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兄弟什么毛病?躲在这儿听墙角?”
温亦北看向温程朗身侧的人,果不其然,是刚刚在宴会上提出要让他拉小提琴的陌生年轻人。
现在看来,这人就是温程朗的狐朋狗友,刚刚两人一唱一和的,想要让施允南在宾客们面前难堪。
此刻,施允南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看在温老先生的寿宴上勉强忍下。可唯独温程朗骂‘骆令声是残疾人’这事,他忍不了!
“温程朗。”
施允南的右手手指转溜了一圈就握成了拳头,眼神冷得似乎可以杀人。
温程朗被他的冷遂视线盯着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施允南,你……”
“允南,你等等!”
与此同时,温亦北也拦住了施允南的行动,“今天是外公生日,当年的事情别再让他有机会闹出第二次。”
“哥?”
施允南心绪一僵。
温程朗见兄弟两人在这件事情上起了分歧,顿时哼笑道,“就是,爷爷生日呢,再把他老人家气出什么病,你们就别想……”
“我不让允南打你,不代表我不会打你!”
——轰!
温程朗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温亦北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揍懵了,后撤两步倒在了同伴的怀里。
施允南惊讶,他没想到温亦北向来只会拉弓的手居然破天荒地揍了人。
“哥,你……”
“你别管。”温亦北护在自家弟弟身前。
他温柔惯了的神色此刻已经染成了怒色的红,而语气中含着压不住的气颤。
“今天是外公生日,所以出了事我担着!你休想像当年一样再拉我弟下水!”
“温程朗,你给我道歉!”
第036章
从小到大,温亦北就是个不会发火的性子。
施允南在温家时,温程朗所有的挑衅都由他接招。施允南不在温家时,温亦北能忍就能忍,从不给长辈们制造一丝一毫的麻烦。
长此以往,温程朗压根就把温亦北当成了一个没脾气的人。
如今骤然被温亦北出拳打了,又看见对方那被血丝布满的怒目,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温程朗,你马上给允南道歉!”
温亦北又是重复了一句,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还带着一丝无法压制的颤抖。
这会儿显然是被温程朗的言行给气狠了,护弟心切。
施允南看见这一幕,被温程朗惹起的怒火被心头的暖意稍稍打散了。
他握了握温亦北的手腕,又冷暼了一眼发懵中的温程朗和其好友,“哥,你别气了,你的手是用来拉琴弓的,不是用来揍这俩垃圾的。”
要是伤了手,得不偿失。
“垃圾?”
温程朗不服气地念叨,结果被被嘴角疼得一阵抽搐,血腥味在口腔中急速弥漫。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嘴角竟被温亦北一拳给揍破了。这下子,怒气就蹭地一下上来了——
“道歉?我他妈凭什么道歉?我呸!”
温程朗吐出一口血沫,松开自己有些勒得慌的西装领带和纽扣,“温亦北,你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从小住我家的、吃我家的,你现在所拥有的的,哪样不是我家给你的?”
“要不是爷爷执意将你带回来,我告诉你,今时今日,你也不会比施允南好多少!他找个没脚的,你再找个没手的,你们兄弟两人正好搭……”
施允南绕开温亦北,干净利落地又往他的右脸补上了一拳,“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啊!”温程朗发出一声惨叫。
温亦北的脾性温和惯了,虽然刚刚的那拳用尽了力度,但也只是将温程朗往后打退了两三步。
施允南就不一样了。
他这一拳憋足了怒火,用尽了十足的力道,直接一拳将他打趴下了。
温程朗的朋友看见这情况,立刻第一时间关切了上前,“朗哥,你没事吧?”
“杨陵,你、你给我上!”
温程朗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比起朋友,杨陵更像是温程朗的小弟,前者是个水平一般、收入也一般的器乐老师,在一次活动上意外结识了后者。
温程朗出手大方,而杨陵又是个惯会拍马屁的,一来二去,两人就称兄道弟起来。
杨陵一听说这话,为了日后的‘金钱开销’毫不犹豫地挥拳揍向了温亦北。
施允南眼疾手快地将自家哥哥护在身后,快准狠地一脚踹向了他的要害,“就凭你也配碰我哥!滚!”
