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好,这身体也就好的快,两三天的功夫就看不到一点病态。
他就想去田间地头看看,如今他可是知道了,别看言夙这家业挺大——至少在乡野村里来说是个富家翁了。
但其实他对种田种地的事情不说一窍不通,那也是全凭人教了。
阿牧觉得这方面自己能够帮上忙,就自然要尽心尽力,他可不能在言夙家白吃白住。
言夙却是不让他去忙,之前插秧那事儿,最后同意阿牧帮忙,除了他的执拗外,也是因为确实是技术活。
——虽说同意了,但更多的也是让他给护卫们指点,是真没让他干多少活。别说他还小,就是当时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伤,言夙可做不出那么剥削的事情。
言夙可比阿牧自己还在意他的身体状况呢。
所以这次言夙的阻止很坚决。
“田里都没什么大问题,不论是灌水还是驱虫,自然也有护卫他们做。你要是真的想出去转转,就去村里找小伙伴们玩。”
言夙拉着阿牧,对于执着的只想工作的小孩,其实也有几分头疼。
——也不好让他带着小崽去玩,毕竟年纪相差太多了,言夙觉得可能玩不到一块儿去。
阿牧的头疼可不比言夙少,让他去找小孩的玩,不说他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谁跟他玩,就说这个时节,谁家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有一点时间都会拿来找吃的——这个时候虽然青黄不接,但也是野外野菜茂盛的时候,只要勤快一点,总能挖到一些填肚子的东西的。
阿牧虽是执拗,但拧不过言夙的大腿,被塞着不少糕点,让他出门找小伙伴玩。
“你就是跟他们不熟悉,你带着点吃的,跟他们认识了,以后不就能一直一起玩了?”
阿牧望着劝说自己的言夙,咬了一口糕点,问他:“那他们到底是愿意跟我玩,还是因为跟我玩就有的吃?”
“我要是没吃的了,他们还愿意跟我玩吗?”
言夙:“……”不是,小孩子需要管这么复杂的东西吗?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好了吗?
被阿牧问的言夙只想挠头,只好转移话题道:“我之前问你的,要不要去书塾读书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阿牧:“……”大人简直太险恶了。
可是这个问题他也是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会儿也算是有了决定,也就告诉言夙:“我想学。”
“但是我不去书塾当学生。”
言夙刚想着这倔小子终于想通了,结果就给他来了一个转折,一时都想脱口问出“那你是想自学还是想跟大崽学?”
——想要言夙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言夙还等着大崽下一次旬休回家读书的时候,再多偷学一点嗯。
就,为了脸面和伪装人类,很卑微。
阿牧说道:“言岚跟悠悠他们说,书塾里好些学生是有书童的。书童也能在学堂外面听到先生讲课。”
“我去给言岚童。”
“还能保护他,要是有周达那样的人再欺负他……”
“我就告诉你。”
阿牧说出保护言岚的时候,就有点脸红,大崽什么武力值他可也是见识过的。
到最后也就只能挽尊一下,告家长——还记得当初大崽不太愿意告诉言夙周达的事情。
阿牧保证他会说的清清楚楚、毫无保留。
言夙:“……”大崽绝对想不到阿牧用来劝说他,让他同意自己去童的理由,是去给他当眼线。
之前还是一起打过架的好兄弟呢。
言夙忍不住摸了摸阿牧的头,这还是怕花钱吧?
“其实,我偷偷告诉你。”言夙放低声音,其实这周围没有人别人,言夙可以确定。
但这样的低声,会比较有说秘密的感觉,也让阿牧提起警惕。
——当他知道是个秘密,才有不能往外说的意识。
阿牧果然往言夙身边凑了凑,虽然想说把一个秘密告诉小孩子似乎有些不太安全,但又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了,完全可以保守秘密。
“其实,我救你之前,捡到一块金矿石。”
“就在离你也不算特别远的地方。”
“所以你不用担心没钱,安心的上学吧。”
阿牧不知道言夙说的金矿石,是安慰他还是确有其事。
初听到,他确实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们族地里金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言夙是拿了他们族里的东西。
可是,那金矿石到底是不是他们族里的,又有谁能确定呢?
