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碗都险些没端住,连忙喊自己的儿子出来,问他:“那是不是你叔那老房子的方向?”
六叔公的儿子觉得自家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也不敢这么直说,就说要不自己去看看?
——毕竟孟婶的事儿这两天也传开了,他们也不敢赌言夙是不是又在家烧厨房了。
而这么想的,显然不是六叔公一个人。
梁飞提着两个篮子走到半路,更能看清烟气是从哪里飘散出来,那实在是有些浓的烟气,让梁飞瞬间跑了起来。
心中卧槽,我言大兄弟难不成又在家中做饭了?
可千万别呀,哥哥我现在就给你送饭来了,而且保证够吃。
——可别再搞什么,别说六叔公受不住,他都快受不住了。
好在赶到地上一看之后,就知道不是点着了房子,而是在院子里点了火堆烤肉。
大清早的烤肉,就算打猎容易,这么吃难道就不怕上火?
何况家里还有俩……
梁飞看着这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四个小孩,还有一个被一个与言夙年岁相仿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传说中的言夙的妻子出现了吗?要这么说,那难怪言夙不愿结亲了,毕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吗?
就是这孩子……有点多,他兄弟挺牛啊。
“飞哥,这么早,吃过了吗?”言夙差点顺嘴说出了叫梁飞没吃在他这里一起吃。
他有什么能请客吃饭的?
倒是梁飞被这一喊,将手里的两个篮子递过去。
“你嫂子知道你这边的情况,就多做了点粥和馒头。”
——只是算到了沈飞玹和七护卫的饭量,却没算到又多了三个人。
昨晚到家的时候,确实有点晚,邻居倒是听到一些动静,却也正在家张罗饭食的时候,没腾出空来看一看。
——还是怪言夙把篱笆扎的太高,不然端了饭碗的邻居出来张望几眼,这不就能知道了?
言夙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篮子递给沈飞玹,叫红鸢带着孩子们也一起去吃。
梁飞可真是及时雨,他这正烦恼孩子们吃什么呢。
“飞哥,这些你带回吃。这个鸡我特意挑了年岁适中、肉质细嫩的,以蓉娘的手艺,炖汤那绝对是鲜美至极。”
梁飞:“……”,作为周围村里有名的猎户,打猎全凭运气,遇到什么绝对不会放过。
听着言夙这挑肥拣瘦的话,心里真的好不是滋味啊。
言夙跟梁飞不客气,梁飞自然也不推脱言夙的好意。
接过兔子和野鸡放到了篮子里,梁飞本就想回去了——他到是已经吃过饭,可是他受了刺激了啊,可不得回去努力打猎?
然而言夙拉住他,说是有事儿跟他商量。
梁飞本来想说不急于这一时,让他先去吃饭,言夙却是摇头。
反正他也不需要吃饭,那些粥和馒头,还是先紧着孩子们吃吧。
言夙问梁飞,知不知道哪里能够买到奶牛。
“奶牛?带崽有奶的牛吗?”梁飞只知道水牛、黄牛之类,奶牛却是只能想到这一点。
言夙也只好点头。
“想给崽们喝点牛奶,补补身子,都太瘦弱了。”言夙说。
梁飞想到那个小姑娘瘦小的样子,也点了点头:“那我帮你问问,但这一般都是留着下牛犊子卖的,你这要买,价格可能不便宜,可能还得算上小牛的钱。”
薅了七护卫羊毛的言夙,暂时还真不在乎这点,都应下来,还请梁飞帮他多费点心,尽快找到。
“我知道。”梁飞又说道,“哎,你这找厨娘的事儿也是个麻烦。”
——谁都知道言夙家的油水大,想来做工的人不计其数,可也正是如此,想要挑出好的,实在有些难了。
虽说住在村中,谁家有些家长里短,都瞒不过左右邻居去。可也总有些像孟婶那样的人,一开始都尽心尽力的,但却受不了诱惑的。
“对了,说起这些了,我就多嘴问一句,你家这几位是……”他示意地点了点里屋。
沈飞玹在堂屋吃饭,红鸢就带着招娣、念儿进了里屋吃饭。
——昨天在镇上,那是有言夙这个主家坐着,红鸢这才跟沈飞玹这个外男一桌共食。
今天言夙没上桌,红鸢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事儿的。
“我新闺女。”别说往言殊给红鸢他们编造身份了,就连他自己都没彻底捋清红鸢和念儿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梁飞:“……”,这么草率,这么一概而论的吗?那两个小女孩也就算了,红鸢都十五六岁了呢。
——之前梁飞猜红鸢是不是言夙的夫人,那也就是心里自嗨。算算年纪就知道不可能,毕竟大崽都有六七岁了。除非是后娘,但看大崽和红鸢之间的相处就知道不是。
他以为自己的“调侃”就已经很不靠谱了,哪知道言夙比他还不靠谱。
“那小姑娘和奶娃娃我也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你叫她红鸢的姑娘呢?”