“——啊!”
杨陵发出的是被温程朗更惨的叫声。
温亦北完全没心思顾及杨陵的惨状,而是急声发出一句,“允南,小心!”
就刚刚一小会儿的功夫,温程朗从走廊两侧的摆饰窗里拾起了一个长条的金属饰品,正发了狠地冲向了施允南。
千钧一发之际,施允南本能性地侧身躲避。
与此同时,有人从兄弟两人的身后冲了上来,干净利落地钳固住温程朗的手腕,利用巧劲反手一折。
温程朗的痛叫和金属饰品落地的闷声,同时响起。
袁猛快速解决了危机,转头询问,“施先生,你没事吧?”
施允南看清了来人,暗中给了一个眼色,“我没事。”
袁猛领意,三下五除二就将温程朗双手扭在了身后,猛地一下将对方的正脸抵压在了墙上。
杨陵忍疼颤悠悠地爬起,下一秒就被袁猛的余光捕捉,一击斜踢腿又踹倒在地,再也没了翻身的力气。
温亦北瞧见两人的惨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施允南完全相信袁猛的能力,第一时间转回视线,“哥,你刚刚没伤到吧?”
“我没事,反倒是你,怎么又冒冒失失的!”温亦北心有余悸。
如果施允南反应不及时被温程朗用金属砸伤,那他今天就算是废了这双手、豁出这条命,他也得和温程朗拼个你死我活!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轮椅声。
施允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转身靠近了来人,“老公,你来得正好,我被人欺负了。”
这声老公叫得十分自然,这句‘卖惨’细听带着一丝故意。
因为施允南的这句话,骆令声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些,“别怕。”
施允南勾了勾唇,“我不怕。”
骆令声用眼神快速确认过施允南没有受伤,这才将目光挪到袁猛的身上,“怎么回事?”
“放、放开我……”
温程朗发出一声挣扎,又被袁猛捏小鸡般地更用力地压在了墙上。
袁猛如实回答,“家主,我刚刚听见这边有打闹声,所以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这人拿金属重器想要砸施先生的脑袋,我一时情急,只好先将他们压制住。”
骆令声瞥见地毯上的那件金属重器,眸光蓦然变沉。
这东西要是在怒气的加持下砸下去,施允南铁定得会受伤出大事。
骆令声他单手搭在轮椅架上,指尖如鼓般重重砸了两下,“哦?知道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袁猛和秦简默契有了反应。
秦简迅速上前将那件金属重器捡起,挪向了温程朗够不着的地方。袁猛见此,按压着温程朗手腕的手不明显地一扭。
咔嘭。
霎时,温程朗微胖的脸色被痛苦全面扭曲。
袁猛将他当垃圾一样松开,面无表情地走回到了骆令声的身后。
温程朗重重跌倒在地上,他握着自己痛到就快要没有知觉的右手手腕,脸色由红转为煞白,痛苦不堪地发出卡了痰似的呜咽声。
施允南和温亦北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察觉出了什么。
还没等众人说上一句话,身后就响起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施允南起身,目光朝着走廊前沿看去——
宋知秋踩着高跟鞋走在最前面,温岩峰搀扶着温老先生走在中间,最末还跟着换了衣服的温柚婉。
这下子,竟是把温家在场的四人全部招来了。
宋知秋看见自己倒地的儿子,面色顿时一变,“小朗啊!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妈妈!”
温程朗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他拖着颤抖不止的右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喊,“妈,你必须替我做主!”
“温亦北和施允南他们两兄弟不要脸!偷听我和我朋友讲话,还说刚刚宴会上是我刻意为难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我……”
“我、我的手腕好疼……啊……”
宋知秋听见这话,又心疼又气愤,想也不想就指责道,“施允南,你每次回家不闹出点事情,你就觉得不痛快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小提琴手的手腕有多重要!你自己拉不了琴,就非得报复小朗?”
