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叔爷也是送了谢礼给言夙的——虽说从现在他这人的品行上看,或许只是因为不想别家都送,他不送,有损颜面?总之不知几分真心诚意在里面。
言夙瞥了一眼这老头,对方不愿意给自己好脸色,言夙自然也是面无表情。
——想跟他比年纪大?言夙让他三位数,这老头赢不了他。
“我原本以为你们不会带她走,就没多问。”
言夙开口,一句话让沈叔爷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倒是不觉得蒋洋说的那话是真的,都不说沈梨现在这样子,哪里有一点姿色可谈。
就说言夙才刚到落花村,哪里能跟嫁到山槐村许久,根本没回过娘家的沈梨有所牵扯。
但言夙要是有心管闲事,他们也是觉得麻烦的。
哪知道言夙接着说:“既然你们要带她走了,那就先把银子还给我吧。”
“在霍大夫那看诊,诊金药钱一百八十三文,我可以只要你一百八。”言夙说,蒋洋一听要钱,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他可不愿多给沈梨花一点钱。虽说沈家给沈梨看病的钱本也不会给他,但他还是觉得肉疼。
然而这还不算完,言夙说完这些,又开口道:“另外就是用来吊命的人参,百年人参的参片,收你三两银子不过分吧?”
言夙话音未落,蒋洋眼睛都瞪了出来。
“三,三两?”嗓门大的像是死了爹娘。
言夙皱眉,锐利的眼神落在蒋洋身上,一瞬间让他像是被掐了脖子。
“怎么,百年人参的参片还不值这个价了?那可是吊命用的东西。”言夙道。这也是他找到的,托给霍大夫处理过的。
——本来倒是想过留下种植,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地。
虽说哪怕是随意种下,只要有言夙的生物能在,它就不会有任何的损伤,甚至会越来越好,但这要是种在院子里,说不定就会被什么鸡鸭鹅猪的给吃了呢?
当然,鉴于他们家里还没有人会养这些,暂时还没有养——准备等自己的宅基地下来,建了房子再说——但总归是要打算的。
言夙现在可学会了走一步看三步,是有未来规划的。
“你们,谁给钱?”言夙看着这群家伙闷不吭声的垂着头,冷声问道。
——要钱人的嘴脸摆的那是惟妙惟肖,一如当初的罗哥。
“你,你说三两就三两……”蒋洋底气不足的反驳,他没钱,但一时也舍不下沈梨。不带走沈梨,谁给他洗衣做饭?
沈雨立马就要开口,却听言夙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我说了不算,你可以去问大夫。还有,不是三两,是三两并一百八十文钱,我已经给你抹了三文的零头。”
“一百八十文也是钱,够我买几斤肉了。”
言夙一副“你别想含混过去,三分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的神色。
蒋洋:“……”,原本这家伙只是打人凶,没想到他要起钱来更凶!
他都隐隐觉得自己浑身疼了,像是被竹枝抽打——可言夙走后,他自己看过身上,真的是一点伤口都没有。他都自我怀疑之前痛成那样是不是幻觉了。
蒋洋环抱着可怜的自己,看着一副凶恶嘴脸的言夙,坚强地道:“这么多钱,又不是我借的,谁跟你借的银钱你跟谁要去。”
竟然还花了三两银子吊命,在他看来沈梨的命哪有这么金贵?
还是个再嫁的呢。
蒋洋现在都后悔当初娶了沈梨,虽说因为她前面嫁过一次,自己也没多花什么彩礼,连酒席都简单的不过是双方做的上主的长辈们吃过一餐。
——可当初付出的再少,都不妨碍他觉得自己吃亏了啊,还是吃了大亏。
言夙皱着眉头:“你是她夫君,夫妻是共同体,债务自然也是如此。怎么,你要是借了债,不需要你妻子帮你分担的?”
蒋洋张了张嘴,言夙还真就说准了,他在外哪能没有借债,当然也是要沈梨帮忙还的,他跟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的钱,自然也是从沈梨的身上压榨来的。
但是现在轮到他来给沈梨还债?
凭什么?沈梨不但不能让他轻松一些,竟然还给他带来债务?
