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逆子,竟敢谋逆?”下面的萧丞相突然抬手指着楚慕道,“养出你这不孝子,我愧对萧家列祖列宗,愧对姬氏皇族,我无颜苟活于世。”
萧丞相抢走身旁士兵手中刀刃,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住手。”姬凌大喊道。
骠骑大将军立即拉弓上箭,嗖的一声箭矢划过空中,萧丞相手中刀刃被射飞。
随即有两位士兵上前扣押了萧丞相,为防止他再此次自杀。
萧璟辙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不算是他亲生父亲,但他不想他死。
徐公公拽了拽萧璟辙,小声道:“皇上的脖子上还架着剑刃,求你了,去救皇上。”
“皇上不会有事。”萧璟辙道。
他对姬凌非常有信心,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姬凌也不会死。
“你不去,我去。”徐公公伸手夺过萧璟辙手中的兵符和印章。
萧璟辙立即把他拽过来,小声道:“戍边军队全是萧太尉的心腹,兵符和印章能号令军队是萧太尉规定的。他既然能规定,就能一句话废除了,在萧太尉本人面前兵符和印章没有用。”
“我知道没用,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被杀死,有一线可能我也要去搏一下。”徐公公道。
“我向你保证,皇上绝不会有事。”
“剑刃都架在脖子上了,这是不会有事?”徐公公挣扎着要离开。
突然传来士兵走动的声音,萧璟辙和徐公公立即闭上嘴,紧贴在墙角。
数十位士兵从后门进入宣正殿,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藏人的地方。
一会儿后,有两位士兵来到前门,与萧璟辙和徐公公只有一门之隔。
萧璟辙和楚公公屏住呼吸,紧贴在墙角,一动不动。
两位士兵看着宣正殿门前台阶下的几万军队,道:“今日过后,你我便有从龙之功,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人道:“别偷懒了,赶紧去找楚公子去。”
两位士兵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铿锵有力的汇报声:“禀报队长,宣正殿无人。”
“去琼林苑。”
萧璟辙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找他的人都来到宣正殿了,不能再争吵了。
他用力把徐公公拽到身前,道:“真正的萧太尉厌倦了朝堂生活,归隐山林去了。下面的那位只是萧太尉的一个替身,他没有萧太尉的心狠手辣,他不敢弑君。”
徐公公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外面和萧太尉长相一样的人,又看了看面前的楚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紧皱眉头,苦苦思索。楚公子深得萧太尉喜爱,是萧太尉最信任之人,曾是太尉阵营的头领,肯定知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还倾慕皇上,如此危急时刻,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况且,太尉言出必行,他曾答应过他父亲萧丞相不杀光皇族人,不登基为帝,今儿应该不会拿剑指着皇上。
外面之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太符合萧太尉的性情。
与萧太尉斗了几年,他多少了解一些萧太尉。他最是不按常理出牌,行事随心所欲。他囚禁了自己的父亲,曾高中状元而放弃,有许多次他离登基为帝只差一步,他放弃了,如今放弃手中权势,归影山林好像也挺合理。
“多谢楚公子提点。”徐公公道,“但外面之人不是萧太尉更可怕,老奴还是要去救皇上。”
“行,你去吧。”萧璟辙道:“外面那位假太尉不敢弑君,但敢杀一个奴才,你切勿惹怒了他。还有不要暴露我的位置,绕道去救皇上。”
“我的射程是三百步,如果可以的话,把他单独引到我的射程中。”
自秋猎在姬凌面前丢脸过后,他私下里练习了几个月的箭法,有九成把握能一击杀死楚慕。但现在楚慕身边有无数士兵,他们个个做好了替楚慕挡伤害的准备,其中还有一位箭法与原主齐名的骠骑大将军,他能把他射出的箭射偏。有这些人在楚慕身边,他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大恩不言谢,若今日过后老奴还能活着,一定报答你。”
