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温亦北出声提醒。
施老爷子是爱面子的,即便家里人的关系乌烟瘴气,他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你们兄弟两人能来都好。”
很快地,就有宾客问道,“大少爷带了乐器,这是准备演奏吗?”
温亦北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依旧温和得体,“是,我给大家开场助助兴。”
谢薇不想让温亦北抢了自家儿子的风头,笑着阻拦,“这就不用了吧?我安排了给大家开场助兴的表演。”
“亦北好不容易来一趟,来者是客,就别费这个心力了?”
“谢姨说笑了,在自家的酒宴上演奏,我很乐意。”
温亦北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将决定权交给了施老爷子,“再说爷爷都没发话呢,谢姨你着什么急?”
谢薇被堵了话。
相比起行事乖张的施允南,施老爷子的确更偏向温和有分寸的温亦北。
大概是太久没听见对方一口一个‘爷爷’的称呼,此刻此刻,施老爷子有些心软了,“嗯,你有这份心是好事,既然全场宾客都想听,那就费点功夫演奏吧。”
温亦北微微一笑,从容上了台。
全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移动。
施允南默默拿了一杯香槟,藏着针的目光晃过谢薇和谢可越这对母子——
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场。
大提琴是提早调试过的,温亦北稍作准备就开启了自己的演奏。
婉转舒缓的旋律从琴弦上滑落,很轻很柔,细腻的情感仿佛从灵魂深处荡出,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跟着起伏。
“好好的日子,怎么拉这么悲伤的曲调?”
谢薇往前走了两步,当着施老爷子的面,她故意夸大其次地嘟囔出这句话。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话落地的瞬间,台上的弦音一转,低缓的音乐骤然多了几丝欢快。
“谢姨,你之前是不是都没去过大型的音乐厅?怎么一点礼节都不懂?”
施允南似笑非笑地驳了一句,“曲子没拉完别随意评价,那么多宾客在场呢,你容易惹笑话。”
施老爷子原本就讨厌谢薇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台上的演奏还在继续,细密跳动的音符就像无形的巴掌落在了谢薇的脸上,让她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一曲终了。
全场的掌声热烈,夸赞声随之而来。
“温先生的大提琴声也太妙了。”
“能够听到大少爷的演奏,今天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说起来,还是施老爷子有本事,这家里的三个少爷各有各的风采。”
施允南走近问话,“爷爷,爸,你们觉得哥的演奏怎么样?”
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的针对,这会儿的施允南还真像一个乖巧和自家人讨论演奏艺术的小孩。
施老爷子审视着他的反常表现,却顺着接了话,“嗯,亦北的演奏自然没话说。”
毕竟,无论施允南当初惹了他多不开心,但现在温亦北的演奏的确给他长脸了。
施盛见父亲已经表态,也挑着好听的话说,“你和亦北的音乐细胞都随了你们的母亲,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前妻?”施允南打断嘲讽。
“……”
施盛有些反应不过来。
施允南和台上的温亦北对了一个眼神,继续开口,“难为谢姨有心,专门挑了今天这个日子。”
“施家这举办酒宴热热闹闹的,权当给我母亲过生日了。”
施老爷子完全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听见施允南故意挑衅的话后,先怔后怒,“施允南,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懂不懂分寸!”
忽然间,台上的温亦北开口抢断,“对了,大家还不知道我刚才演奏的曲名吧?”
说话声没了最开始的温和,显而易见是带着刺的冷硬。
“前半段选自《母亲》,后半段选自《D大调卡农》,前半段自然是为了在今天怀念我们兄弟两人已经过世的母亲,至于后半段……”
故意停顿间,在场有宾客反应过来,“《卡农》?我说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施允南扬唇,“当然耳熟,国外葬礼上播放的最多的就是这首名曲。”
“……”
反应过来的施老爷子等人顿时僵了面色。
全场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在场宾客终于彻底意识到不对劲——
在施氏的酒宴上演奏葬礼常用曲?
温亦北和施允南这对兄弟的拆台也太狠、太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俩:这还绝?好戏还在后头:)
第058章
施老爷子被气得当场心脏狂跳,他拿在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击着地面,气音从牙齿中迸出,“放肆!你们兄弟两人是要气死我吗?”