梁飞一脸“我驴你还差不多,你还想驴我”的表情。
言夙:“……”就是问有点急,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驴你啊。
——是的,反正不管说是什么身份,那都是要驴梁飞的。
“那是妹妹。”言夙说。原身也就不到二十上下的年纪,确实认闺女要有“节制”。
就连大崽是言夙“亲生”的,背地里也有人说,言夙十四五岁就有了孩子,果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不但本身体质素质过硬,也得是大户人家才能那么大年纪的小子,就有姑娘以身相许。
看他们农家小子,最早不得是到十六七,不然这家中还真的是拿不出足够的彩礼,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好姑娘。
梁飞看着板着脸的言夙,说:“行吧。”也不知道具体信了几分。
言夙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等梁飞走了,他拿了个馒头吃——一口不吃的话,显然其他人就要当心他的身份了。
正准备要不要这时候去找村长,说买下谁家田地事儿,就听外面七护卫咋咋乎乎的。
“好了,好了,烤鸡、烤兔熟了。”
言夙闻声走出来,就见一个护卫拿着一条兔腿递到自己的身边。
屋里听到护卫声音的大崽和小崽也跑了过来,接过护卫殷勤递过去的鸡腿,看着油汪汪的鸡腿,俩小只也不管大清早吃这个好不好。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肉香味的勾引,毕竟就连沈飞玹都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言夙也是咬了一口兔腿肉,然而刚嚼了两口,言夙就忍不住僵住了脸。
大崽、小崽哇的一下将嘴里的肉给吐出来,实在是没忍住。
——熟是熟了,但是入味十分不均匀,表层的咸的有些发苦,里面却是寡淡无味。
而且肉质都柴了,当真是糟蹋了言夙特意挑选过的野鸡野兔。
当真是糟蹋了野鸡野兔“慷慨赴死”的奉献。
沈飞玹的手都已经去接烤兔腿了,一见这样,连忙收回了手,转身回去喝粥。
——他还是个伤患,虽然也缺营养,但是还是不适宜吃烤肉这种东西。
大崽和小崽举着鸡腿,无措的望着言夙,嘴巴张着,伸着被咸苦的舌头,好不可怜。
他俩实在是没法儿把这鸡腿吃下去了,可他们又啃过,总不能还给别人吃。
——扔掉肯定是不舍得的。都是挨过饿的孩子,很是珍惜食物。
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下肚就是了。
言夙将鸡腿都拿到自己的手中,叫俩崽崽回去接着喝粥,自己去找了个碟子放下。
再出来的时候,一群已经试过自己烤肉的护卫,低眉垂眸的站在一边,一副领罪的样子。
——呜呜呜,终究还是糟蹋了东西,这会不会被言夙打死啊?
其实他们也是在出任务时,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才会给自己烤肉吃。那会儿也都没什么调料,烤熟了能吃也就是了。
哪知道这次有了调料,他们就搞的这么难以入口。
言夙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将烤熟的兔子和野鸡放到灶间去,至于怎么处理,那就等等再说。
他现在很不想当一个“面面俱到”的人类。
“你们去拿了馒头,然后跟我走。”言夙决定买下梁孝家的田——就是那个受了伤,不能再干重活,还要钱吃药的汉子。
买他们家不是因为他家最惨,而是他家那地是大的一块,位置也算不上偏。
既然这个田已经不能拿来种草药了,自然就不如买一块跟其他人家相近的,到时候该种些什么也能有个学习对象。
——偏僻一些的田地,一般就是地质不如何好的。村民侍弄起来就没有那么分心分离,毕竟良田与次田,只能保住一头的时候,他们肯定会选良田。
村长听到他这样说,便道:“那行,我带你去找那梁孝,若他不反对,就让你们今日签了文书。”
——买卖田地自然也还需要在官府过了明路,这也是言夙落户的流程之一。
但在村长这里签了文书之后,这地言夙也就能先开垦了,毕竟庄稼汉子都是靠天吃饭,早一点种植也就能早一点收获。
“落户的事情我也帮你打听了一些,且等两日,带着田地文书去办了契书,你就能办理落户的事情。”
“对了,我这听说你家中来了几个亲戚?”