“不必,你好好保重。”
楚慕举剑的手酸了,他缓缓放下来了兵刃。
萧太尉是个孝子,如果看到父亲自杀,肯定会出来阻止。这么久了他还没来,他可能真死了。
而皇上被威胁了如此久,还不改口,他所言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但不可大意,还需再试探一番。
姬凌来到萧丞相面前,道:“父亲,大军已经攻入皇宫了,今儿我若不推翻姬氏基业,来日我便会死于姬氏族人之手。儿子和姬氏皇族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我选你死。”萧丞相道。
楚慕的双眼立即布满血丝:“好,好,不愧是我那忠君卫国的迂腐父亲。”
他抬起手中长剑,放在萧丞相脖子旁,道:“是你先想要我死的。”
“萧太尉放手,朕写退位诏书。”姬凌大喊道。
他刚决定要原谅萧璟辙,与他和好如初,现在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太尉的父亲死在他面前。
剑刃缓缓向前,划破白色的衣领,随即又划破萧丞相的脖颈,点点血迹侵染了白色锦缎,染红了银色剑刃。
躲藏在门后的萧璟辙紧紧攥起双手,内心不断暗示自己,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
出去一定会死,就再也无人能阻止楚慕和姬凌之间的战争了,到时天下大乱,浮尸遍野,会死数千万的人。
再说,楚慕有很大可能不杀萧丞相。
萧丞相可是萧太尉的父亲,萧太尉是大孝子,为了阻止他父亲自杀选择不登基为帝。楚慕若是杀了萧太尉,肯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在这种即将登上皇位的关键时刻,他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萧丞相脖颈上的血一点一点往外流,但剑刃却不再向前。
约莫一刻钟后,楚慕环视了一圈,暗自思考。
这么久了,萧太尉还未出现,肯定是死了。
楚慕扔下手中长剑,大喊道:“请太医。”
随即他半跪下道:“父亲恕罪,孩儿刚刚气坏了,您是我父亲,对我有生养之恩,我怎么会舍得杀您呢?您不许我杀姬氏皇族最后的男子,我也如您所愿。但今日这皇位我要定了。”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给萧丞相包扎后伤口后,楚慕走到姬凌面前,道:“好好写禅位诏书,吾尊你为太上皇,饶你一命。”
早已有士兵搬来桌案,上面摆放好了空白奏疏,狼毫笔和玉玺。
姬凌拿起笔,不一会儿,便写好了禅位诏书。
徐公公一路小心翼翼地躲过了无数士兵,从后门绕道到未央宫附近,然后来到宣正殿侧面的小巷里。但那时皇上的危险已经解除,他便在小巷里躲了起来。
见到皇上把一诏书样的东西交给假太尉,徐公公猜想那可能是禅位诏书,他想也没想便跑了出来,大喊道:“皇上,老奴来晚了。”
外围的士兵见跑出来一个不速之客,立即举起手中长剑,向他砍去。
徐公公吓得摔倒在地,滚了一圈躲过刀刃,迅速道:“不得无礼,我乃大内总管徐公公。”
士兵的上上上级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他是来自是京城的世家子弟,恰巧认识徐公公,几年前萧太尉还未掌权的时候,徐公公便已是皇宫中的红人,虽如今皇帝势弱,徐公公也跟着势弱,但他能在皇帝死了一个又一个后还活着,便是了不起的人。
他走过来,道:“原来是徐公公,手下眼拙,不认识您,您请。”
徐公公迅速跑到姬凌身后,悄无声息地把兵符和印章递给姬凌,小说道:“引诱假太尉去殿前。”
姬凌藏起兵符和印章,瞬间便想起到了萧太尉在附近,以及萧太尉的目的。
姬凌道:“诏书写好了,该进行禅位仪式了。”
徐公公弯腰行礼,双手指向高台,道:“萧太尉,您先请。”
诏书写好后,确实应该是禅位仪式,楚慕不疑有他,抬脚跟了上去。
走到宣正殿前的台阶下,姬凌见骠骑大将军还有数百士兵紧跟在假太尉身后贴身保护他,道:“骠骑大将军和众位将士请走两边阶梯。”
楚慕转身望了望,这么多人和他站在一起去进行禅位仪式,确实有失牌面,再说如今皇宫内外全是他的人,料皇上也做不了什么。
楚慕挥了挥手,道:“除骠骑大将军外,其余人往两边撤。”
“是。”
数百士兵立即有序地撤往两边台阶。
徐公公看了一眼骠骑大将军,若是再开口让他离假太尉远点便会露出马脚,他只能做到如此了,接下来便看楚公子的了。
宣正殿门前的台阶甚高,足足有三层楼这么高,他们走到一半时,躲在门后的萧璟辙哆嗦着不断告诫自己,时机到了,就是现在,你必须出去,杀了楚慕,不然他将和姬凌斗下去,这世间将死数百万数千万的无辜百姓。
萧璟辙握紧拳头,内心怒吼道,不能怂,站出去,你可是货真价实的萧太尉,还能怕一个替身?
