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婧看着主任走到手术室前,她赶紧跟了上去,“主任,我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之前都是在大体老师身上进行模拟考试。”
“实际操作起来还是不一样的,你在一旁给我递个东西就行。”
文婧还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跟自己说的话,上了手术室好好表现,带教老师说不定就会让你帮忙打结。
“主任,已经对患者进行了麻醉,患者目前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可以进行手术了。”
张章友在手术区清洁备皮,跟其他人摆好盛安南体位并做好了切口标记,“主任,可以铺巾了。”
手术台上的盛安南只穿了条内裤,褚裟指挥着护士和其他医生在他身上铺巾。
“同学,你头发露在外面了。”护士在一边提醒。
“不好意思。”
“哎,不能碰头发。”
“你出去再重新刷手,刷完再进来。”
文婧有点紧张,她尴尬的走出了手术室,重新刷了一遍手再进手术室,她发现主任在看自己,微微低了低头,“主任,我已经刷好手了。”
“那该穿手术衣了,看我怎么做的,照做就好。”褚裟用一只手抓住最上边的手术衣的中部,将手术衣拿起,取手术衣后选择宽敞干净的地方,双手分别拎住衣领的两侧,轻轻将手术衣垂直展开,“手术衣的高度应保持在肩以下,地面以上,你要使手术衣的内侧朝向自己,将手术衣略微向上抛起,同时将双臂顺势伸入两个衣袖内,双臂保持向前平伸,这就好了。漂亮的护士姐姐会来帮你的忙,所以千万不能得罪护士。”
“褚主任,您净打趣我们,回头就跟院长打报告,说您调戏我们手术室未婚女青年。”
手术室的护士从褚裟身后将衣领角向后拉并系好带子,褚裟同时将双手从袖口中伸出,略微弯腰并双手交叉,提起腰带递给护士,护士帮他腰带系好。
“到时候院长就给主任介绍媳妇了,长这么好看不结婚生孩子都浪费资源。褚主任,他们妇产科的医生跟护士响应国家号召,二胎三胎一个接一个生,一半的人都怀孕了,我那天还给他们产科的护士接生来着。”
“小李,你还会接生?多才多艺啊!”褚裟戴上手套,他扭头看了一眼文婧,“戴好手套了吗?”
“她碰到手套里面了,已经不行了,你摘了吧,浪费手套。”护士不高兴的又去给文婧找手套。
文婧接过了第二副手套,但她越紧张就越戴不好,尤其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把两根手指戴进一个里了。
“不着急,慢慢来。”
文婧总算戴好了手套,但她一不小心举起了手。
“哎,你的手碰到了帽子,把手套扔了吧,手术快开始了,没时间了,你这次还是别上台了。”护士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没事,消消毒,可以的。”褚裟不太想让小姑娘第一次可以上台参观手术变成一个人走回去,估计要哭鼻子了,他拿着碘伏帮文婧的手套反复消毒,“好了,你把手放在绿布上,时不时帮我丢一下东西就好,不要碰手术台外的地方。”
“褚主任真的是对实习生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老师了,换了其他人,早就嫌烦了。”
“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我们迟早会老去,会离开这个岗位,而他们需要时间成长,多一点耐心,以后就能多一名优秀的医务工作者。”褚裟瞥了一眼坐在电脑前的护士,“你们怎么都穿着裙子的?冷不冷?”
“冷。”刚才嫌文婧浪费口罩的护士轻轻跺了跺脚,“院里有活动,要拍照,说让我们都得穿衬衫和裙子。”
“我就烦这点,院里动不动就搞个活动,你们护士大早上的就得穿个裙子,露个腿,要干什么?我看那腿也不细,那么粗露出来好看吗?”张章友坐在手术台旁的凳子上,他在给盛安南量需要植皮的地方。
“那我们也不想啊!”
“对啊,医院就该规定你们穿个棉袄棉裤拍照,好看又保暖。”
“我觉得他们护士装就挺好的。”褚裟看了看盛安南的生命体征状况,“别闲聊了,开始进行手术。”
文婧有点想哭的感觉,她看着一开始做手术就变得格外严肃的主任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情愫。
“支架呢?”
