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确实是没有人守着了。而且现在他们的胳膊腿儿已经接上了,即便是村民守着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他们却是不敢逃。
这会儿见到言夙是又惧怕又激动。
——只要言夙不是来折磨他们,要吃他们就行。其他方面,不管干什么事情,总归是让他们吃饱了好干活吧?
就听言夙问:“你们谁会……”
原本言夙是想问谁会做饭的,但是忽然口风一转道:“你们身上的银子呢?都交出来。”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一点也不严厉。
但是杀手们却是吓的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有一天会被打结啊。
——说实话,他们还真有不少钱。虽然是杀手,但是跟的主子有钱啊,随手赏下的东西够他们换好多的钱。
而且也正是因为杀手的身份,让他们将大部分的钱都戴在身上,以便随时花掉。
毕竟要是人死了,钱却没有花完,那得是多可悲的事情?
然而现在杀手们经历着更加可悲的事情,那就是不但人要受到奴役,还要亲手把自己的钱,交给别人花。
杀手们一个个果决又依依不舍得将自己的银票都抠出来交给言夙——不敢拖拖拉拉的不给,可眼神却又是想黏在上面。
言夙翻了翻手里的银票,忍不住算了算数额。
“你们这行,挺暴利啊。”言夙忍不住“感慨”。
一个杀手讪讪笑了两声:“是,是跟的主子有钱。”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身边几个兄弟轮流敲了脑袋瓜。
——这话说的,到底是说他们前主子搜刮民脂民膏,还是说他们现主子小气又穷,还扣他们的银子?
言夙本还想符合一句,跟对了有钱的主子确实很重要。
但是没想到他们就围殴起这个人了。
“别内讧。”他连忙轻轻踢了一下最外围的一个人的腿。
然后说道:“你们谁会做饭?”
他这话,又把所有人都给问懵了。
——杀手需要会做饭的吗?
言夙一看无人“踊跃回答”,就知道这些人没有靠谱的手艺。
七个人呢,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幸亏自己“灵机一动”要了这些家伙们的钱,等他快速去镇上跑一个来回,这带回来的饭菜,说不定还热乎着呢。
言夙说做就做,转身就出了破屋。
破败的屋门发出的声响,惊醒了被言夙两个“无理要求”给怔住的杀手们。
几个杀手忍不住伸手想要让言夙别走。
——搞点他们专业对口的任务,他们肯定会完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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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言夙抱着两个孩子,身后跟着沈飞玹以及七个“洗心革面”的杀手。
昨夜言夙接受了沈飞玹的提议,来镇上买个厨娘,就能保证他们的饮食需求了。
并列举了一系列的买人的好处。
沈飞玹都觉得奇怪,言夙这一身细嫩的皮囊看着就像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怎么对买女婢伺候的事儿,似乎还有点不适应的样子?
——对待下人也该有对下人的态度。言夙对他们却是太好了。
不过这也或许是个人性格所致,沈飞玹也并非是没有见过对下人和善的主子——只是对比起来,言夙更好些就是了——所以他也就揭过这点不提。
就多讲了几句买来的下人会忠心、尽心一些。
言夙真的是被他说动了。
——他倒是对“下人”的处境并不多了解,也不并没有不把下人当人的打算。
就只想着找一个能放心的人。
他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但从沈飞玹之前看穿孟婶子的事情上看,言夙还蛮信任他的。
有这么一瞬间,言夙都想着,不要再帮沈飞玹恢复伤势了。要是彻底恢复了,他就走了怎么办?没人给他看人心了。
——忽然觉得当时要是答应收他当儿子就好了。
沈飞玹要是知道言夙此刻的想法,怕是要质问他,就这还是不懂“人心”?这心思都已经脏的不行了啊!