看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省,说不定什么又得需要参片吊命的沈梨,蒋洋的眸光渐渐变得坚定。
——原来这条命是这么救回来的,但也说不定后面也养不好了。
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吃他的饭,这样的人他还带回去干什么?不够麻烦的。
蒋洋转头看向沈叔爷:“表姑父,我……”
沈叔爷撇开眼,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情,他倒不是完全拿不出三两银子,毕竟他可好几个儿子,没分家的一大家子都快二十口人了,多少有些积攒。
可他却也不能一下将这么多银钱拿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也只有言夙这个不知道当家的,能随便把钱拿出来。
——不论是沈梨还是沈星,这钱明显是还不上的。
蒋洋脑袋又转了回来,看着还是一副要债脸的言夙,压下心头的恐惧后,他开口道:“她借的钱自己还,跟我没关系。”
说着也不想将沈梨带回去了,自己就要绕过言夙回家去。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子。
然而言夙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这种人,别看现在说的好听,等沈梨好了,该来的纠缠还不是接着纠缠?
——这种人说的话都是放屁。臭不可闻还消散无形。
言夙盯着他,也不是明说自己的要求,只说:“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是她相公,我不找你还钱,找谁还钱?”
沈梨迷迷糊糊,但也大概地理解了他们的话,挣扎着睁开自己的眼皮,想告诉言夙,多谢救命之恩,欠他的钱,她一定是会还的。
然而翕动着唇瓣,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嗓子黏在一起,稍一动,就撕扯的疼痛。
沈梨发出气声的几声咳嗽,那面如金纸的样子可真有着命不久矣的样子。
“……我不是她丈夫了,我会休了她。她的事儿你别再找我。”蒋洋看着言夙那一副“死要钱”的样子,生怕他下一刻就不单单是找自己要药钱。
——是那种大街上能拦着人抢钱的架势。
言夙又看了看沈叔爷:“人家夫妻感情破裂,说散就散,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您老人家是能给人家当家做主的,这件事情也请您处理一下吧?”
沈叔爷觉得对方那“当家做主”几个字,是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脸上。
——就很过分!用最平静的语气、最和缓的神色说最冷嘲热讽的话!
谁说当家做主的就得给钱的?沈叔爷黑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冷哼一声,一甩手就走,显然一副不想多管的架势。
他一走,压着沈星的那两个人,自然也得回家。
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言夙,又看了看沈梨、沈星和沈雨,那神色很是复杂。
只是显然言夙可懒得管他们的想法,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
蒋洋张了张口,想喊表姑父给他一点建议,但显然沈叔爷现在是自身难保。蒋洋也想走,一双眼注意着言夙,一边悄悄挪着步子,生怕言夙要找他麻烦。
他可跑不快,他可不想再挨言夙一次打。现在可没人给他撑腰了。
——虽然气恼沈叔爷的甩手不管,但他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沈叔爷家。
帮着抬沈梨的两个山槐村村民,这会儿有些尴尬的将沈梨平稳的放到地上,一边注意着言夙的动静,一边跑的飞快。
他们平日虽说却是有些不着四六,但是也是“横的怕恶的”啊。
言夙多凶啊,他们都有目共睹。
沈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和沈雨一起将沈梨又抬了回去——也是沈梨瘦弱的很。
沈霜一直呆在沈阿婆的房里,一面是要照看气晕过去的沈阿婆,一面也是两个哥哥怕她一个小姑娘害怕、受伤。
言夙就站在院子里,没再进屋里。
沈星很快就出来,对着言夙就是猛一个磕头。
“说跪就跪的,你弟这是跟你有样学样?”言夙这次有了准备,在沈星扑下去的时候,一把将人的衣领提住。
只是本来想将人提起来,结果这衣领有些不扎实,一下就碎出一个口子。
言夙只好连忙松手,沉默中透着一丝不知所措。他已经很控制力气了。
沈星倒是不太在意,稍微摸了摸后领子的破口,已经打算好了怎么修补。
“今天的事情,谢谢言公子。”沈星郑重道谢。
他也没想到沈雨找的是言夙,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找村长的。