——这一早就有好些邻居听到言夙家院子里的声响,这一顿饭的功夫可不就是已经传遍了。
村长自然有些担忧,言夙带来的人会惹出什么乱子,但既然是言夙带来的人,他又怎么反对呢?
真一个行差踏错,把言夙给气走了,他反倒是要后悔,所以村长这也是在家琢磨了一早上。
言夙因为驴过梁飞了,这会儿说起红鸢和念儿她们的身份倒是熟练了:“是我妹妹和女儿,之前走散了。”
——至于是家乡遭灾的失散流民,还是其他原因,言夙编不好就不打算说了。
一个人老成精的村长,能信他这话?
但村长还是没有点破,除了因为言夙的恩情,也是因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村长觉得言夙是个很正派的人。
所以固然有些隐瞒,想必也是因为那事儿说不说与他们听,都对他们没多大影响。
——甚至还有可能当他们知道了,会更加麻烦。别以为村长年纪大了,就不听说书先生说江湖仇怨了。再者说,老村长也有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可也是一腔热血。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梁孝家就到了。
梁孝的娘子正从河边洗了衣裳回来,背上绑着一个比念儿还小些的孩子,正会儿正睡的流口水,梁娘子怎么动,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放下衣服,让俩女儿帮着晒起来,她便走到一旁去劈柴。
她家没有斧头,只用一把柴刀,保养的虽好,用的虽小心,但对付小腿粗的柴火,这把刀还是吃力了些。
何况她还是个有些娇小瘦弱的女子。
见到村长进来,她有些费力的将卡在柴火上的刀拽出来,放下刀,在衣裙上擦了擦手,有些局促、期待的向村长问好。
又看向言夙。
村里的风云人物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也远远的看过,一直没有打过照面就是。
梁娘子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言夙既然能来她家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定下了买他们家的田地?
——只要价格不要下压的太多,她都能接受。
“这,请进,我当家的在屋里。”
梁娘子不好意思的道:“他现在养着伤,不方便出来,还请不要怪罪。”
推开门,满屋子都是药草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撑着身子自己坐了起来。
这会儿哑着嗓子跟他们打招呼,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梁娘子顿时顾不上其他,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一边扶着他喝,一边还给他顺气。
等一杯水喂完,梁娘子才想起来,还没招待客人,顿时有些赧然。
村长却道:“嗐,别忙活了,我们说说正事儿,你去忙你的去。”
——如今这家就靠梁娘子一人撑着,不提做工挣钱的事儿,就说这家里家外多了多少活,就够压的梁娘子喘不过气来了。
梁孝的眼睛一直落在梁娘子身上,直等到她出了门看不着了,这才转回来。
村长也不废话,毕竟梁孝的身体也不太好,早点卖掉田买药,也是早点说完事儿,让他能好好休息。
“这是我之前在家里拟好的文书,我给你们都念一念,哪里不明白咱们再说。要是确定没有问题,咱们就这么定下。”
卖田的时候,梁孝家就已经跟村长说好了价钱。
——买家想要压价自然也是寻常的事情。
梁孝见到村长和言夙过来,心底都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为了让自己撑住,他还打算好了,到时候不行就掐一掐自己的腿。
没想到听村长这意思,言夙似乎是没打算压价?
村长按文书格式开始念交易人双方,某年某月某日以多少价钱交易多少亩的田地,又是在什么位置,田地里可有什么庄稼。
反复确认两人都听清了价格,村长接着说见证人的名字——自然也就是他。
“既然确认无误,咱们这就签了文书?”
村长说着,拿出随身带着的毛笔和一小节墨锭,这在寻常村民家可不一定有,他可不得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