“在这里。”
“放那儿,现在还用不着,等骨科主任来,他给安。章友,我们先清创,你来脸和手,我来他的小腿,麻烦给我开个盐水,要大瓶的那种。”褚裟用剪子把缠在盛安南左小腿外的肉色弹力绷带剪开,把里面厚厚的纱布解下来。
几乎是在盛安南小腿伤口暴露出来的一瞬间,文婧的喉咙里涌出一股呕吐的欲望,因为对方的小腿已经骨外露了,皮肉外翻,一股奇怪的味道窜进她的鼻子里。
“这是谁给他包的?”
褚裟顿了一会儿,他没有再接着这件事往下说,而是拿起手术刀开始清理坏死的组织和烂肉,“章友,待会儿结束手术后,你让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来一下我办公室。”
“文婧,你帮我抬一下患者的脚。”褚裟拿着手术刀刮盛安南小腿上的烂肉。
手术刀刮在骨头上的声音很刺耳,黄白色的东西被窸窸窣窣的刮下来,在一旁的文婧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骨外露是骨科治疗的难题,治疗不当有截肢的危险。
这次的手术主要是由骨科主任操刀,褚裟是配合他的,但对方堵在路上了,褚裟就先开始清创,把能帮忙做的都做了,他都准备按支架了,门响了一下,他放下手术刀站在一旁,“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骨科主任进了手术室,“你这都给我准备好了,麻烦了,回头请你吃饭。”
“没事,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去ICU了。”
“你不留下来看一眼了?”
“我不用看了,反正他都是我们烧伤科的病人,跑不了,还能让你上个支架就是你的病人了?”
“我给他安上支架就把人还你。”
褚裟走出无菌区,他把手套摘了扔掉,“文婧,小张,ICU还有四个,走吧。”
ICU有四个重度烧伤的患者,浑身几乎没有什么好皮了,他们光给一个患者上药就用了一个小时,用药上万。
处理完最后一个患者后,褚裟倚在病房外的墙上休息,“文婧,今天辛苦你了,不然我跟小张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你下班吧,今天不用来上班了,回去好好休息。”
文婧手腕疼的厉害,腰腿也酸痛不已,“谢谢主任,那我走了。”
“嗯。”
“主任,您还有八台手术。”
“手术室腾出来了?”
烧伤科的手术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大手术,褚裟估摸着他明天凌晨就能下班了,快点的话还能赶回家。
“对,患者已经在手术室了。”
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手术日,因为手术室很紧张,如果等别人做完手术再用手术室,时间很难确定。为了能自己安排手术时间,大部分医生会把手术尽量安排在一天。
褚裟刚才把自己的手术室让给了骨科主任,对方给盛安南做完手术就离开了,下一个病人已经做完了全麻,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做手术。
第二天凌晨
褚裟揉着眼睛走出了手术室,他打着哈欠上了电梯,“小张,我明天中午来,你查房的时候看一下VIP病房里五号床的情况,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知道了,主任,我开车了,我来送您回去吧。”张章友倒是没做那么多台手术,精神头还行。
“不用,我打车了……”
电梯停在了一楼,褚裟感觉有点不太好,果然,他刚一走出电梯就一头倒在了地上。
第188章 第 188 章
在盛家放火的罪魁祸首已经查出来了,就是东堂的文家做的,他们家不甘心盛家就那么洗白上岸了,便狠狠心放了这把火,只是没想到盛安南逃过一劫。
盛安南现在急着出院报复文家,他做完手术也快一周了,但只见了主任一面,对方就被他一个手机打出病房了。
他刚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没有看见主任就晕过去了,周二主任没查房去别的科室会诊了,周三主任给他做手术,但他还没看见主任就因为全麻睡过去了,醒来就听闻烧伤科主任因为过劳晕倒了,周末主任不上班,周一主任在门诊,他就不明白想见个主任怎么这么难……
“安南,今天周二,他们主任查房,我们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嗯。”
褚裟领着科室的医生和实习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盛安南的病房,“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疼。”盛安南刚被送来的时候因为手和脸疼的睡不着,脾气暴躁,现在感觉好多了。
褚裟按了点消毒水洗洗手,“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看看。”
盛安南身上也有一些烧伤,只是都没有小腿上的伤严重。他看了一眼病房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感觉这个科室的医生都来了,有点不想撩衣服。
“你们两个是陪床的吧?把他衣服解开,裤子也脱了,穿什么裤子?你的小腿是不想好了?小肖,待会儿让护士给他插个尿管。”
盛安南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当着这么多人就让他脱衣服,他能愿意才怪,“你让他们出去。”
“大男人害什么羞?你当医生什么没见过,又不是没见过。”褚裟还得查其他病房,不耐烦指了指光头,“快给他脱了,不要穿裤子。”
光头左右为难,他不敢脱老板衣服,可是医生肯定不会害他们老板,“老板,要不还是脱了吧?”
