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牧愣在原地好久,有点失神。
从高铁站出来,阳光明媚,却不知道为什么,蓦地觉得很闷,心头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同时也感到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总觉得左仟浔有点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太清。
但余牧也没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下午她便去找兼职,暑假找兼职,只要成年了,基本上不算难。
通过网络渠道,聊了很多个家长,最后找到了一份家教工作。
那家长听说余牧是南国一中的,平常考试成绩稳居前十,心想教他那傻儿子绰绰有余,于是爽快答应了下来。
介于他家离余建军那儿也近,步行十分钟之内,余牧果断选择了他。
这是余牧第一次当家教,薪资是150一节课,一节课1.5个小时。平均时薪算不上高,但比打其它的工好很多。
余牧说她什么都可以补,于是定下来一天上两节课,下午一节,晚上一节,一节补英语,一节补数学,正好补两个星期。
正式补课是在明天,从那人家里出来,余牧立马拿出手机,准备把这消息告诉左仟浔。
打开微信一看,失落感再次袭上心头,下午她发给左仟浔的消息对方还没有回复。
上一条回复的内容是说她到家了。
是很忙吗?余牧心想可能是吧,刚回家应该要多陪陪家里人的。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在为左仟浔开脱。
换作以前,不管左仟浔再忙都会回复的。余牧心里也知道,但就是不愿意面对,她不愿把左仟浔往那种方向想。
在聊天框打下几个字发过去:
【姐姐,我找到兼职了。】
余牧立马把手机揣进兜里,因为她知道左仟浔不会马上回复她,一想到对方不会像以前那样热情,不免有点不愿意面对。
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手机揣兜里好了。
*
与此同时,江绪渺家。
左仟浔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水,目光始终落在地板上,自从她坐到沙发上就是这个姿势,已经保持半小时之久。
玄关处还放着她的行李箱,她压根就没回家。
“没必要吧,你这样骗她?”江绪渺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历史重演。
曾经她和凡澄郁也是这样,因为家长反对,相互错过好几年,现在想起来很不值得。
“那我怎么办?”左仟浔抬眼,满是茫然,“你说难道我不顾她爸反对,继续和她在一起?”
江绪渺一想,好像也是。余牧牧现在的情况好像是有点尴尬。她还没出来工作,生活上还不能脱离她爸,唉,说白了,还是年龄太小了。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她在一起?不是之后分手会让她更伤心?”
左仟浔苦笑,“如果我立马拒绝她,她肯定知道她爸和我说了什么。余建军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我想也是,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江绪渺心想这事难搞,虽然知道左仟浔现在这样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厨房里,凡澄郁在做晚饭。
客厅里的两人沉默不语,片刻,左仟浔才说话:
“你觉得,再过几年,余牧还会不会喜欢我?”
她这么一说,江绪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左仟浔心头还抱着期望,她想等余牧长大独立,或许可以与家里人抗衡一下。
但是,感情的事,谁知道呢?
“你不能这样想,就算她现在很喜欢你,以后也是以后的事。如果你们分开,那你要做好她会和别人在一起的准备,懂我的意思吗?”
“懂。”嘴上说着懂,左仟浔眼神却还是很茫然。
江绪渺接着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分手,把伤害降到最小化。”
左仟浔像是找到救命稻草,问她:“怎么最小化?”
江绪渺耸肩,“我其实也不知道,当初我的解决方式也很粗鲁。这事儿,你可能还得问凡澄郁。”
左仟浔朝厨房看了眼,凡澄郁正好关火在盛菜。
晚饭,左仟浔没什么胃口。
她和余牧的事,凡澄郁也知道了个大概。
于是自然而然又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小浔啊,这事是挺难搞的。你准备怎么解决?”
“准备过几天就和她分手。”
凡澄郁:“……你这有点狠啊,余牧肯定伤心死。”
江绪渺搭话:“不能说她狠,她也没有办法,现在余牧她爸已经知道这事,说肯定不能在一起。而且要是两家家长都知道的话……那肯定鸡飞狗跳。最重要的是,现在左伟还不知道,余建军说只要分开,他绝对不提这事。仟浔家里有多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
凡澄郁摇摇头,表示很无奈。有时候就很两难,她是因为有母亲和哥哥的支持,有足够的底气,才和江绪渺走到今天。有时候想想,其实她比很多人都幸运。
而左仟浔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一听到左伟,左仟浔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半晌才说:“其实,我觉得不能和她继续走下去,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以她现在的年纪,不应该承受这个,你们懂我意思吗?”