再者说,即便那金矿石是,可言夙又没有偷、没有抢,他凭什么对言夙生起不好的情绪?
——阿牧不知道他们族里运金子出去的路线具体是在哪里,但跟言夙发现自己的那地方,显然是相差很远。
所以大概是那些抢夺他们金子的人走过那里吧?
这样说来,言夙捡回这块金子,还算是替他们抢回一块“失物”。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块金子已经不是他的了,他总不能花的理所当然。
所以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只去童。
“……”言夙有些头疼的摁着阿牧的肩头:“季夫子要哭啦。”
——本来能收上束脩,结果偏偏是个蹭课的。
季夫子当初要是知道言夙还会送一个蹭课的过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那般的和颜悦色?
言夙想着,等送阿牧去书塾的时候,能不能再跟季夫子商量商量。
也交了束脩,让季夫子多关照关照。
这事儿也就别告诉阿牧,就让他当自己是个书童呗。
反正看样子一时之间也不能扭转他的想法。
~
旬休的前一天,午后吃过饭——现在有了苗大厨,他们是不愿错过家中的一顿饭——言夙带着阿牧去书塾,一是谈一下他去书塾的事儿,二是接明日旬休的大崽回家。
路上,阿牧还得强调,自己只是去童。
言夙又能说什么,只能应着,说自己知道了,到了书塾肯定不会说错的。
“我又不是那种表面答应了,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的家长。”
“肯定会让你童的,你放心。”
阿牧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本来应该高兴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言夙这话听来就是乖乖的。
到书塾的时候,他们下午的课还没下课,正在书塾的院中蹴鞠。
——这也并非是玩乐,除了锻炼身体外,还能增进学生之间的感情,也让他们更加默契。
言夙拉着阿牧过来看他们玩乐:“你看,念书还是很不错的,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一起玩。”
阿牧抬眼看了一再怂恿自己的言夙,又将目光挪到了场中:“嗯,我会用心学习的。”
“也会好好照顾言岚的。”
阿牧觉得打架方面自己现在可能连年龄的优势都不占了,但是他还是可以在生活方面照顾言岚的。
他会的可多了。
言夙不免有些头疼,这个小孩真的好难劝啊。
场上的孩子换了一批,大崽正好休息,言夙就让阿牧过去说话,自己找一旁看台上季夫子说话。
“这孩子看着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了,可否读过哪些书?”季夫子对言夙送来的孩子还是蛮期待的。
毕竟有了大崽珠玉在前。
然而,言夙想到阿牧山外的话都说的磕磕巴巴。
更别说读过什么书了。
“嗯……他们家以前艰苦一些,所以并没有开蒙。”言夙对季夫子说那是他远房亲戚的孩子,如今只剩下一人,也就将他带回自家教养。
季夫子听着这话,难免有一丝失望——毕竟一开始有所期待。
但是很快又摆正了形态,他这里又不是没有收过这样的孩子,只是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
“虽说考童生,除了根据学业进度定,我也会根据年纪,但那也是说四五岁开蒙,有基础的孩子,才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下场一试。”
“你家这个孩子,毫无根基,只怕不是短期内能到下场水平的。”
结果言夙反倒是被季夫子说愣了——当初收下大崽的时候,可没有提起这些。
言夙也就没有说过送自家孩子入学,也不是指望他们出将入相。
“就是想要他们能识文断字,日后若是想要出外走走,不至于被人骗了,又或者连家在哪里都找不到。”
季夫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那些豪富之家送孩子念书,说是不指望儿子学的满腹经纶,封侯拜相,他到还有几分信。
但是贫苦人家之所以能够咬牙送孩子念书,所求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孩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只是言夙的眼神却是格外的真诚,一时让季夫子心中的犹疑都压了下去。
毕竟不管他有多少疑惑,言夙这话只要说的是真心的,就不会因为他的质疑而动摇。
“那既如此,你也不必交什么束脩。”
“我这里,所有书童都是随意旁听。”
——虽然只有富贵人家有书童。但不能因为言夙家不是城中富贵老爷,就针对他们家的“书童”不是?