因为不知道,沈飞玹此时此刻还是在尽心尽力的出着主意。
“除了买个厨娘,最好还买个婢女,专门时刻看顾着孩子,也省的稍一错眼,再出差池。”
“当然,你要是觉得牙行的贵了点,咱们可以先去外头挑一挑。”
——言夙没钱是“公认”的事实。
听着这些话、现在充当护卫和扛包脚夫的前杀手们:“……”。
“那里一般是过不下去的良家子自卖自身的多。”
“好处是便宜、坏处自然是没经过调.教,伺候人的本事都没学过。”
但是做些家务事,日子过不下去的平头百姓家的孩子,也都是会的。
言夙点了点头,显然为省钱所动。
一路走到地方,是个还算热闹的市场,卖什么都有,不论是菜蔬、家禽,还是牲口。
也真的包括卖人。
有自卖自身,跪坐在地上,头上插着草标,静静等待着的。
也有被人看管着的,低垂着头默默流泪,然后又被责骂的。
言夙看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飞玹说,迫不得已卖身为奴的,都是靠着自己活不下去了,想找个买家,能让自己有一口饭吃,有片瓦遮头。
——这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
可为什么他看到了虽然身形有些瘦弱,但打起人来还很有劲的男人,打骂身边好几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女人。
——插着草标,都是卖身为奴的标志。沈飞玹已经给言夙科普过。
言夙站在一处卖糖画的小摊前,让好吃的吸引走小孩子的全部心神,自己却是偏头看着那边的骂骂咧咧。
那里离的不近,这集市又本就嘈杂,所以小孩子是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儿童不宜”的暴力画面。
沈飞玹倒是注意到言夙的目光,也看向那边,他的目力自然也是很好。
对那男人这种“扒着吸血却又耀武扬威”的行为很是不耻,但说实话,如今这世道,这种场面真的是见怪不怪。
——要怪,怕也是只能怪这世道不太平、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言夙等着沈飞玹说些什么,然而沈飞玹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种事情,要么管——哪怕管不尽天下,也要管了眼前。要么麻木不仁,视而不见。
而沈飞玹不准备左右言夙的选择。
两个崽崽一人拿到一块颇有几分复杂的糖画后,就心满意足,两张小脸笑的红扑扑的。
言夙再看那边的时候,那男人似乎是累了,也歇下了。
他又看了沈飞玹一眼,然而沈飞玹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似的,只露出一个浅淡笑容,闭口不言。
言夙抱着孩子考虑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是他考虑不周,也是不知道这边买人是这样的场面。
他只想着买人回去也要挑合孩子眼缘的,就带着孩子一起来。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带着孩子散散心,毕竟昨天出了事——他想单独出来,倒是还能将孩子放在蓉娘那边放一天。
“我先带孩子找家酒楼等着吃午饭,你帮我看顾着些?”言夙看着沈飞玹说道。
沈飞玹一挑眉:“我还以为你是带着孩子来接触风雨的。”
——他是真觉得这不算什么大场面,也是觉得言夙采取了他昨天的“育儿观念”。
哪知道言夙这是临门一脚,开始反悔了?
言夙:“……我就算不想他们是温室的花朵,但也没想让他们直接看这个。”
何况小崽本就有些心理阴影,再让他看到打人,谁知道会不会吓的又是“惊魂之症”?
——言夙这是在说沈飞玹乱讲,也是在怪责自己没有考量。
他当人还是不够周全细致,好多事情都得到了眼前,才想起来。
到底还是没当过人,这乍然当人,特别是还要照顾人类幼崽,却还是生物灵能团时的思维。
——不服就干。不把你打哭,你都不知道谁是爸爸。
这样不行。言夙觉得还是不能让小孩子看这种事情,至少要带着小崽去别的地方。
不行的话,就让沈飞玹去买人?反正这事儿也是他提的,他当了二十多年的人,也比自己的会看人。
沈飞玹就看着言夙眼神变化。
然而这时候,那边却是又出了大骚乱,这次不单是言夙、沈飞玹这样耳聪目明的人注意到了。
许许多多的人都注意到了。
包括正舔着糖画都有些舍不得吃的大崽和小崽。
小崽倒是背对着那边,怎么转头都有点看不着,而大崽却是正对着那边,并且因为被言夙抱在怀里,有点“登高望远”的意思。
他动弹着的身子,似乎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要不是抱着他的人是言夙,这会儿怕是被他挣的抱不稳,让他摔在了地上。
言夙也是第一次见大崽这么闹腾。
似乎还嫌看不见那边的“热闹”,手忍不住抚上了言夙的头,都有了爬到他脑袋上站着的架势。
简直又闹腾又焦急。
言夙这时在那边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曾经跟着刀疤脸一起,想要抢劫落花村粮食的一个流民。
