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年差不多能猜到秦诩说这一出话的原因。
一开始还没明白,但等他不经意又刻意的撇清他和学姐之间的关系时,一一把他们相识的过程说出来时,林知年就明白了。
这小崽子就是故意的,借由解释伤口来源的理由,和他解释他和学姐的关系。
他第一回知道,秦诩的心眼比筛子还多。
两人太熟悉了,秦诩一反常的耍心机,林知年就能感觉得出来。
那天秦诩大概是看到他的车了。
秦诩很聪明,也很敏锐。
林知年手心倒了药酒,搓热贴在了秦诩腰间青红的地方,手下着巧劲揉着。
秦诩闷哼一声,身体紧绷。
林知年:“疼了?”
秦诩:“不疼。”
林知年:“疼就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秦诩:“……疼。”
别人的手和自己的手触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秦诩撞青的地方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比前天还要疼,也正是这疼,才能压住他心里头的邪念。
几分钟后,林知年去卫生间洗手,秦诩从沙发上坐起来,把衣服拉了下来。
秦诩之前睡过的那间房不用怎么整理,林知年有经常打扫,铺上被子就可以上床睡了。
秦诩看着客厅里的每一处,都和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没有太多的改变,这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过了好几分钟,林知年才从卫生间出来。
“我帮你把被子铺了,今晚你还是住这。”林知年往房间里走去。
“好。”秦诩起身跟在他身后。
林知年:“在学校待的怎么样?”
秦诩:“挺好的。”
他将近一个月没见到林知年了,跟在林知年身后,视线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背影,带着炙热而强烈的注视。
“对了——”林知年转过身,蓦地对上他的眼睛,一时间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那种仿佛恶狼看到小羔羊灼热的目光,令人心生忌惮,只差做出猛虎扑食的行动了。
林知年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后背抵在了墙壁上,秦诩站在他面前,温顺无害垂眸,似一只乖巧窝在主人腿边打盹的大猫。
“林哥,怎么了?”秦诩问。
林知年:“……”
一时间他忘记了刚才想说的话。
秦诩这一个月皮肤晒黑了些,五官却更加显得硬朗,眉梢眼角的那点痞气彰显得冷傲。
林知年嘴唇微动,刚想问他有没有吃晚饭,秦诩却蓦地上前一步,弯腰凑近,他一瞬止住了呼吸。
秦诩抬起手,把他眼角旁边粘的睫毛拿开了,给林知年看,“林哥,你睫毛掉了。”
林知年:“……”
他手抵在秦诩的额头,把他推远了,“我去给你铺被子。”
说完匆匆转身去了房间。
秦诩嘴边漫开了笑意。
这晚林知年睡得不算好,翻来覆去,好似回到了秦诩亲他的那天晚上,隔壁秦诩却是不同的光景。
闻到被褥上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房间,和林知年拉近的距离,都让他感到愉悦,秦诩侧身抱着被子躺着,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唇角上扬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秦诩在卫生间洗漱,上厕所时门被推开了,林知年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眸中困倦,步伐懒散地走进来,下一瞬,他顿住。
秦诩拉上裤拉链,拉链的响声在卫生间格外明显,他侧头看着林知年。
林知年:“……抱歉。”
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一时间还没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
冲水声从厕所里面响起。
秦诩洗了手从里面出来了,外面林知年倚靠着门口的墙壁。
其实如果是直男,撞见这种场面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林知年对于这方面就很注意,只是秦诩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因为就算碰上这种情况,秦诩会更心虚在意自己。
秦诩:“林哥。”
林知年揉着额角,面上带着些许的疲惫,“嗯?我没注意里面有人,抱歉。”
秦诩:“不用在意。”
林知年:“我等会……有件事想和你说。”
秦诩:“好。”
但这件事没说成,林知年洗漱后接了个工作电话,早餐都没来得及弄,和秦诩去楼下买了早餐,加急吃完就开车去公司了。
秦诩看了眼时间,他不是很着急,国庆节放假,正是补课的时候,雇秦诩家教的对象是个高中男生,性格不闹腾,倒不是很难搞。
他脸上的伤看着没有那么严重了,上午到了补课那家人里,那补课男生他妈给他切了水果摆成盘,问了他的伤几句,然后出门上班去了。
秦诩进门和男生打了个招呼,拿出了今天要讲的知识点。
结束时,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坐公交车回去的,今天林知年回来得很晚,秦诩在客厅等他,两人用手机发着消息联系。
林知年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客厅亮着灯,电视开着,声音放的很小,林知年推门进去后,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身影,秦诩枕着抱枕,长腿屈起,他身高超过了一米八,睡在沙发上看着很委屈。
在林知年走近时,秦诩就醒了。
他睁开眼,坐了起来,声音沙哑:“林哥,你回来了。”
“嗯。”林知年拿着遥控器关了电视,“困了怎么不回房间睡?”
