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吃饭了么?”宫渝微微颔首致谢,抬腿迈上车的同时,看向坐在副驾上的方木,问道。
“吃了,”方木低头看平板上的资料,把手边早就给宫渝装好温水的保温杯递到后面,“你没吃?”
还没等宫渝回答,方木已经关了平板,一脸暧昧地回头朝他挑眉,“怎么样?”
威猛刚劲的MPV平稳驶出地下车库,晨间的阳光不是很刺眼,透过车窗落在宫渝苍白的手背上,带来浅浅淡淡的暖融。
宫渝看了眼中控上快要迟到的时间,微微皱眉,放弃了吃早饭的念头,靠在椅背上瞪方木,“你还好意思说,找了个年纪那么小的,忒不靠谱了。”
方木耸耸肩膀,“说来也是蹊跷,昨天我把你想包个金丝雀的这消息放给了那些想出道的小男孩之后,没过几分钟,我手机提示震动得都快炸了,然后名单刚拉好,结果半小时的时间都不到,好大一部分的人竟然说自己来不了了,你说扯不扯?”
宫渝垂眼安静地听着,把手伸进羽绒服口袋里,默默按揉起他空无一物的胃,声音有点哑,“也许有事,也许是嫌我年纪大,人又不好看。”
方木开着车窗,没听清他说的话,只当宫渝应和了他的话,又继续说道,“最后只来了十几个,外在条件确实都不错,还有挑选的余地,尤其是这个关珩,他是里面最优秀的,长相和年纪都好,嘴巴也老实,家里穷得不得了,胆子小得很,特听话。”
想起昨晚那个专心致志盯着他,揪住他衣角时,眼神虔诚得一眨不眨的少年,宫渝认同地点点头,“嗯,确实。”
胆子很小,像只被捡回家却担心自己再次遭受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可怜又单纯。
“渝哥今儿脸色真红润。”
甄世豪朝半开的车窗外打了个嗝,从后视镜里看向宫渝的脸。
闻言,宫渝弓起食指扶了下眼镜,也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有些浮肿的眼睛,自嘲地笑笑,“还成吧。”
红润吗,喝多了换的。
韭菜盒子的味儿从甄世豪所在的前车窗飘出去,又从顺风的后车窗扑进来,熏得宫渝本就翻腾着的胃几欲作呕。
方木跟着他的时间长,也知道宫渝从这两年开始,肠胃逐渐出现了一些问题,估计是以前酒喝得太凶,旧账找上来导致的。
看见宫渝脸上勉力忍耐的表情,他伸长手臂,拿起被放在杯架里的保温杯拧开,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抵在宫渝唇边,“先喝点水,到片场我再给你找点东西吃,你这操劳了一晚上,连早饭都顾不上了。”
宫渝胃难受得厉害,没用手去拿杯子,直接就着方木的手慢慢喝着温水。
喝了大半杯,宫渝的脸色好了不少,方木也开始有心情嘲笑他,“怎么情况,一夜春风把我们宫影帝刮伤着了?分享分享呗。”
自从把宫渝带成影视双帝,方木在经纪人圈里的身价立时水涨船高,上过的船、开过的车数不胜数,都是想要从他这里走捷径的新人流量,大家两厢情愿,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怨谁。
所以方木昨天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宫渝的要求,也是有一部分其他的原因。
这两年宫渝性情大变,不喝酒不抽烟,连最爱舔的凌友友都横眉冷对,所以秦四爷经常向方木表达自己对宫渝佛系状态的担忧,因此昨天宫渝提出想要找金丝雀这件事,也是缓解他心理状况的一个完美契机。
大家都是男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互相都再清楚不过,偏偏宫渝像一道清流般地处在关系冗杂的圈中,衬得周围人都肮脏猥琐,能把宫渝拖到他们的水里,方木也少了不少的压力。
人总是有劣根性的,如果所有人都是八哥,自然看不上圣洁的白鸽,总想要把它拖进污泥,染上和自己一样的颜色。方木问的时候,宫渝就已经在努力回想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可他除了自己亲关珩脸颊的记忆之外,再无两人接触的印象。
但宫渝不傻,他要是实话实说,难免会被老练如狗的方木嘲笑,于是他将头颈压向身后椅背,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脚踝搭在膝盖上,学着自己搜索的小电影里主角说过的话,满满的自信:
“粉色的。”
他这句话饱含深意,饶是方木都未曾在一时间领会成功。
粉色的,什么粉色的,是那里,还是那里?