他也知道言夙出这份束脩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但对方既然顶着书童的名声,他就不能收钱。
终于阿牧若是有了疑问?那得空的时候过来问,他也是会尽心解答的。
季夫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是不要,不论言夙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
言夙也只好放弃,但心里却是谋算着,像季夫子这样的好人,如果以后遇上能帮忙的,自然就要帮把手。
离放假还有半个时辰的课,此时蹴鞠场上是另一批学子,大崽跟同窗打了招呼,就拉着阿牧找言夙。
——之所以明天旬休时再回家,就是因为周围村子离着镇子并不算近,等这堂课下课后,再赶回去的话,天都黑了。
所以大抵是第二日家长才会来接人。
“既然言岚今日的课程已经可以完毕,那言公子就先带人回去吧。早一些,也能少走一些夜路。”
季夫子说道。
如果明日再走,自然是要在等到半个时辰后,可人家家长都在这儿了,季夫子也自然愿意让他早点离开。
——要是强留这半个时辰,到时候人家走夜路真的出了问题,他的良心又能怎能安稳?
书塾之中可以学子留宿,但是也没有到宽敞的能收留家长一夜的地步,而且这个头也不能开,否则后续的事情只怕会更多。
季夫子知道那些家长们也不会在城中客栈留宿。
当然,这个普遍现象之中是不包括言夙的,他是哪怕再留过这半个时辰再回家,也不会抹黑的。
但既然季夫子有此好意,他自然也就不拒绝,带着俩孩子跟季夫子告别。
刚出书塾,阿牧就抬眼望着言夙。
“好啦。”言夙想要叹气,感觉阿牧来了之后,他还真有了不少情绪波动。
“说的是书童,夫子同意了。”
阿牧这才满意了。
他刚才也跟大崽说了这事儿,这会儿听到尘埃落地,大崽一方面因为阿牧能来陪他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只是来童,觉得有些遗憾。
——虽说他的心里不可能把阿牧当一个书童。
但是上课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能坐在一起学习,蹴鞠课的时候,书童也是不能参加的。“没事嘛,下了学你们还是可以一起蹴鞠、一起温书啊。”
阿牧倒是会哄人,拉着大崽嘀嘀咕咕,没多一会儿大崽也笑了起来,眉眼飞舞,还有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言夙:“……”多希望自己的耳力不要那么好。
~
大崽回了家之后,才知道家里有一个大惊喜,爹爹终于招到厨子了,而且是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厨子。
哪怕是家里最寻常不过的食材,到了大厨的手里就能变成无上美味。
很快苗大厨就成了家中大人心中最受欢迎的人,小孩儿心中第二受欢迎的人。
——第一喜爱的人,自然是他们的爹爹。
大崽旬休过后又要离家,苗大厨就想着给孩子再做一顿好的,毕竟在书塾之中虽说能吃饱,但口味、花样等就别强求了。
结果大崽更加不想走了。
苗恒都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这么大年纪也不曾想过娶妻生子,一生只想钻研厨艺,但是此时此刻都想自己有个儿女也好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候,就见边上一个一手擦着鼻涕,浑身灰土草屑的半大小子跑过,身后跟着他娘,拿着鸡毛掸子又骂又追。
苗恒连忙转身回屋,算了算了,他对自己可没信心,哪就看着别人家的小孩乖巧可爱又漂亮,自己就一定能生个一模一样的了。
——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可爱,一旦落到自己的头上,那就是愁秃了头了。
言夙一手一个孩子,速度飞快。
大崽还在回味着苗大厨做的美味,人已经出了村子。
“没事儿,不还有好多肉干嘛。”阿牧隔着言夙的脖颈,拉了拉大崽搭在言夙肩头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
——这顿的余味还没消,就开始想下顿什么的,搞的他都要流口水了,吸溜。
大崽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去了书塾之后,吃饭的时候还在感叹家中的兄弟姐妹们受苦了。
“你比我多吃那么几天苗伯伯的饭菜,肯定比我有抵抗力啦。”大崽还一副很有道理的说阿牧是“站着说话不腰疼”。