他显然跟之前那个打女人的瘦削男人是一伙儿的,这会儿站在那几个女人身边,满脸的谄媚,讨好着眼前的一个男人。
“您看这小妮子,脸小眼睛大、身子软。虽说这脸色蜡黄了些、手粗糙了些,那也是这段时间饿着、累着了点。”
“爷您只要想要,买回去稍稍养几天,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爷放心,这才十五六的年纪,生嫩着。”
——这话满是暗示,就是他能保证这女孩还没被人碰过。
男人的笑声简直令人作呕,但被他逢迎着的男人,似乎是动了心思,捏起女孩脸的粗鲁而又满是邪念的打量着。
他见过的女人自是几双手都数不过来,所以光看这脸,就能断定至少在容貌和身段上,身边的男人没有骗他。
——而且这小丫头的眼神也野的很。让他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就是这边上趴着个年纪更小的,也有七八岁吧,一副不撒手的样子。这他到也不介意买下,当个添头嘛。
可这丫头怀里的奶娃娃,就碍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学习做人、学习养崽的言夙:太难了。
不过好在他是个好爸爸,一旦发现问题,绝对不会再犯——能避免的时候,也会立刻避免。
要给崽崽们言传身教,不怕艰难、不惧困苦,坚持搞钱,不惹麻烦但绝不怕麻烦!
——实在怕麻烦,那就“不服就干”,让他看清楚谁才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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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着教着,就忍不住带出当年不做人的气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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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某些会爬我脑子里的小可爱,又知道了些什么了~~~
第45章
“妹、妹妹?”大崽的声音很不确定,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纪还不大,更因为红鸢怀里的那个孩子再不似当初那般粉雕玉琢般的可爱。
但是红鸢虽瘦削、脸色暗淡,但大抵模样是没有变的。
大崽拍着言夙的肩头,激动又期盼的喊:“爹,爹,红鸢姐姐,三婶婶屋里的红鸢姐姐。”
——温家几房向来敦厚和睦,若不是当初看中了温家的家风,老惠平侯也不愿将唯一的女儿嫁入温家。
几房的几个孩子,自小也是亲近,时常凑在一起就是一天。
最小的妹妹念儿分离前周岁都不到,却也一点也不妨碍大崽下了族学,就要赖在妹妹身边。
是以,他对照顾念儿的婢女之一红鸢,也很是熟悉。
言夙又没有季舒彧的记忆——即便是有也未必记得温家婢女的模样,但看大崽这样,言夙就更加注意那边的情形了。
他刚才还想着不能让孩子看这样的场面,以免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哪知道大崽看着言夙没有像以前那样“唰”的一下过去,顿时更急了。
而他一叠声的喊念儿妹妹,显然也勾起了小崽的回忆——他或许都已经不记得念儿妹妹什么模样,但他还记得这个人。
也跟着呐呐的喊着妹妹,他记得哥哥会带他跟妹妹玩。
言夙看两个孩子都激动、焦急都红了脸的样子,只好连忙过去。
——这俩孩子要不是抱在他的怀里,只怕是已经溜下去,自己往那边跑了。
而且,关心了那边才发现那边孩子的情况也很不好的样子。
男人努力的“推销”着,那位爷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伸手捏着红鸢巴掌大的脸蛋,被她杏仁儿似的眼睛恼火的瞪着,也不恼,反倒多了几分兴致。
“这小脸儿就是有点硌手,实在是没几两肉。”
男人正努力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冷淡的说道:“麻烦让让。”
——还讲着礼貌,但气势却是冷肃。
大崽小手抓着言夙的衣服,整个人都要弯到地上去,冲着红鸢喊:“红鸢姐姐。红鸢姐姐。”
原本被人捏疼了脸,好不容易撇开头,红鸢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男人——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更害怕自己受伤了,要怎么照顾小小姐?
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压制住眼底的怒火,有些担忧如果惹恼了这男人可怎么是好?
想到这里,红鸢眼角发红,鼻头发酸,有些想哭却硬生生的憋住了。她还是要想办法的,哪怕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