Alphard在方木的恍然大悟中缓缓驶进影视城的车道。
宫渝的保姆车车号早就被私生饭扒得连皮都不剩,尽人皆知,他懒得天天换车,加之也没有遭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于是,车刚一露头,方木就已经轻车熟路地捂住了自己听力日渐衰退的耳朵,在车刚停稳的瞬间便一气呵成地开门拿包,转头蹿进了片场,把接宫渝下车、带着他从粉丝大军中杀出重围的活丢给了甄世豪。
“嗷嗷嗷!卧槽卧槽!我看到他的衣服了!”
“妈呀要下车了!要下车了!”
“啊啊啊下来了下来了!”
“老宫——!!!”
“啊啊啊啊!老宫老公!”
“宫渝,你要穷死了嘛?!能不能换一件好看的外套啊!”
“好好走路啊宫渝!别东张西望,别跟我们打招呼!”
宫渝戴着帽子口罩,怀里揣着保温杯,边朝他们挥手边到处鞠躬,根本来不及看路中间马上就要绊倒他的障碍物,被甄世豪在身后虚扶着才没有摔坐在地上,果然又迎来粉丝的怒喝。
“笨得可怕,连路都走不明白!我嫁了个什么老宫!”
“宫渝你是不是晚上回家不想进卧室了?!能不能好好看路,别像个傻子似的!”
“别侮辱傻子,他就是个憨憨!宫憨憨,吃早饭了没有!”
宫渝哈哈一笑,指着说他憨的粉丝道,“我记住你了哈,下次见面会肯定不给你签名。”
说完又挥了挥手,示意告别,在大家的笑声中进了片场。
宫渝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所幸到片场的时候还没迟到,他来不及跟导演打招呼,就紧忙钻进了化妆间换衣服。
他的底子好,外加皮肤又爱过敏,所以拍古装戏的时候,几乎不怎么需要上妆,只简单地打个底修个眉,在镜头上便是风华绝代的模样。
但因为昨晚喝了酒,脸浮肿得有点严重,所以要打点修容才能上镜。
刚关上门,宫渝就被一股大力推着脊背顶到门后,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肘撑出一块地方给自己留好反击空间,却不小心重重磕在门板上,发出“咣”地一声。
要是平日里还好,但昨天被勒得淤青的肘弯遭不住这么一撞,疼得宫渝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怒意乍起,“谁!”
问出来的时候,宫渝几乎已经猜到了是谁。
这两年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所以敢跟他开这种玩笑的人少之又少,方木在外面给他弄吃的,所以排除,而另一个——
右手腕被捏在腰际,紧接着宫渝的颈后就贴上了一双柔软的嘴唇,隔着衣料对他脆弱处的皮肤又亲又咬,还变本加厉、愈发放肆地想要扯开他的领口,亲吮他的喉结。
宫渝气极,迅速捂住还没露出来的皮肤,屈肘使劲往后重重一顶,旋即转身怒目而视,“凌友友,你能不能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渝哥,”凌友友肋间吃痛,不得不松开挟着宫渝的双臂,满不在乎地摸摸没有得逞的嘴唇,向后退几步,靠在沙发椅背上环胸笑道,“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这样亲我的吗?你该不会变成性冷淡了吧?”
宫渝握着仍在刺痛的手肘,眼睛没去看他,“那是从前。”
凌友友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表情疼得像一摊屎。
不过既然作为原书中的主角受,凌友友即便是屎,也是一坨在长相、色泽中都为上乘的屎王。
“我就不信,你像个舔狗一样追了我那么多年,”凌友友的眉眼秀气,即便生气了也像是在嗔怒着撒娇般妩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宫渝看过全文,他知道凌友友的喜好。
花市的受都有着奇特的怪癖,相比爱情,凌友友更喜欢的是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两年多以来,他一改原主往日的黏人模样,对凌友友不再跪舔,却反倒引来凌友友的注意,和越发没皮没脸的纠缠。
但宫渝知道,面对变态,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让他昧着良心去讨好傻逼,还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我也以为我狗改不了吃屎。”宫渝漠然地瞅他一眼,打开了化妆间的门,侧头示意门外的方向,“滚远点。”
凌友友眼中的愤怒骤然消失无踪,浅粉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可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行动,片场门口就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叱骂声,隐约还掺杂着年轻人诚恳道歉的声音。
“那边什么情况?”
