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主任,十分钟有三个电话,还不是因为同一件事。
盛安南就坐在轮椅上,等着褚裟接完一个电话,然后又来一个电话,他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褚主任,你的电话打完了吗?”
“没事,没事,就这样,好,好……”褚裟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我都行,你有时间就把孩子送过来看看,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真的没事,好,好……”
这是什么复读机吗?盛安南长舒一口气,看着褚裟终于挂了电话,他指了指小腿,“最近打的针少了,我感觉腿好疼。”
“它在恢复,这是个过程,你不用担心。”
褚裟点开微信,点了一下唐塘发来的语音消息。
“褚爸爸,你什么时候下班啊?尹姑姑给我买了冰淇淋,我没有吃,在等爸爸下了班回家跟我一起吃。爸爸,你快点回来吧,我好想吃冰淇淋哦……”
“你姐就不能买两个吗?”盛安南倒是见过好几次褚裟养的那个小胖子,乐呵呵的一个小孩,很懂事,有洁癖,但是经常跟褚裟吃同一个东西。
“我儿子太胖了,该减肥,那些零食对身体也不好,他又想吃,买来也只给他吃一口两口。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我们当父亲的要操多少心。”
“我知道。”
“你也结婚了?”
“没有,我小的时候经常半夜不睡,我爸就骑着他那辆黑色的摩托车载着我兜风,他一停下我就醒了,就喊爸爸,他就只能继续骑着摩托车带我四处逛,时常逛一夜,我小时候很磨人……”
褚裟找了一个椅子坐在上面,又拿了几盒生长因子和几盒药膏,他配了一瓶药,拆了一个一次性换药包,又打开蓝色无菌包,“把腿搭在凳子上,等等,我扶着你。”
盛安南看着褚裟蹲下来把他肩膀凑过来让自己扶着,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上,小腿被褚裟慢慢的抬起来搭在了凳子上,“我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冰淇淋,但有雪糕,我爸爸会偷偷买给我吃,我妈知道了就会说他,还会让他写检讨。”
“听起来是个很温暖的家庭。”褚裟没有抬头,专心给盛安南的小腿擦碘伏,上面有缝合痕迹,还有蜈蚣一样的伤疤,但他没有任何嫌弃,而是悉心照顾着这条腿。
“是啊,很温暖,我和姐姐有过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盛安南抬头看着天花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那么被人毁掉了,该死的,他会杀了那群王八蛋,一定会!
“我爸爸是个退休干部,每天就是在家看看电视,出门溜溜鸟,我妈每天就是打麻将,跳广场舞。”
“真好,你很幸运。”
“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不过你能从那场大火中被救出来就是一件幸事,叔叔阿姨的在天之灵也会感觉到慰藉吧。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爸妈一定会急死的,做父母的都宁愿自己出事也要护住孩子。”褚裟拿着弹力绷带缠好盛安南的腿,“好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我是医生,只管治病救人,不管其他。”
“我走了。”
盛安雅走进来,推着盛安南的轮椅去办出院手续了。
下一个病号进来,上半身包了一多半,他依照褚裟的指使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伤的?”
“我去烧水,热水壶炸了,就这样了。”
“热得快就是个危险品,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能把人烫成这样。你这条胳膊能抬起来吗?”
“没怎么抬,一抬就疼。”
“得抬啊,不然它就长一起了,以后皮肤面积供不上你用的,你想抬都抬不了。”
旁边的家属点头附和,仿佛他听懂了一样,随后开始说自己儿子。
在华国,医生的职业生涯通常是从住院医到退休,然后再返聘,一直干到手写不了处方,还让学生在一旁抄方子,直到实在无法继续工作才会真正的退休。
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花白的老头在练太极,阳光正好,微风轻轻起吹起衣角,一个男人来到他旁边陪他一起练。
“盛家那位祖宗送走了?”
“送走了。”褚裟要不是怕盛安南的腿出问题他早就建议对方出院了,“确诊了?”