施允南听见他一贯的压制语录,无所谓地哼笑一声,胡乱想到——
你这身子骨硬朗的?还被别人气死?
谢可越第一时间让侍者搬来的软椅,扶着施老爷子坐下,“爷爷,你别气坏了身子。”
他看着台上台下的兄弟两人,继续卖乖,“大哥、二哥,我们家好不容易举办个酒宴,你们就别开这种玩笑了,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谢可越早就猜到施允南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服软’,但他没想到,素来温和待人的温亦北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出格事。
不过也好。
这兄弟两人将这局面闹得越僵,老爷子以后就越会反感他们。
那么最终得便宜的人,只有他谢可越了。
想到这儿,谢可越立刻就给自家母亲递了一道眼色。
谢薇拿捏住机会,立刻脱口指责,“我就知道你们兄弟两人没安好心!知道老爷子今天要宣布将施氏交给小越管理,你们兄弟两人就变着法地不甘心砸场子!”
谢薇故意抢在施老爷子宣布前将这事抖露了出来,企图将‘生米煮成熟饭’。
施老爷子察觉出她的用意,怒色闪过一丝不满。
与此同时,沉默中的宾客们都有了反应。
原来施氏今日举办酒宴的目的,真是为了宣布三少爷即将掌权管理公司的事?
难怪温亦北和施允南两兄弟会赶过来,三人都是施氏名义上的少爷,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业被另外一个人独揽啊?
更何况,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虽然谢可越是施盛‘私生子’这事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但明面上总得找个合理借口吧?
施老爷子突然间就只让谢可越独自负责公司,的确太偏心眼了!
“挑在今天这日子举办酒宴?要是其他人,我们兄弟自然不管,但你——”
温亦北从台上走了下来,路过施盛时眼神前所未有的寒,“你们施家对我妈还有一点点尊重吗?”
“……”
施盛沉默无言,内心升起迟来的愧疚。
这个日子是谢薇亲自挑选的,对方一个劲地指着今天是适合办酒宴的吉日,说不定以后有助于施氏的风水发展。
前妻都死了快二十年了,他哪里还能记得对方生前的生日?要是记得,他肯定也不会挑这个日子,免得落人口舌啊!
不过施盛转念一想,就明白以谢薇的小家子气肯定是刻意挑选的这个日子。
他拧起眉头,“谢薇,这事确实是你的疏忽。”
谢薇是有几分演技功夫在身上的,她听见丈夫这声指责,顿时两眼泪汪汪。
“冤枉啊!温闵去世后我才进了施家,她的生日我哪里会知道?”
谢薇喋喋不休地辩解,“再说了一年那么多日子,我哪里知道会正巧撞了?”
温亦北走回到施允南的身边,兄弟两人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刻意沉默着先将‘话语权’让了出去——
渣男配贱女。
他们倒要看看,这夫妻两人还能把戏唱到什么地步?
张芸作为谢薇的闺蜜,她瞧见宾客们各异的神色,这会儿自然向着自己姐妹说话。
“施家这些年的琐事操办哪里离得开谢薇?只有这一次出了差错,无非是撞了生前的生日,她不是有心的。”
“难不成,活人还要给死人让路?不犯忌讳的事用得着小题大做吗?”
有宾客略微点了点头,人群中又传来低声议论——
“不过,施老爷子真要把施氏全权交给三少爷管理?”
“那大少爷和二少爷呢,他们分不到一点的管理权利?”
张芸闻言,又抢先替谢薇说开了,“施允南和温亦北两兄弟觉着老爷子偏心,大家作为外人难免也会有这个想法。”
“可你们想想,温亦北自小就改姓当了温家少爷,逢年过节就没见他回来过,还有施允南一直呆在国外,毕业了也见他回施氏帮忙。”
“相反可越年年岁岁陪着施老爷子,大学实习就待在施氏尽心尽力!就这样,他们母子两人还要被外人非议嚼舌根。”
“要我说,施老爷子和施总自然有分辨好坏的能力,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公开为他们母子两人证明了!”
