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睡着的人没动静。
“你好?”老人咳了一声,手指屈起敲了敲桌子,提高了声音,“请问顾老板在吗?我有一笔生意想谈。”
杂志从顾纳脸上滑落,杂乱的头发下,一张脸胡子拉碴,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摸了摸脸,看到眼前的老人,打了个哈欠,问:“谈生意?什么生意?”
“我只和顾老板谈。”老人显然是不想浪费时间,如此深夜寻来,虽掩饰的很好,眉宇间还是不免透露了些焦急。
顾纳道:“我就是。”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听闻顾老板是个华人,眼前人虽然看着邋遢,不太能让人注意到五官,但看起来的确是个华人。
他从怀中拿出报纸,放在了收银台上:“拜托你,救救我可爱的曼莉亚。”
他将其中一则新闻叠了出来。
那是最近的热讯,传闻吸血鬼从暗黑森林出来了,掳走了一名年仅十三的可爱少女,还在现场留了消息和一堆金银,表示这是交易,实则强买强卖。
顾纳来了精神,掌心抚过下巴,一边看报纸一边边问:“为什么会来找我?”
老人说是熟人推荐的。
顾纳,五年前远近闻名的吸血鬼猎人,他作为人类,有着不亚于吸血鬼的强悍身体,曾一度在吸血鬼猎人的排名上名列前茅,但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长相。
“这笔生意我可以答应你。”顾纳说。
老人:“关于费用,无论多少都可以,只要我的曼莉亚能够平安回来。”
“不,我并非是在提价,你只需要按照市场价给我就可以了。”顾纳笑了起来,那张脸有了几分英俊。
事实上,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一个月前,顾纳做了一个“预知梦”,梦中他成为了一本小说的主人公,小说男主经历和他高幅度重合,转折点在某个夜晚——
【曼莉亚被生性残忍的吸血鬼掳走了,警察调查过后,为她祖父推荐了吸血鬼猎人协会,可当那些人看完现场留下的纸条信息,没人敢接下这单任务。艾德里安家族,传说中最为凶残嗜血的吸血鬼家族,血族血统越纯正,地位越高,力量也越强,而艾德里安家族,是血族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们没人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自那以后,他的祖父牵肠挂肚,始终无法安心入眠,终是有人动了恻隐之心,告诉他去找一个华人吸血鬼猎人,他或许会有办法……】
就在顾纳做完这个梦没多久,住在这条街上有名的富豪,家中名叫曼莉亚的少女被掳走了。
这件事很快上了当地报纸,成为众人茶余饭后饭后的闲谈,一时间人心惶惶,夜里无人敢再出门。
顾纳五年没有开张了。
这里是暗黑森林和国家的分界点,五年前这里还很乱,夜间吸血鬼横行,每晚都会有人死于“意外”,这里大多数人是走投无路才在这求个生存,而找顾纳做生意的老头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五年前吸血鬼和他们签订了不会来犯的协议,否则将会受烈火焚烧之苦,不想卑鄙的血族竟会钻这种空子。
顾纳在预知梦中,也答应了这单生意,但那是他跌得最大的一个跟头。
他进入暗黑森林寻找艾德里安血族,一个不妨落入了那血族手中,下场及其凄惨。
被囚禁被当成食物受鞭刑被各种□□,甚至于作为男人,被强行臣服于了同属于男人的比修·艾德里安身下,这无异于是他的耻辱,可最后他竟因那血族对他好了些,便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然后无知的钻进了艾德里安设下的圈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众目睽睽之下对艾德里安不知廉耻的请求了初拥。
那是他那辈子最毁灭性的打击。
幕帘后的观众包括了那些以为他被困古堡,前来营救支援的吸血鬼猎人们,还有那些贵族吸血鬼们。
