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令声怕施允南再在夜店遇到什么麻烦,提早半小时等在了这里,却不提前打电话打扰对方的喝酒兴致。
袁猛越想越觉得,家主在骨子里就是爱惨了施先生,甚至可以为他忍下所有不适、改掉所有规矩。
袁猛弯身询问,“家主,真的不需要提前告诉施先生我们已经……”
忽然间,他的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凑到了骆令声的跟前。
来人打断袁猛的提问,轻飘飘又晃出一句,“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第048章
袁猛的警惕心顷刻升了起来,他上前半步,伸手挡住来人对骆令声的靠近,“等等。”
对方的长相算不上格外出众,不过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格外迷人。
和其他来夜店游玩的客人们的装扮不同,简单的穿着凸显出他挺拔的身材,显得慵懒又随性。
或许是一个简单的招呼就引起了袁猛的阻拦,来人弯腰入座的动作一缓,斜睨着的视线宛如带了锥心的钩子,瞬间就充斥着‘危险’两字。
“令声,你的保镖是不是过分警惕了?”
夹杂着笑意的询问,实则是对袁猛赤裸裸的不悦警告。
跟在骆令声身侧遇人无数的袁猛立刻察觉到了这抹骤变的气场,暗自心惊——这人和家主的气场有得一拼!
只不过,骆令声的冷气场释放在外,而这人的冷气场藏匿在内。
“……”
袁猛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向自家老板。
骆令声回看了他一眼,淡定开口,“无妨,的确是老朋友。”
来人听见这话,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微微侧手避开袁猛制止的手,镇定自若地坐在了骆令声的斜对面。
他的视线流连在骆令声那双腿上,口中却像是和袁猛介绍,“我姓俞,单名一个烁字,是你们家主从小到大的同学……”
俞烁顿了顿,反问骆令声,“我这样的自我介绍,没问题吧?”
虽然袁猛是退伍军人,但这几年跟在骆令声和秦简的身侧耳濡目染的,也对华国内的财团豪门之类的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听见这个姓氏,心里忽地浮现出一个猜测。
——北有骆氏,南有俞家。
两族都是有着上百年根基的豪门世家,一北一南影响着两个地域的豪门划分和部分经济走向。
骆氏现在由骆令声当家作主,而俞氏的掌权人则是俞如隐。
骆令声从小到大的交际圈都脱离不开豪门里的这批人,眼前这位俞烁既然能和骆令声以‘老同学’相称,难不成是那个俞氏里的少爷之一?
骆令声不知道自己保镖的想法,他举了举酒杯没有否认,“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俞烁招来侍者,给自己拿了一杯浓色的威士忌,笑着示意,“你现在是骆家家主,身份哪里还能比上学的时候?我找你不得提前半年预约?”
骆令声薄唇抿起点弧度,“四年没见了,你要是想找我见面,直接来都可以。”
“是啊,四年没见了。”俞烁感慨着和他碰了碰杯子,视线再次落下他的双腿,微微蹙眉,“就这样了?”
“不确定。”
骆令声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外人对他腿部的提问,“好不了的话,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不过,只要施允南不介意,他也可以慢慢接受这样了不完美的自己。
俞烁眸底泛过一阵暗芒,特意拉近了和骆令声之间的距离,又是主动举杯一碰,“俞家这三四年里闹出的事和你们骆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被我爸和我哥‘丢’在国外做后盾,实在是自顾不暇……”
一旦忙起来,实在是顾不得所谓的人际交往。
骆令声听出他话语里的解释,回答,“我听说了。”
俞烁的爷爷俞老爷子生前的作风很乱,死后更是留下了一大烂摊子,整一个大家族的争权夺势同样闹得不可开交。
俞烁的父亲俞如隐曾经寻求过骆令声的帮助,只不过那时的骆令声还没能彻底坐稳家主的位置,所以拒绝了。
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骆令声刻意避开、不愿牵涉其中。
骆令声的拒绝间接性地影响了一些事态的发展,连同他和俞烁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些波动。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经过这三四年的沉淀,那点过往的不愉快自然而然就能消散了。
骆令声问,“这次回国待多久?”
