲,而是选了几个难度超大的激昂乐曲,让他乱弹划水。
演奏结束后,几千现场观众和千万网络观众不仅没有发现他乱弹,还夸他是娱乐圈古琴第一人。
越是激昂的高难度乐曲,越容易藏菜鸟,他曾经还做过在大合唱里念1234,也没有被发现。
演出持续了一下午,纵然萧璟辙没有用力弹奏,指尖还是很疲惫。
宫廷琴师真是不容易。
晚霞满天,落日熔金,宴席即将结束。
喝了不少酒的宋蓉蓉歪歪扭扭地站起身道:“臣,臣女宋蓉蓉与楚,楚慕楚公子相互爱慕,请,请求皇上赐我们成,成婚。”
姬凌迅速站起身,看向台下的二人。
萧璟辙双目直视姬凌,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回事?
宋蓉蓉的父亲宋右相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胡,胡闹,此乃小女的醉酒之言,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对,对,不可当真。”李左相的女儿站起身道,“明明是楚公子和我相互爱慕,臣女请求皇上为我和楚公子赐婚。”
殿内所有女眷迅速站起身,纷纷道:“臣女也和楚公子相互喜欢。”
“臣女愿为妾。”
“请皇上赐婚。”
……
萧璟辙也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场景,前世有比这多许多倍的女粉丝当众对他表白过,他只需保持沉默,无视便可。因为前世社会开放,人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且她们嘴上说只爱他,其实心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个男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