猎人们放弃了他,视他为叛徒,血族看了一个热闹的笑话,顾纳失去了最后被支援的机会,从此坠落深渊,可当一切落幕之时,艾德里安又说爱他。
结局艾德里安成了他唯一的“救赎”,只有依靠艾德里安,他才能活下去,而艾德里安对他的绅士温柔,也渐渐让他放下心防,最终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顾纳简直不敢相信,那蠢货是他,他为此感到愤怒。
而当一切开始慢慢重合时,再不敢相信也会警惕。
顾纳坚定的认为,这是命运给他的提醒。
他并非知难而退的人,他只会迎难而上,不过这次,他还会找别的方法打入敌人内部。
晚上便利店关了门,顾纳回到了出租屋,灯泡坏掉了,简陋的房间照明物只有一盏桌灯,木板床上的被子整洁的铺着,房内多亏了他每天打扫卫生,还算干净。
他坐在了窗边的书桌边,把床头的桌灯放到桌上,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下定决心的他准备做上一场周密的作战计划,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首先先将预知梦中得知的几个重要转折点梳理一番。
*
两周后,黑市。
这里藏着城市的阴暗处,夜间开市,各处黑心商贩招呼着客人,打扮华贵的富人门穿梭其中,角落里的一个铁笼子里,六七个年纪大小不一的男人被关在其中。
他们身上干净,穿着却很轻薄,衣不蔽体,半透的白纱披在身上,若隐若现,冲击力穿着更比不穿强,他们中有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俊美男人,也有黑发黑眸的地道华人——比如顾纳。
顾纳坐在牢笼内,拢了拢衣服,比起旁人干干净净,他脸上胡子都没被剃掉,头发凌乱,旁人都离他远远的,包括一个笼子的男人们。
他们被当成商品般放在这里面卖,这些人有人心如死灰,坐在边上不言不语,有人翘首以盼,期待遇到一个好的买家。
这时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红色的包臀裙,过于丰满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有点像在身上塞了棉花,看着软绵绵的。
她抬手撩了撩头发,站在笼子前。
顾纳前面的一个男人挺起胸膛,散发着自己的男性荷尔蒙,女人抬起手,五指上戴满了戒指,她指了指里面:“我要他,价钱怎么算?”
商贩笑道:“夫人,你的眼光真好,他是我手里头最帅气的男仆——”
他话音还未落,女人不胜其烦的摆了摆手,让挡在前面的金发碧眼男人让开,指着角落里的顾纳道:“我要的是他。”
顾纳:“……”
他怀疑命运在捉弄他,他都如此狼狈了,竟还会有人看上他。
女人厚厚的嘴唇上扬,小声呢喃道:“希望他能抗住小皮鞭的□□。”
顾纳白纱之下的身躯健硕有力,V领口中间肌肉线条显现,看着十分的能打。
顾纳可不想在这里就被女人带走。
预知梦中,艾德里安偶尔会来逛黑市,带一两个奴仆回去充当血库,他好不容易混进来,已经等了四天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要适时的学会以猎物的方式接近猎物。
顾纳猛扑上前,拍打着铁栏杆,他突然的暴动让身旁的人吓坏了,都连忙远离了他,他手中的铁链和栏杆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呲牙咧嘴的模样很凶狠。
女人却眼神一亮:“天呐,他太棒了,简直是最完美的商品,我就要他。”
适得其反的顾纳:“……”
他似乎有点弄不懂女人的心思了。
这时,街头一阵喧闹,人群纷纷站到了两边,将中间的过道让了出来,女人被喧闹吸引了视线,包括站在铁笼边上的商贩。
金发男人出现在顾纳视野中,男人一头金发及腰垂落,穿着黑色礼服,从远处走来,身旁跟着一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们面色苍白,金发男人神情冷淡,俊美无双,如同神祗般环绕着圣光,他优雅又傲慢的走过大家让出来的路。
“天呐,艾德里安大人来了!”
“伯爵大人?天!真的是伯爵大人,我不是在做梦吧?”