“不打算走了,不过后天要回南方一趟。”俞烁回答。
兴许是两人的样貌和气场过于出众,而身上的衣着低调却又奢侈。他们正聊着天,就有两名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想要搭讪。
不过还没等骆令声开口,站在后侧方的袁猛就又及时赶到,板着面色将两名年轻貌美的女人给打发走了。
俞烁看见这幕,不由发笑,“我说骆令声,谁像你一样来夜店带个保镖的?你这得错过多少次和别人‘共度良宵’的好机会?”
骆令声看了他一眼,只反问,“你看我像是会在外面乱来的?”
腿伤以前,他就足够洁身自好,现在腿伤不便后,他也不会仗着身份胡来。
俞烁这句玩笑话,他和袁猛听听到也就算了,要是被施允南听见,还不知道会不会像上回那般发酸吃醋呢。
“四年不见,你不会还单着身吧?就没找过?”
俞烁像看宝藏盯着昔日好友,难以置信中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复杂,“令声,你不会还喜欢那个……”
“我已经领证结婚了。”骆令声打断俞烁他的话,将事实抛在他的眼前。
“……”
俞烁果然露出了难以遏制的震惊面色。
他缓了好几秒,才靠近像往日一般搭上骆令声的肩膀,“领证?和谁?你不是一直很喜欢……”
突然间,右侧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声响,“和他领证的人是我,请问你有问题吗?”
坐在卡座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对准了声音的主人。
骆令声看见施允南,眸底不自觉地释放出笑意,“和原锐他们结束了?”
“我把他丢给付子遇照顾了。”
施允南说着,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俞烁勾搭着骆令声肩膀的那只手,似乎能将对方的手背烫出一个洞。
这人谁啊?
骆令声居然能放任对方如此贴近?
他刚刚走近时,还隐约听见两人说什么‘你以前一直很喜欢’什么的,难不成在讨论骆令声以前的那个白月光对象?
早知道,他就该多等一两秒再出口打断,看看这个陌生人的嘴里还是吐出什么话来。
俞烁自然察觉到施允南暗含‘不爽’的占有欲,他不急不缓地将手放下,“我叫俞烁,是骆令声的老朋友,你好……”
俞烁顿了顿,特意起身招呼,“施二少爷?”
施允南反问,“你知道我?”
“有幸擦肩见过一面,不过你对我没有印象也正常。”
俞烁短暂地看了一眼骆令声,垂下眼睑的同时晃过些许微妙的了然,“令声啊,我们认识快二十年的关系,这有了对象也不通知我一声?你可真够有本事的。”
这最后半句话,显然加重了咬音。
骆令声假意没听出他的深意,只回答道,“我们还没办婚礼,你要是愿意来参加,日后的请柬少不了你。”
他和施允南最开始的关系只是基于协约,后来借着赵氏的商业交流会上公开了‘领证’的消息,于是婚礼和婚宴就越发被耽搁下了。
上个月,两人说破心意在一起后,骆令声不是没有想过举办婚礼。
一是怕时机未到,二是他本身存了点奢望——
骆令声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腿还能够好全行走,到时候,他不仅可以补上对施允南的求婚,也能和爱人携手并肩走过婚礼、走完一辈子。
施允南的注意力并未放在骆令声的‘婚礼’上,而是放在了俞烁的那句‘快二十年的关系’,“你们认识这么久了?”
“从小初高到大学再到毕业。”
俞烁微笑着,缓缓落下钩子,“说起来,令声这从小到大的遭遇,应该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就比如,他很讨厌夜店混杂的烟酒气和吵耳的音响。”
能让骆令声心甘情愿坐在这里等的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一定不浅。
施允南眸光凝固,不动声色地挨着自己恋人坐下。
他突发奇想地拢着男人的手腕,借力将对方手中的酒杯凑到自己的唇边酌了一口,嘟囔道,“你不喜欢还来进来这里坐着?”
骆令声顺着他的意图轻巧一喂,“提早来接你。”
俞烁瞧见两人的默契而又亲密的动作,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们两人认识多久了?两年?三年?还是四年?”