凌友友扶了扶墨镜,看见刚刚快步走到宫渝身边的甄世豪,警惕地问道。
“我去看看,渝哥。”
甄世豪抬腿就要去查看情况,可身边人已经先他一步,迅速朝那群人走过去。
“宫渝?”
凌友友不解地喊了他一声。
他不明白有什么人能让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宫渝这么着急去看,所以紧忙跟了过去。
等他到跟前,宫渝已经握住了一名少年的手腕,牵着他往片场里面走,边走边语气温和地问他。
“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
凌友友的视线原本胶着在宫渝脸上,听到少年清亮的声音,便忍不住看了过去,却发现那少年也朝他望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警告,还有一种给人以很强的侵略感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是因为凌友友摘了墨镜再看过去的时候,那眼里只剩清澈懵懂。
少年红着脸,盯着宫渝的单纯目光中浸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心,似乎是跑得累了,所以气喘吁吁得有些可怜:
“哥哥,我……今天早上回了学校才发现,口腔溃疡散忘了给你留下,衣服……衣服也穿错了……”
凌友友:“???”
第5章
凌友友的领地意识比狗还要烈上几分,更何况面对着一个长相丝毫不在他之下的年轻男孩,目光交接之间的敌意十分明显,也不管片场是否有偷偷混进来的狗仔,就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谁啊?”
宫渝担心关珩直接说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急得嗓子一时间有点发痒,咳嗽着去握紧关珩的手,想让他躲到自己身后,没想到关珩边拍着他的背,边挡在他身前,微微俯视着怒容满面且自视甚高的凌友友。
“我是哥哥资助的大学生,”关珩还背着那个稍显狼狈的书包,年轻的面孔上是连凌友友都嫉妒的干净漂亮,他礼貌地点头致意,“凌先生好,我叫关珩,久闻您的大名。”
“资——助——?”凌友友半信半疑地拖着长音,再次对着关珩上下打量了一番,然而实在没办法从他的脸上挑出一丝半毫可以嘲讽的瑕疵,只能看着他的穿着,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渝哥不给你钱吗?怎么穿得这么破就来了?”
“哥哥告诉我,心灵美才是真的富有,哥哥给我的钱,都被我用来读书了,”关珩提起宫渝,便忍不住看向他,满脸都是发自心底的崇拜,“所以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心思歹毒,整天都想着如何绞尽脑汁地去算计别人,无论他的外在条件有多么雍容高贵,都……啧……”
关珩没再用一个形容词继续说下去,而是遗憾地摇摇头,代表对这种人无话可说。末了,还去征求凌友友的意见,“您说是吧凌先生?”
自觉地对号入座的凌友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余光瞄向四周看热闹的人,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咬着后槽牙笑道,“是呢,小关,别站在门口了,在渝哥的片场呢,影响不好。”
关珩认同地点点头,拉着宫渝的手指尖,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他刚刚有看到宫渝从哪间屋子里走出来。
“确实,宫渝哥哥经常默默资助贫困学生,这么一衬托,对别人的影响确实不好。”
凌别人:“……”操。
关珩的视线落在凌友友攀着宫渝肘弯的手臂上,诚恳地夸赞道,“凌先生,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的吗?您和戏里所演绎的角色一样奔放热情呢,不像我,就算有喜欢的人也只敢偷偷地看他。”
凌奔放:“……”妈的。
一直呆在一旁、安静如鸡的宫渝对关珩对答如流的反应感到很惊讶,不由站在原地看得傻了,对关珩暗戳戳讽刺凌友友水性杨花这件事,忍笑忍得极其艰难,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刚出道的时候,凌友友是拍小电影出身的,后来即便他再明丽脱俗,看起来一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模样,在观众眼里,他也仍旧是那个一脱成瘾的三级艳星。
而关珩的这种看似懵懂的不经意,实则疯狂在凌友友的伤口上抡大锤的行为,无疑将凌友友的愤怒值迅速拉满。
从未受过委屈的凌友友自然是不甘心,他始终都不相信这个长相、身高、包括智力在内都在他之上的男孩子,跟宫渝没有任何一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少存着你心里头那些龌龊心思,”凌友友的手从宫渝的身上离开,转而迅疾地抓住关珩的衣袖,用力一扯,“宫渝不是你这种穷酸的学生可以接触到的人,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企图,我劝你趁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