“希望他不要看上我,神啊,请保佑我……”
“嘘,你说话他会听见的。”
【艾德里安身为血族中王室的存在,他拥有一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苍白的肤色,暗红的眸子,薄唇绯红,仿佛刚饮过血液一般,一举一动气度优雅……】
这是顾纳在梦里所见过的形容。
血族很少在人类面前露出真面目,但艾德里安毫不在乎,因为不会有人记得他的脸,当他消失在众人视线时,众人只会记得艾德里安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却记不起真切的样貌。
黑市人流杂乱,处于暗黑森林和人类居住地的交界点,人类不会对这里进行管辖,因此这里常常会有吸血鬼混迹其中。
当他们进行伪装时,不会有人认出他们。
艾德里安是例外,他从不伪装自己,他不惧怕吸血鬼猎人的伏击。
艾德里安走到了笼子前,暗红的眸子在平时不细看接近黑色,他用打量商品的目光扫过笼中的每一个人,在其中一个黑发黑眸的华人身上一顿,又别开了视线。
传闻每一个被艾德里安带走的人,再也没了踪迹,不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下场,令笼子里的人庆幸的是,艾德里安只会带走年轻漂亮的女孩。
他是这里的熟客,商贩知道他在看什么,他道:“伯爵大人,最近没有女孩。”
艾德里安只字不言,看向了顾纳。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顾纳知道自己要好好表现。
在梦中那本书中,有过这么一段描述——
【艾德里安闻到了男人血液的味道,又香又甜,他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血,他想要将他收藏起来,每天品尝一点,一直到腻了为止。
……
男人该死的不听话,让艾德里安死寂的心脏都仿佛重新跳动了起来,他一定要征服他,让他心甘情愿的献出脖颈,将跳动的脉搏送到他嘴边。】
顾纳知道,他的血对艾德里安有着绝对的吸引力,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血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他面上恍惚了一瞬,仿佛被艾德里安的美貌冲击到,随后瞬间回神,充满敌意的眸子看着他,似野兽般凶恶。
商贩心脏突突跳,拿铁棍往顾纳抓着铁栏杆的手敲去。
顾纳险些被打到,他猛的缩回手,瞪着那商贩。
“他的眼睛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艾德里安身旁的西装中年男人开口,他推了推眼镜,面冷如霜,“不如挖了。”
商贩道:“彼伦大人说的是。”
顾纳后退两步:“你能进到笼子里吗?蠢货。”
他的挑衅让彼伦皱了眉,手紧了紧,还没出手,胸前就横了一条手臂。
“彼伦,我要他。”艾德里安开口,声音似大提琴般低沉好听。
彼伦面露诧异:“少爷?”
艾德里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彼伦推了推眼镜,眨了下眼,低头颔首:“是的,少爷,我明白了。”
商贩开了铁笼,之前说想要顾纳的女人在一旁也不敢跟这位抢人,顾纳手脚都戴着铁链,被笼子里的几位合伙推了出去。
可太没爱了。
既然艾德里安指名要了顾纳,彼伦也就不会再对他出手,他牵住了铁链,十分不满道:“走吧。”
艾德里安走在前面,彼伦落后两步牵着顾纳的铁链,等他们一行人离去,黑市才恢复了喧闹。
笼子里的男人们议论着。
“他会死的。”
“那都是他自找的。”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是的,他之前还帮我揍了那偷摸我屁股的坏家伙,不然他们也不会不给他打扮得干净点。”
“真是太可怜了……”
——
传闻暗黑森林的东边栖居着血族,穿过阴森的树林,里面会有一幢富丽堂皇的古堡,没人见过那,见过的人都死了。
而现在顾纳就站在那古堡前。
阴沉沉的天空乌鸦飞过,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巨大的古堡前,铁栅栏门开着,前面院子种了大片的红色玫瑰,不知玫瑰下的土壤中是否埋葬着尸骨。
“彼伦,给他洗干净点。”艾德里安进门时这么说。
仿佛在告示着,他今晚要喝他的血。
彼伦应下,带着顾纳去洗漱,到了地方,顾纳道:“先生,我想我自己能够洗干净。”
彼伦哼笑一声,全然没有艾德里安面前的顺从,阴阳怪气道:“别想耍花招。”
顾纳:“我知道。”
彼伦见他这会儿没有先前在笼子里那么嚣张,他抬手给他解了锁链,将他推进了浴室中。
这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除了浴池和洗漱台,就没有别的了。
顾纳洗漱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响起:“你好,衣服我放在外面了。”
“好的,谢谢。”顾纳洗完出去穿了衣服,白衬衫黑西裤,衬衫有一个黑色的蝴蝶领结,裁剪的面料非常舒适,穿上很有型。
他见外面没人,想出去看看,结果发现通往外面的门是锁着的,于是他又转了回来。
没过多久,彼伦管家就来了。
见顾纳安分坐着,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随即他上下看了眼顾纳。
剃光胡子的男人面庞英俊,身型颀长,有那么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稍满意了些。
“跟我走吧,少爷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