秦诩:“等你。”
回到家发现家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林知年:“嗓子怎么了?”
秦诩轻咳几声,“今天去给人补课,说的话有点多。”
林知年:“补课?”
“昨天和你说过的。”秦诩说,“那个学姐帮我搭的线……”
林知年无奈:“知道了。”
秦诩抬头看着林知年:“林哥,你今早想和我说什么?”
林知年:“……”
他坐在了秦诩身旁,“你之前生日的时候,问过我,是不是喜欢男人,还记得吗?”
秦诩喉结滚了滚,嗓子有些干涩:“嗯。”
林知年:“我喜欢男人。”
说出这句话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面坐着的人是秦诩。
秦诩:“……”
林知年叉开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松了松领口扣子,没有说话,客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片刻,林知年转头看向秦诩,玩笑着道:“怎么?接受不了啊?”
秦诩:“没。”
他想听这句话后面的话,喜欢男人,所以呢?然后呢?
林知年拿着桌上杯子的水喝了口。
秦诩:“我喝过的。”
林知年手顿了顿,他这会儿所做出的行为,全是本能上的反应,有些口渴,桌上有水,于是就端起来喝了,没想太多。
“介意吗?”林知年把杯子放桌上。
不知问的是介意他喝他的水,还是介不介意他的性向问题。
但不管他问的是哪个,秦诩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不介意。”
又沉默了好一阵,林知年笑着道:“我告诉你这个,是不想瞒你。”
秦诩:“嗯。”
林知年:“我也不打算谈恋爱。”
秦诩:“……为什么?”
之前秦诩问他,想不想谈恋爱,林知年说的是不知道,而现在,他给的却是肯定的回答,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在变相的拒绝秦诩。
话已经开了个口子,接下来的就好说了,林知年道:“同性之间的恋爱,很难走下去,也会比普通情侣受到的阻碍更多,异样的眼光,闲言碎语……这些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
是的,秦诩知道。
他们曾经生活得那个地方,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那个破旧又如泥潭的城市一角,一点小事就能家喻户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仅大人们会相互的议论,连小孩都会有排挤的意识。
“所以呢?”秦诩说,“就因为这个,所以不谈吗?”
林知年:“还有很多问题,秦诩,有些关系,一旦变了,就没办法恢复原状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秦诩微微颔首,“我明白的。”
“那就行。”林知年起了身,“早点睡吧。”
秦诩拽住了他的手腕,仰着头看着他:“林哥——”
林知年反手拽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秦诩,不要冲动。”
秦诩嘴唇动了动。
在林知年眼里,只是冲动吗?