“嗯,肠癌。”
褚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院长也就六十二岁而已。
“老天爷要收我,还能怎么办?”院长心态挺好的,他对死亡没多少担心,但却有点担心褚裟,“你跟唐塘父母那会儿非要去援助贫困山区,我是赞同的,出了事是我们都没料想到的。你如果把收养唐塘当成赎罪是不合适的,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躲过了一劫而已。你该学会长大了,不要总像个孩子一样,守着自己那点心思,别人不懂,你也不知道说。”
“他们都是我学生,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就感觉多少有点……算了,你知道我的。”褚裟掏出一根烟抽,他打了几次火才把烟点燃,他坐在长椅上看病人们在散步。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盛安南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比把凶手送进地狱更能平息他满腔怒火的了。
大火烧了文家,几个人逃了出来,长发和光头回到车里。
“老板,人逃了。”
“没事,我要慢慢折磨他们。”盛安南感觉小腿有点抽疼,他拿出药膏抹在小腿上,恍然间想起那人蹲在他跟前检查他的小腿。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那人是唯一能让他有信任感的存在。
“老板,我让几个兄弟查了,文博宇有个妹妹,叫文婧,在之前您住的医院实习。文家人都很疼这个唯一的姑娘,一直不敢让她知道家里的事,我们不如把她抓了?”
盛安南没有立马点头,而是思考了很久,他很想让所有文家人死不瞑目,可他又想到褚主任会不会根据蛛丝马迹想到是他干的。
到了他现在这个地步,会不会付出代价已经不重要了,他眼里只有报复文家,可心里又有些犹豫不决,会被厌恶吧?
门诊
褚裟正在笔记本上写病历,一旁敞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着病人的情况跟相关治疗手段。
“爸爸,来病人了。”坐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唐塘一激灵坐了起来,他原本在照着墙上的人体骨骼画像画骨头,这是褚爸爸给他安排的作业。
幼儿园小朋友没有作业,褚爸爸怕他无聊就给他布置作业。别的小朋友都是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园,只有他爸爸让他画骨头,画完骨头画心脏、肝脏、肾脏和人脑……
“褚主任,我最近腿有点不舒服。”
褚裟拿起一副手套戴上,他走到盛安南跟前蹲下,上手触摸疤痕,“好像长得挺好的,你可以适当的走走路,不要做重活就可以,反正你不会听我的。”
“褚主任怎么确定我不会听你的?你不让我乱动,我可是一直都坐在轮椅上的。”
明知故问,有人为了杀这位仁兄都装成医生来医院,吓得医院增加安保工作人员,严格检查往来人员的身份,没有工作证和陪护证的人都不让进,害得他昨天早上上班的时候被门口检查证件的人拦了下来,扣了二百块钱。
褚裟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把工作证忘在办公室才会被拦下来的,最可恶的是对方一口一个老师,明知道他是这里的医生还拦住他,他的海报就贴在旁边的玻璃门上,这里的大屏时不时还有他的讲课……
“嘶,疼……”盛安南把手搭在了褚裟肩膀上,这个下意识动作有些暧昧。
褚裟就是再对病人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这个动作也让他意识到了点什么,他咳嗽了两声,刚想说什么……
“爸爸,喝水。”唐塘把泡着胖大海的杯子送到褚裟手里,“我不要后妈。”
“什么?”
“大哥哥,褚爸爸年纪太大了,不适合你,你还是找个更年轻的男人吧。”
孩子总是能语出惊人,一针见血,并让尴尬的大人更加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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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唐塘:气氛不对,给爸爸送个水。
褚裟:小胖子在说什么?
盛安南:这孩子是成了精吗?
第195章 第 195 章
夜里
唐塘小胖子坐在儿童沙发上,小胖手拿着本子和笔在写检讨,他想写“我不要后妈”,可惜光是“我”这个字他就不会写,写拼音又没气势,他拿出平板查,对着上面的字一笔一划的认真写。
“近来,我市又发生了一场大火,这次大火死亡一人,三人重伤,经医院抢救后已经恢复了神志……”
褚裟变了个姿势,掏出一块奶糖剥开吃,他拿着遥控器换台前竟然在电视上看见了盛安南,他皱了皱眉,把进度往后调了调。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镜头,但那人应该就是盛安南。
“新闻已经播出去了。”
盛安南刚做完复健,擦着汗坐在了沙发上,他现在已经能走动了,只是不能太长时间的走动。
电话响了,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怕什么?”盛安南伸手拿起座机的话筒放在耳边,“喂……”
电话那头没有出声,盛安南又问了两声,对方还是没有出声,他疑惑的挂了电话。
刚把电话挂了,它又响了起来,而且还是一副不接它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喂,说话。”
唐塘委屈的看着话筒不想说话,他瞥了一眼在吃牛排的褚裟,“对不起,盛叔叔,唐塘不是一个好孩子,不该嫉妒你,也不该冤枉你,你原谅唐塘吧,不原谅也没关系,你可以打我屁屁,哇呜呜呜……”
什么东西?