张芸在边上叭叭说个不停,谢薇就在边上演个不停。
她露出委屈至极的神色,连眼泪都已经一颗接一颗落下,“我不委屈,就是苦了可越这孩子。他进施家晚,到哪儿都容易被人嚼舌根。”
施允南嗤笑了一声。
这闺蜜两人打起配合,那可真是精彩绝伦。
“他会被人嚼舌根的根本原因,也是拜你这个作风不检点的母亲所赐!”
施允南开口就是一阵呛,“你谢薇进了施家,成了外人口中的施夫人,以为就能清洗当年的龌龊事了?”
“知三当三,事到如今,你还给自己立什么贞节牌坊?”
“……”
施盛和谢薇同时僵住了面色。
这话直接将他们这些年来的遮羞布彻底捅破了,即便这层遮羞布早已经破了窟窿且透光。
施允南继续讽刺,“你们不会觉得,当年不承认、现在让大家都默认了,就能保持施氏的颜面吧?”
温亦北可笑地摇了摇头,紧跟着发问,“我们亲生母亲在我们七岁那年意外去世,你们母子不出半年就进了施家,谢可越就比我们兄弟两人小了一岁。”
“他如果不是你们出-轨-偷-情生下的孩子,要不是施家的血脉,老爷子会愿意将施氏的管理权拱手让给他?”
有施允南的厉声质问在前,又有温亦北的理智分析在后。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议论声再起。
施老爷子猛地一敲拐杖,“够了!今天举办酒宴是我同意的!”
他用无比失望的愤怒视线看着两兄弟,“这是什么场合,你们兄弟两人存了心要来闹事?”
“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施家的血脉吗?”
“亦北就不说了,施允南,你呢?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施家出的钱?我没想到竟然活生生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当初施氏遇到资金危机的时候,你们两兄弟在哪里?”
施老爷子越想越气愤,谢可越看准时机,一言不发地弯腰给他顺了顺背。
施老爷子见此,怒火下多了一份慰藉。
“只有可越,你们看不起的这个弟弟在帮我和你们父亲忙上忙下的!我就是打算把施氏的管理权交给可越了!”
施老爷子气到发颤地举起拐杖,“滚!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从今天起,施家不会再认你们两兄弟!我全当没你们这两个孙子!”
谢可越听见这话,嘴角泛起了轻微而短暂的笑意。他压根不用费嘴皮子就赢下了这一句,心里无比畅快!
谁不知道,施老爷子是最要面子的?
又有谁猜不到,施盛和谢薇一早就勾搭在了一块,生下了他这个婚外子?
豪门的关系向来剪不断理还乱,有些事实即便知道了,也不该嚷嚷出口。
这下好了。
施允南和温亦北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强行将施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惹得施老爷子如此动怒,从今外后算是彻底和施家私产说拜拜了。
只要最后施氏是他的,私产是他的,他照样有理由可以辩驳:是婚外子又如何?毕竟小小婴儿又不能自己选择出身。
谢薇听见施老爷子的发言,瞬间充满了底气,“服务生呢!马上给我喊保安过来!将他们赶出去!”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沉而稳的声线,“施老爷子,真正丢你脸面的人从来不是这两兄弟,有些真相只怕你还被蒙在鼓里。”
在场宾客看清了来人,霎时惊倒一片。
施允南唇角微勾,快步走上前去迎接骆令声,“怎么这么久才来?”
“路上堵车来迟了。”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话分明是故意讲给在场宾客听的。
骆令声来得迟,自然是因为安排‘特殊事宜’去了。
“骆家主怎么来了?”
“他和施二少爷什么关系?也算半个施家人吧?来这儿很正常。”
“说到底,还是施老爷子有排面,好几年没办宴会,今日一办宴会就能请得动这尊大佛。”
众人小声说话的功夫,骆令声和施允南就靠近了中心地带。
“不请自来,还请施老爷子见谅。”骆令声语气里没有任何一丝歉意
施老爷子想到施允南和骆令声的关系,还没彻底发泄完的努力卡在胸口,莫名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