“早点睡。”林知年说,“如果……等你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你……”
他又顿了顿,林知年很难对秦诩说出什么让他觉得伤心的话,喉结滚了好几下,愣是没说出话来。
秦诩:“林哥,我不是冲动的人。”
林知年:“……”
“那天晚上你没醉,我知道。”秦诩说,“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
林知年嘴唇微张,诧异的看着他。
秦诩:“那天晚上,无论怎么样,那句话,我都会和你说,只是希望你,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不要和我生气。”
他身体前倾,搂住了林知年的腰身,贴在他腹部,双手搂的很紧。
林知年指尖微动,低头看着秦诩的发顶,黑发凌乱,看不见表情,声音低沉,小心翼翼又夹着几分试探和依赖。
林知年的手悬在空中,又握紧。
“林哥,你……能不能别急着拒绝我?”秦诩说。
林知年:“……”
秦诩抬起头,“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那一张脸还没好全,林知年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淋过雨狼狈又可怜的猫,这让他想起了秦诩之前给他发过的猫照片,照片上的猫扒着秦诩的裤腿,可怜巴巴又强悍。
林知年别过脸:“我把你当弟弟——”
“你会对弟弟有起反应吗?”秦诩打断他,“昨天晚上,给我上药之后,你……”
他的嘴被林知年捂住了。
他一番软硬皆施下来,弄得林知年毫无脾气,林知年咬着牙看着秦诩。
被捂住嘴的秦诩眨着眼睛看他,眸子湿润,眼尾下垂,似摇尾乞求得到垂怜的流浪狗。
与他以往那冷硬的模样天差地别,判若两人,却又让林知年格外的熟悉。
“很晚了。”林知年说,“有事明天再说。”
他拿开了秦诩抱着他腰身的手,转头去了卧室。
秦诩没再逼他,追人要松紧有度,逼的太紧,人会跑的,林知年没有再坚持一口拒绝,说明他的内心是有松动的。
林知年说不想谈恋爱是真的,或许是长久以来习惯了单身一人,又或许是把自己藏着藏久了,他的内心都像是带了一层厚重的壳,拒绝着一切的外来者。
即便有过想试试的想法,最终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算了吧”。
他也许想过,与其交往以后和秦诩分开,闹的彼此之间出现无法修补的裂痕,不如在一切开始之前就终止了这个可能。
他满足于现在和秦诩的关系。
但秦诩不能算了。
他要做林知年心里的那个人,他也是最了解林知年,最适合他的人。
第二天早上,秦诩醒来,林知年已经出门了,桌上给他留了早餐,手机里也有发来了消息。
【林知年:早餐在桌上,今晚不用等我。】
秦诩坐在桌边,给他回消息。
【秦诩:晚上要加班吗?】
【林知年:嗯,很晚,别等。】
秦诩去了家教那边,而另一头,林知年一整天都在频频走神,惹得旁边同事问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林知年坐在工作位上,揉了揉额角,午休时起身去外边抽了根烟。
天台上风很大,中午太阳被阴云遮挡,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有雨,林知年手搭在栏杆扶手上,今早出门出的早,也忘了带伞了。
他想先躲秦诩几天,两人都该有点距离好好静静。
“知年。”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知年转过头,看到了齐延,齐延挑了挑眉,看向他手中夹着的烟。
“不是不抽烟吗?”齐延走到他身边,“有烦心事?”
林知年:“没。”
他拧灭了烟头,转身准备离开了。
“知年。”齐延叫住他,眼神有些受伤,“你和我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
林知年看着他,面上没有半点动容,只有烦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
齐延:“……”
他们在公司难免会碰上,不过齐延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凑到他面前来了。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
雨点砸在了窗户上,天色暗沉,房间里开了灯,台灯下少年奋笔疾书,秦诩坐在一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写完了。”旁边少年把他手里的题推到秦诩面前。
秦诩转了一下笔,低头检查问题,他帮他划分了重点和他容易犯错的地方,让他可以多找这种题型写写,他盖上了笔帽,道:“今天就到这吧。”
秦诩出门带了伞,所以没有被淋湿,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林知年上班那儿,在对面的一家咖啡馆中躲雨。
这家咖啡馆正处于公司对面,平时会有不少白领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