盛安南拿远了话筒,脑子里浮现出褚裟父子俩的样子,“我原谅你了。”
“盛叔叔,你周末有空吗?唐塘要请你吃晚饭,是道歉饭,你吃了就原谅唐塘乱说话好不好?”
“我没空。”
“褚爸爸,我努力了,但盛叔叔还是不肯原谅我。”唐塘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他才不想用自己攒的零花钱请一个要跟他抢爸爸的人吃饭呢。
“继续努力。”褚裟吃了一口切好的牛排,他的家教很严,所以哪怕唐塘不是他亲生的,他也绝不允许唐塘是个没教养的孩子。
“那盛叔叔什么时候有空,唐塘就什么时候请你吃饭,如果盛叔叔不想跟唐塘吃饭,唐塘也可以负鸡请罪。”
“负荆请罪,jing,一声。”褚裟喝了一口红酒,“你待会儿还要练钢琴,太晚睡觉不好,抓紧时间。”
盛安南想起父亲曾经说起过,大城市的这些人活的都很累,可小城市的人还是拼了命想留在这里。他小时候并没有学过什么钢琴,没有那个条件,哪怕后来他们家成了这座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还是更喜欢金钱,对那些高雅的东西毫无兴趣。
他突然有点可怜那个嘴巴很会说的小胖子,因为他看得出来褚主任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对自己的孩子要求一定很严格,看小胖子的举止言谈就能看出来。
“我周六晚上跟别人约了吃饭,你可以在其他房间等等我。”
“周六见,我跟爸爸等你,盛叔叔再见。”
褚裟挤了消毒液洗手,他端着切好的牛排放在了唐塘的座位前,“吃饭吧,橙汁还是牛奶?”
“橙汁。”唐塘飞速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挤了消毒液洗手,拿起叉子优雅的吃着牛排,“褚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游乐场啊?”
“你上小学的前一天就去。”
“让我数一数,一二三……还有三天。”
唐塘高兴的拍了一下手,傻呵呵的笑,“那我能不能拍照片给新朋友看?”
“可以。”褚裟端着自己的盘子离开了。
尹沅跑完步回来,她拉开椅子坐下,“你为什么要跟你盛叔叔说那种话?你看现在,又是检讨又是请吃饭的。”
“因为之前褚爸爸带不认识的叔叔回来,他们背着我在房间里玩,而且叔叔也叫褚爸爸为爸爸,褚爸爸还打他屁屁,哼,惹爸爸生气的小朋友有我一个就够了。”
尹沅感觉不太对劲,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于是开始阻止唐塘继续说下去,可惜唐塘那张嘴一开始说就很难停下来。
褚裟换了身睡袍,端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看书。
“对,叔叔叫的可大声了,他一定很疼,难怪爸爸现在打我屁屁都没以前那么凶了,你都去打别人了。”
“咳咳……”
褚裟被呛到了,他放下杯子,急忙拿纸擦身上的牛奶渍,“小胖子,你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你是不是又大半夜的往我房间跑了?”
“没,我没有。”唐塘再古灵精怪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四天后才上小学,不会撒谎,心思一看就明了。
唐塘看着活泼,但他的心思比其他孩子要深的多,有的时候他半夜醒过来一定会偷偷跑去褚裟的门口,看看褚裟还在不在。
褚裟的心思同样比别人深,对于其他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但他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多呵护过唐塘。
孩子有时候比大人想象中要坚强的多,如果大人都是一副这没什么的态度,他们自己也会觉得这没什么,就像摔一下孩子可能还在考虑要不要哭,大人就急忙心疼不已,他就知道自己该哭了。
在褚裟不在意的态度下,唐塘渐渐走出了爸爸妈妈离开自己的悲伤,但他坚决不想要后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