其余两人点点头。
左仟浔又说:“我倒是不怕。可是我怕余牧会两难,她妈妈离开得早,余建军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因为要和我在一起,她要和她爸断绝关系,我想我不会快乐,她也不会。”
“那你分手后怎么打算?以后——”
左仟浔打断凡澄郁:“我不敢想以后,先不说这个了吧。”
“好,那吃饭吧。”
*
晚上十一点,余牧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翻来覆去,很不习惯。
手机已经看了无数遍,没有回复。
辗转反侧,想发消息给她,可是又不敢去问。
终于,十一点半,手机屏幕亮起。
余牧抓住手机,立马去看消息,左仟浔终于回复她了:
【才看到消息,一整天都在忙。】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找到工作了?这么快。离家远不远?】
余牧对着屏幕笑,姐姐回复她了!只是之前忙没看到消息而已。先前的那种失落和焦躁一扫而空。
于是她热情回复,把下午找工作的过程,那家长说的话,时薪,工作时间,以及兼职的具体地点都告诉了左仟浔。
她什么都想和她分享,就算她没问。
左仟浔这边看着她说东说西,已经脑补出余牧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模样,嘴角的笑止不住上扬。
但回复的时候还是很简短冷漠:
【那挺好的,早点休息,我有点困了。】
余牧这边聊天框还在打字,准备说说第一次兼职有点紧张来着,结果看到左仟浔说有点困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把编辑的内容全删掉了,内容改成了:
【好,那姐姐睡吧,我们明天再聊~晚安。】
余牧侧过身,眼睛里噙着泪,但没敢哭,她希望是她想太多,太矫情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左仟浔回复她晚安。
黑夜寂静,很久过后,消息都没有再弹出来。
没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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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整夜都睡得不怎么好, 忽梦忽醒,很不安生,期间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 毫无例外都梦到了左仟浔。
天还没擦亮, 五点过的样子, 窗外一辆汽车疾驰而过, 余牧睡眠很浅,直接被吵醒。
醒来时,溽热熏蒸, 浑身都是汗。她点开手机屏幕看, 置顶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左仟浔这是完完全全忽视了她。
那种失落感更甚, 简直像一只头顶带刺的虫钻进了心里, 使劲地蛰她,把她的心脏扎了千百个孔, 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余牧把手机扔到枕头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浴室冲澡。即使心里再难受,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不能闲着, 上午还得找点事做才行。
清晨,天空还是墨蓝色,余牧早早出了门。
余建军的自行车还停在楼下过道, 这是一辆老式自行车, 虽然陈年老旧, 但链条刚上过油,骑起来还是飞快,余建军很喜欢,一直舍不得换。
偶尔余牧也会骑它, 比如今天早上。
初中就开始骑这辆车,现在高中毕业了还在骑。
有时候,人对物件的专一程度超乎想象。虽然这车很破很旧,主人却不嫌弃它,也许还能骑上两三年。
那么人对人呢?是否有些感情的保质期还不如物件?
晨风吹乱了余牧的头发,如枝絮般在风中舞乱,她加速了脚下的动作,自行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耳边是快速刮擦的咻咻风声。
她看着前方宽敞的马路,路上没有一个人,出奇的寂寥。那种孤独感再次袭上心头,终究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轻声啜泣,一抽一抽的,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还是难过了,即使已经一忍再忍,告诉自己要坚强。但她是没法骗自己的,能感受到左仟浔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刻意疏远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好像曾经的温暖都是假的虚幻的不存在的。
爱情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吗?余牧觉得会,她的心被左仟浔牵着走,一个很小的细节就能带动她的情绪,这种情绪跟着别人走的感觉不太好受。
可是要再选一次,她依旧会喜欢左仟浔。
最后的最后,余牧也只能自己消化这情绪。
*
下午要去兼职,为了安全起见,她把地址什么的告诉了余建军,还让余建军和那家长通了好久的电话才同意她去。
四点,余牧如约而至,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区去做家教。
要教的是一个高一的男生,家长也很热情,原本通话的时候是一个男的,结果接待的是一个女性,很热情很温善,应该是那男生的妈妈。
“余老师,我儿子他在房间里,你觉得是在客厅补课还是去房间?”
第一次被叫老师,余牧觉得有点不适应。她看了看客厅,是挺宽敞的,但是电视在播放,不太适合补课,于是说:“他房间吧。”
“好,那我带您去。”
您?余牧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受不起。好吧,她终于明白余建军为什么总是叫左仟浔为“左老师”了,兴许中国家长对老师这样的身份有着天然的尊敬。
跟着那阿姨到男生的房间,和她想象中差不多,男生是那种不太喜欢学习的类型,补课纯粹就是被逼的。
“董宇,这姐姐是来给你补课的。”
被叫董宇的男生抬眼,看了余牧一眼,愣了一下,不免又多看了几眼,下意识地露出笑容,心想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女的了,绝了,简直比绝味鸭脖还绝。
余牧被他看得不舒服,轻微蹙眉。
“姐姐好~”董宇主动打招呼。
那阿姨松了口气,说:“那你们补课,我先出去了哈~”
她走后,屋子里两人干瞪眼。
董宇干笑一声,说:“你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怎么还来给我补课?”
他说话时吊儿郎当的,应该是班上最飞扬跋扈的那类男生。
余牧走到他身旁,拉着凳子坐下,“我十九了,你呢?”
“十六啊。”
“哦,这么小?”余牧从挎包里拿出课本和电脑。
期间董宇又把余牧打量了一番,说:“你有男朋友吗?”
意料之中,董宇能问出这个问题余牧一点都不意外。从进来那一刻,她隐约有那种预感,就是这男的可能将会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余牧耸肩,“我不喜欢男的,有个女朋友。”
“卧!槽!”董宇瞳孔地震,“这么直接?”
“第一次见面就打探我隐私,谁更直接?”
董宇尬笑,“怎么现在美女都喜欢美女了吗?我们男的怎么办?”
余牧打开电脑点开ppt,漫不经心道:“女的比男的好一万倍,对男的无感。”
董宇撇嘴,“啧,那我没机会了?”
“你英语考多少分?”
“45。”
“恕我直言,真垃圾。有时间把妹,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成绩上吧。”
董宇惊了。
垃圾?面前这个女的说他垃圾?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他能直接一个屎罐子直接给她扣头上。
可是眼前这个女的,他做不到。
因为她好拽哦,又拽又好看。
他还想对余牧说什么,结果余牧无情打断了他:
“我是来给你补课的,不是来陪你聊天的。来吧,我测一下你的基础。”
董宇是个厚脸皮兼老油条,不到黄河心不死,又问了句:“你长得真的好看,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余牧一听,直接笑出声,说:“好巧,我也是,我也只喜欢长得好看的。所以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言外之意是懂我意思吧?你太丑了配不上我,普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