“不到半年。”
这话是骆令声回答的。
施允南听在耳中,刚入喉的酒味忽地有些发苦。
明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可当他对上俞烁脸上浮现的惊讶后,总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得劲。
俞烁挑了挑眉,无声举杯朝着骆令声示意。
骆令声看懂好友快藏不住的调侃,只能不懂装懂,在施允南面前,他暂时还不想露馅。
施允南敏锐察觉到两人间的默契交流,出声找回自己的存在感,“俞先生,既然你们两人认识那么久,我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我们快四年没见面,他不提及我也正常。”
俞烁藏了点抓心挠肺的倾诉欲,再次试图钓鱼,“即便不见面还能被令声反复提及的名字,我看啊,以前也……”
——哐。
下一秒,骆令声就将手中的酒杯稳稳搁在了玻璃酒桌上,清脆的磕碰声及时敲断了俞烁未出口的那个答案。
俞烁对上骆令声的眼色,突然就及时改了口,“……我看以前也没有,未来应该是施二少爷。”
敢情好友只是把人哄到手了?还没将暗恋多年的事情坦白出口呢?
得了。
那他只好守着这个秘密点到为止不开腔了,免得破坏了这对夫夫日后的小情趣。
施允南凝了好几秒,情绪忽地有点压得难受。
这话要是骗骗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放在他的面前,俞烁这点改口的小伎俩压根不够看。
这个以前没能说破的名字,应该就是骆令声当初心心念念的那个白月光吧?
“时间不早了,俞烁,改日约时间换个地点再碰面。”
骆令声说着,准备去拉施允南的手腕,打算带着恋人一并回家。
结果下一秒付子遇就扛着已经喝醉的原锐走了下来。
施允南瞥见两名好友的身影,像是躲避什么似地飞速起身靠近,“子遇,你别这样扛着原锐,他才醉了酒,小心胃不舒服直接吐你一身,得轮到你哭了。”
“卧槽!”有洁癖的付子遇哪里听得这种话,连忙喊道,“你快来帮这个忙,这家伙看着不高,扛起来死沉。”
骆令声听见施允南脱口而出的本能关心,又看见拉扯在一块的三人团,指腹重重地摩挲了一下,“袁猛,我们走吧。”
“是,家主。”
骆令声只对着俞烁简单示意,就坐着轮椅朝着施允南走去。
重新调整好扶人姿势的付子遇看见他的身影,很有自知之明地对着施允南说,“你们先走吧,原锐这便宜儿子交给我就好。”
施允南沉默对上骆令声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嗯。”
俞烁盯着骆令声渐行渐远的背影,默不作声,那将面前的半瓶烈酒灌入肚子,末了,才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低笑。
…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了骆宅。
施允南一进门就拿着‘洗澡’的借口匆匆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骆令声见此,也操控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金鱼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喝着牛奶,面前的茶几还摆着一台平板,上面正在播放着外语短片动画。
这是他每周五晚上都能拥有的、简单的四十分钟的快乐。
不过这一次,小金鱼没了看动画的心情。
他按下暂停键,捧着自己的牛奶瓶冲到管家秦伯的房间里,“秦爷爷!”
正在登记骆宅日常开销的秦伯抬头看他,“怎么不看动画片了?不是还有十分钟吗?”
小金鱼摇了摇头,靠近后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舅舅和小舅舅好像吵架了。”
管家摘下自己的老花镜,“谁说的?”
“他们刚刚回来,一个走电梯、一个人走楼梯,而且全程都没发现我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小金鱼说得头头是道。
说完,他还不忘将最后一口甜牛奶咕噜下肚。
管家听明白了这话,却不想让小金鱼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大人们的事,“家主他们都是大人了,遇到事情会自己解决的,你明天还要去上私教课,别操心这些事。”
“动画片还要看吗?不看的话,秦爷爷让保姆带你去洗澡睡觉。”
“哦,我知道了。”
小金鱼还藏着小小担心,但又想做个听话好宝宝,“不看了,秦爷爷,我去洗澡睡觉。”
“好。”
秦伯将他抱起,去往隔壁房间找了保姆。
…
施允南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这才觉得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施允南靠在自己的床上,想起自己一到家就‘丢下’骆令声回了房间,眉心再度拧起了,试图去整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