想到这里,沈星咬了咬牙,这件事情发生这么久,村长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没在家,还是不想管。
——只是言夙这次管了这事儿,算是沾染了一身腥。
沈星当然不想这样说自家人,可他却又是知道那些家伙是多恶心。
他想着,如何也得将言夙摘出去,人家好心,可他们却不能仗着人家好心就拖累人家。
“不用谢。不算大事儿。”言夙是真的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的。
——他是不知道那些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但是,他能让那些人不敢再舞到他的眼前呀。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脏东西就让他们在垃圾堆里互相恶心呗
——
我要去找派出所问情况了,哎,待在广州蛮舒服的,感觉码字的时间都多了
——
好了,找完派出所的我回来了,也废了,骗子高德,害我走路,脚都磨破了呜呜呜
回程果断打车,大骗子高德
——
感谢在2021-03-1516:17:11~2021-03-1612:4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没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言夙没再多听沈星家的事情,也不让俩兄弟在这跟他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只嘱咐他们赶紧去照顾家人,转身就回了自家。
一进门,就见沈飞玹抱臂似笑非笑的在看着自己。
言夙没看懂他的眼神在表达什么,但却是有话跟他说。
“我今天大长见识。”言夙说的一本正经,让沈飞玹也只得说起揶揄的心思,收敛了神色听他说话。
言夙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真的是千奇百怪。我只说要钱,他们一个个就连人都不要了。”
“之前还一家人、一家人的说,虽要是管他们家人的事儿,他们能生撕了那人的架势。”
沈飞玹:“……”。
虽然但是,他觉得这话还是要当着那些人的面说,才更有冲击力。
沈飞玹咳嗽一声,压下喉间的痒意——也不知道是想笑言夙的“一本正经”感悟人生,还是嘲弄那些人的恶心嘴脸。
“你这话说的,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这种人都能叫你看个稀奇?若是遇上其他更为无耻、虚情假意的人,你要怎么应对?”
言夙也不知道沈飞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想想刚刚自己的“战绩”,他很是自然的道:“找他要钱。”
——反正也就是要钱多寡的事儿。
一百八十文,他们只有稍有犹疑,但三两银子,就立马让他们做了决定。
沈飞玹:“……”。
这难道真的不是因为言夙掉进了钱眼儿里?
~
言夙这边无语的只有沈飞玹一人,言夙还是挺开心的。
但沈家这边,就阴云密布的很,虽然沈梨难得清醒了过来。
——被那么一番折腾,要是再不清醒,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沈梨在沈星的帮助下,费力的靠着被褥、布枕,看着这几个孩子,满眼的凄凉、继而又欣慰与放心。
却又透着一丝了无生趣。这也是因为沈星与沈雨俩兄弟在沈梨的眼中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才放心的表露无疑。
等沈霜扶着终于醒过来的沈阿婆走进来,沈梨立马收起这一脸的神情。
——沈梨呆的就是沈星和沈雨的屋子。这几天俩兄弟就在灶间将就着。
沈阿婆泪眼婆娑地握紧了自家闺女的手,浑浊的双眼里满是疼惜,忍不住要问自家闺女,怎落得如此地步,也不与家中开口?
可是一想到家中这情况,沈阿婆低垂了头,除了抹泪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的这情况,便是说了,又能如何?
指望沈叔爷他们去给沈梨撑腰吗?
只怕更是要说沈梨为妻不贤,尽惹夫家不快不说,还要给娘家惹麻烦。
——但凡沈叔爷能顾忌一些沈梨的心情,这再嫁的事情都不会在她热孝刚过的时候就被提上日程。
她当时之所以同意回娘家,只是想照顾娘家老母——婆家公婆还俱在,但有一儿两女照料,她也留下了她相公的大部分银钱。
婆家对她做法虽有所微词,却也没有阻拦,毕竟他们没有生死大仇,他们家怎好叫一个年岁不大的媳妇,永世不嫁?
但当沈梨热孝一过就出嫁的事情,传入前婆家耳中,那家人心头自然是不是滋味。
——不求她守节一生是一回事,可也没办法接受她这般急着嫁人。这事一出,仿佛与他们儿子相亲相近那几年都是虚假一般。
沈阿婆叫沈星带着弟弟妹妹出去,她想跟沈梨说说话,但当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俩人却是谁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