你可是活阎罗,死在你手上的人多达数十万,再杀一个也不多。
杀一人,救千万人,你必须出去。
萧璟辙深呼吸几口,快速走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弓、瞄准楚慕、放箭。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朝着楚慕而去。
骠骑大将军快速拉开从不离身的弓箭,瞄准萧璟辙射出的箭。
“骠骑大将军,不认识吾了吗?”萧璟辙大声道。
楚公子而已,一个倡人,竟敢刺杀太尉!
骠骑大将军瞥了一眼萧璟辙,丝毫不被他的言语所影响。
“兵符和印章在此,骠骑大将军放下弓箭。”姬凌手持兵符和印章道。
骠骑大将军已把弓拉满,于此同时数百士兵向快速跑过来想替楚慕挡箭。
楚慕瞪大眼睛看着箭矢离自己越来越近,射穿盔甲,刺破自己的身体。
好痛。
砰的一声,楚慕倒了下去。
骠骑大将军终究是受到了影响,迟疑了片刻,回过神后还未重新瞄准,箭矢便已射进了楚慕的身体里。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假太尉,恍然想起,太尉武力高强,不可能躲不过一支箭,他立即跪下道:“微臣愚钝,认错了人,请太尉责罚。”
正奔上前欲去杀了萧璟辙的士兵,瞬间全部停下脚步,跪下道:“请太尉责罚。”
萧璟辙神情恍惚地走到姬凌身边,紧挨着他,惶恐不安的内心才稍感平复,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此次行事共有多少人?”
“十万戍边军队。”骠骑大将军道。
谋逆是死罪,这么多人,还能都杀了吗?或许原主能做到,但他做不到。
萧璟辙道:“普通士兵也是听从上级命令,无意谋反,恕你们死罪,罚你们各自领两年俸禄解甲归田,此生不得参军。”
“谢太尉。”无数士兵叩首道。
这哪是惩罚,分明是奖励。
萧璟辙继续问道:“主使者是谁?为何无军令归京。”
“主使者已被您杀死。”骠骑大将军道,“约莫一个半月之前,微臣在边关得知太尉您在京城处境艰难,命悬一线,便私自带兵回京,意图助您。”
“愚蠢至极,吾不需要你助。”萧璟辙道,“念在你消灭莱夷,打败匈奴,开疆扩土有功的份上,免除死罪,革除一切官职。”
“此次叛乱,归根究底原因在我。”萧璟辙拉起姬凌的手,道:“加冠礼继续,冠礼过后,吾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太监连忙送来冠冕,萧璟辙亲自为姬凌戴上。
徐公公立即送来刚刚写好的祝词,楚公子临时上场,肯定没有背会祝词,刚刚束发时,他命人现场写了一篇祝词,以备不时之需。
萧璟辙看都没看祝词,道:“自古帝王加冠,便是执掌大权的时刻,从即日起,吾旗下所有军队皆交由皇帝。”
“为赎今日之罪过,臣辞去太尉一职,任凭皇上发落。”
姬凌看着萧璟辙,道:“朕准你辞去太尉一职,但今日之叛乱,你毫不知情,且念在你开疆扩土、屡次平乱有功的份上,罚你青灯古佛伴此余生,为死在你手中的人恕罪。”
“臣领旨谢恩。”萧璟辙跪下道。
在场所有大臣都愣愣地看着台阶上,太尉竟然跪下了。
本来必败,没想到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敌人在即将胜利时突然缴械投降了。
天下竟有此等好事!
第62章 结局
此次叛乱, 由于以萧太尉为首的一方具有压倒性优势,皇帝阵营很识时务地保存了实力,只是拖了会儿没有硬拼, 所以伤亡甚少。
后世把有人此次宫变称为‘权利的和平过渡\',又有人把此次宫变称为‘大魏盛世的开端’,‘一代枭雄的幡然醒悟’。
双方总共出动了十三万兵力,最终伤亡不过十,简直是个奇迹。
加冠礼过后是宫宴, 皇宫内外陈兵十万,在这么多曾经敌人的包围下,大臣们虽是知晓大局已定, 但仍是惶惶不安,唯恐发生意外。
所以,内务府斥巨资宴请了这十万士兵同乐,就当是庆贺皇帝加冠, 顺便是散伙宴。
宫内所有御厨皆出动,京城所有厨子差不多都被请了过来,京城里大小酒馆里储存的酒全部被内务府买光……
萧璟辙看着士兵们喝酒吃肉狂欢的场景, 感慨道:“国库还真是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