温岩峰一听见这些话,顿时不赞同地拧起眉头,“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听信孩子单方面的说法?”
“今天是爸大寿,亦北和允南都是有分寸的,他们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温老先生重重叹了口气,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挪回到温亦北的身上,“亦北,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他们大哥,你来和外公说说。”
在他看来,温亦北是三兄弟中遇事最冷静的人。
刚刚路过的侍者听见走廊内的动静,就急忙忙跑来给他们温家人报了消息。
温亦北快速扫了一眼狼狈的温程朗,先承认,“外公,是我先打了程朗。”
这话一出口,温老先生和温岩峰同时怔住了。
温亦北继续说,声线里带着还没办法及时平复的怒意,“是程朗先骂允南贱种、骂他有娘生没娘养、还顺带连累到了骆先生。”
在场众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这些恶语,的确像是温程朗平日会说出口的。
“刚刚在宴会上,明摆着是程朗和他朋友想要给允南难堪,可他看在是你的寿诞上已经极力忍下来了!”
“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温程朗明着暗着挑衅我们兄弟两人?又有哪一次不是我们先忍进去的?”
“外公,当年你被温程朗失手推伤,可他反咬一口将事情都推到了允南身上!舅舅和舅妈为了这件事吵了又吵,我和允南忍了又忍。”
“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温程朗怕担责任直接躲到其他地方避风头!是我和允南日日夜夜守在监护室门口等你苏醒后。”
温老先生眉眼间流出不忍,“亦北,外公知道,这事你们兄弟两人受委屈了。”
他身为长辈,醒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替外孙澄清,只可惜施允南已经对这个家失去了最后一丝信任,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温亦北少有地笑了一声,眼中却被气出泪,“允南这些年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们做长辈谁不清楚?”
施允南见温亦北的模样,立刻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腕,安慰,“哥,我没事,你别……”
“什么叫没事?”
他看向还在哭爹喊娘的温程朗,头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就因为做错事的温程朗还被舅妈当成宝贝,因为他照样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少爷!即便到了今天,他依旧随口就能对着允南骂出脏话。”
“嘲笑他是个没妈的孩子!”
“允南这些年一直在给我这个哥哥让步!但我没办法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温程朗欺负!”
温亦北从来不发飙,这突然动起真格来字字诛心,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只有宋知秋在看见自家儿子被冷汗密布的额头后,继续护犊子心切地喊话,“欺负?你们兄弟两人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站着?”
“我告诉你们,小朗这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骆令声闻言,终于开了口将事实简单概括。
“宋女士,是温程朗骂人在前,允南他们反击再后,也是温程朗拿重金属想要砸人在前,随后才被我赶来的贴身保镖制服。”
“这属于只是正当防卫。”
秦简颔首,“走廊上有监控,调出来一目了然,宋女士要是想走法律程序,骆氏可以替温先生和施先生请律师辩护。”
袁猛丝毫不怕事地出声,“宋女士,不好意思,我是军人出身,控制人时的手劲比较大。”
“温三少爷又一个劲的扑腾,才会自己把自己的手腕给扭着了,绝不是我故意的。”
施允南听讲这番话,差点没忍住笑。
袁猛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撒谎的。
结果呢?
分明是他听了骆令声的暗示动了手,这会儿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到‘温程朗自己把自己作受伤’的言论上。
只能说,骆令声带出来的下属,心眼一个个都黑着呢。
“我想,温程朗连带到我的那几句脏话,无非是在说我的双腿残疾,骂我是个瘸子?”
骆令声面无表情作出猜测,将视线对准了近处地上的那对母子。
他转动了一下腕表,不咸不淡地笑笑,“是吗?”
“……”
温程朗第一次直面骆令声的威严,一时间吓得连疼声都发不出了。
宋知秋也跟着一怔,没有接话。
她听说过骆令声的名号,也知道对方最憎恨那些拿他双腿嘲讽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的。
站在最末的温婉柚瞧见这气氛,眼底透露出一丝不满——
蠢死了!和施允南作对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