“赶紧脱,你不要下床走动,吃喝拉撒尽量都在床上,不要乱动,等养好了再下床。”
“你让我躺在床上当个废物?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不是已经做完手术了吗?我要尽快出院。”
“小张,去开个证明,患者执意出院,一切后果自负。”褚裟又挤了点消毒水洗洗手,开始在盛安南身上进行触诊,“出院的时候找个担架抬着,或者找个病床推着走,千万不要走路,不然你的小腿就废了。你的手术前半段是我做的,后半段是骨科主任做的,我回头把他的电话给你写一下,等你需要截肢的时候可以找他。”
盛安南被褚裟的话说的有点担心,在褚裟给他触诊的时候,他总感觉碰哪儿哪儿疼,他给光头使了一个眼色,“疼。”
“主任,我们老板这里疼是不是代表这里有问题?”
“疼是好事,说明没坏死,坏了的地方都没感觉,你看他的小腿就不疼,我就是踩一脚他也不疼,因为伤的太厉害了。”
“主任,我们老板的腿是不是很严重?”
“要做好治不好就截肢的准备。”褚裟看着盛安南的花臂和纹的满满当当的后背,“你这是刺了什么?”
“穷奇。”
“希望这个凶兽能带给你好运。”褚裟给盛安南盖好病号服,“帮他穿上衣服,裤子就别穿了。”
穷奇是一个比较凶横的神物,对于八字比较弱或是八字一般的人而言,它所带来的好处往往远小于它带来的益处,因为八字太弱镇压不住它。它是上古凶兽,适合自认为凶恶的人纹。
穷奇性格暴躁,攻击性强,会主动攻击人类和其他动物,因此喜欢纹穷奇的人,多少都有些暴力倾向。
盛安南一把抓住褚裟的手,“医生,我不能截肢。”
“按理说,我们会把情况尽量轻描淡写的说一下,然后跟你的家属说的清楚明白一些。但你这执意要出院,我就跟你明说了,你这个很严重,不能出院,你不要因为感觉不到疼就觉得没什么,因为我们给你用了药,而且你这腿感觉不到疼才是最危险的,等你感觉到疼了再养养才能植皮。”
褚裟把盛安南的手拿开,他感觉嘴皮子有点干,于是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我们是省内最好的医院,最权威的医院,你让他们两个出去看看我们烧伤科的患者有多少,病房都待不开了,在走廊待着他们也没去别的医院,为什么?你要是不信我你就出院,赶紧给别人腾地方。”
“主任,我不出院了,我不能截肢。”
“我们医生都希望能给你治好了,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其实截肢也没什么。”
盛安南动动嘴想说点什么,眼看着褚裟要离开病房了才着急的说了句,“主任,你一定要保住我的腿。”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住你的腿,请相信我们,也请配合我们。”褚裟扭头给了盛安南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离开了病房。
盛安南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信心,他点了点头,躺了下去,也不嚷嚷着要出院了。
出了病房,一个主治医师就开始拍褚裟的马屁,“主任,还是您有办法,他那两个陪床的天天堵在医生办公室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院,让愁死了。”
“他的小腿之前是你给包的吗?”
褚裟的话一出来,还想继续拍马屁的医生愣住了,空气都凝固了,他好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是。”
“待会儿去我办公室。”褚裟把病历本轻轻拍在对方心口,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儿科那边有个孩子被热水烫伤了,那孩子年纪太小,烫的还挺厉害的,儿科请求会诊,所以褚裟得走一趟。
待会儿要挨骂的医生哭丧着脸站在墙根,拿头撞墙,“我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太天真了,啊……怎么办?怎么办?这不能就是一场梦吗?张哥,你给我几巴掌让我清醒一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